借宿徐三(1 / 1)

把崔雲歸安排妥當之後鳳淮反身歸隊,他一到,隨行的將領便高聲打趣他

“則玉,救下了個姑娘沒?”

聖上派下來剿匪的這一行人都是武官出生,縱然有幾個不是幽州來的,但經過多日的朝夕共處,也早已熟稔的同兄弟一般,鳳淮長得白淨又年紀最小,這些人便都喜歡圍著他開玩笑。

鳳淮情緒穩定,他們打趣,鳳淮也不生氣,反而笑容燦爛

“姑娘沒有,救了個夫人”

眾人沒料到鳳淮耳力驚人,聽到的呼救聲竟是真的,一時驚詫不已

“方才真有人喊救命?!”

鳳淮揚了揚崔雲歸當做救命報酬給他的孔雀金釵,用以佐證

“我扯謊,這金釵總假不得”

衛將軍餘靖川和鳳淮最為交好,他一把奪下鳳淮手上的金釵拿到自己手上觀摩,眾人也圍了上來看。哪怕他們不識得珠翠,但也看的出來這支孔雀金釵的華美精巧,餘靖川把金釵翻來覆去的看了兩遍,掂了兩下重新丟還給鳳淮

“則玉,你救的這個夫人恐怕不是尋常百姓家”

鳳淮把金釵重新收回懷裡,循循善誘

“何以見得?”

餘靖川還未開口,一位疼愛夫人的官員立馬搶答道:

“大人還未娶妻自然不知,這支金釵做工精細,孔雀騰飛栩栩如生,上頭的點翠也是非高價不可得,若我要為家中的娘子尋一支這樣的金釵,怕是要不吃不喝攢上六、七年”

鳳淮洋裝震驚:“竟珍貴至此!”

餘靖川覺得鳳淮的反應委實有些奇怪,他雖不知鳳淮身世,但從他日常的衣食住行,穿著配飾來看,鳳淮這廝怎麼看都不像是差錢的人,他深深的睇了說話那人一眼,隻覺他們可憐,被鳳淮的話套著走,不過,他很想知道鳳淮背後打的什麼算盤,配合著那官員點頭,回憶往昔的同時不忘分析是誰家的夫人出手如此闊綽

“我家娘子以前在世時也愛這些釵釵環環,隻可惜往日俸祿微薄——近日貌似除了戶部的魏員外郎外也無其他官員調任要途經此地,魏員外郎夫人乃竹溪富商之女,這麼一說你救下的估計是他的夫人”

鳳淮引導了半天終於把話引到了崔雲歸身上,他笑意加深

“那夫人剛烈勇猛的很,我到時她還握著長釵與提刀的匪寇對峙,生生讓匪寇挨不到她半根頭發,我救下她後便讓溫序秋護送她去宿州與她夫君會麵”

話說到這,餘靖川總算是看清了鳳淮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在心裡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兜了這麼一大個圈子,最後竟然是給魏員外郎的夫人正名,先是不識所救之人身份,後又是特意強調這婦人剛烈勇猛,最後又把他那個師妹搬了出來,真是好周密的心思!

餘靖川斜愣鳳淮一眼,打算成全他

“序秋?你那個師妹也來了?”

他刻意放大了聲音,又把師妹兩個字咬的極重,生怕彆人聽不見溫序秋是個女子一般。

上道!

鳳淮勾唇一笑,“嗯”了一聲,牽著韁繩與餘靖川並駕齊驅,進行這場談話的收尾

“她正巧在這辦差事,江停楓是個傻小子,護送一事讓他去也不妥,姑娘家的事還是讓姑娘家去辦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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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較於鳳淮那邊的談笑風生和崔雲歸那邊的驚心動魄,魏麟這邊就靜默平淡的多。

崔雲歸坐的馬車受驚跑了出去,如今不知所蹤。這樹林裡有毒蟲蛇蟻還有劫道的山匪,為了眾人的安全,魏麟讓隨行的人去找了崔雲歸半個時辰後便勒令所有人原地休整,等明日一早再騎快馬去宿州報案。

這個決定正得其他人的心,若要去找崔雲歸必須去到森林各處還需得將他們一群人分散,這樣一來遇到危險的概率大大增加,再者身為男主子的魏麟都已經下達了這樣的命令,那他們就更懶的去冒這個險,總歸一個女主子的死活與他們沒有本質上的利益捆綁關係,還不如就抱團守在一處,增添幾分活命的可能。

他們是高興了,被迫拘在這的春尋三人卻心事重重,皆是哭喪著臉,冬藏年紀最小受不住這種壓抑的氣氛,加上平日裡崔雲歸多寵愛她,所以膽子也大,她朝春尋靠了過去,暗戳戳鼓動著春尋一起去找崔雲歸

“春尋姐姐,姑娘還沒有找到……”

秋收也靠了過來,語氣明顯不悅,很不讚同魏麟的決策

“大奶奶是大爺明媒正娶的娘子,現在大奶奶下落不明,大爺不遣人出去找也就罷了,為何還把我們拘在這乾坐等天明再去報案?”

春尋心裡本也就對魏麟這個決策窩火,這下又接收到了來自冬藏和秋收二人同樣的不滿,她難得衝動的帶著冬藏和秋收到魏麟旁邊去

“大爺”

俗話說先禮後兵,春尋恰當好處的給魏麟行了禮,如若不是殘存的理智還在提醒她魏麟是崔雲歸的夫婿,是崔家的姑爺,是她們的主子,她怕是一秒就要變成竹溪東街頭賣豆腐的程十娘子,雙手叉腰將他罵個狗血淋頭!魏麟在馬車裡坐立難安,他正想掀開簾子下去走走,卻和春尋三人撞了個正著

“何事?”

魏麟嚇了一跳,強裝鎮定的佛袖彎腰重新坐回了馬車裡。

她們的姑娘下落不明,做為丈夫的他卻還能氣定神閒的坐在馬車裡,身為和崔雲歸自小相伴的三人火冒三丈高,最後那點殘存的理智也被燒滅個精光,尤其冬藏更甚。

她一心除了吃就全是崔雲歸,眼見著自家姑娘自從嫁入侯府起便委曲求全,受儘磋磨,以往尚且還顧忌自己的言行會給自己姑娘帶來災禍,故而雖不服但也恭順,但今時不同往日,現在自家姑娘性命垂危,不知生死,這人還這樣的事不關己,冬藏一上頭就絲毫不顧忌魏麟的身份,夾槍帶幫的挖苦起來

“姑爺好生坐著罷,我們三人自小伴著姑娘長大,便就是在找姑娘的路上死了也要在地下保佑我們姑娘平平安安”

“你……你!”魏麟又急又氣,一句話梗在喉嚨裡漲的麵紅耳赤,寸箋忙上來給他拍背順氣“大爺莫生氣”

魏麟何曾被人這樣罵過?縱觀兩世,便是他的父母雙親與妻子都不曾對他說過這樣的話,更何論冬藏隻是一個小婢女,魏麟顫巍的指著冬藏,恨不能現在手上有把劍能砍了她的腦袋

“大膽!你這刁奴!真是不知所謂!這林子裡蛇鼠流竄,匪寇橫行,沒準你現在出去就和那匪寇撞個正著,立馬就被抹了脖子也不一定”

他大喘著氣,自認為自己的良苦用心未能得到理解。

總歸是得罪了,冬藏也不畏懼把他得罪徹底了,嘴一撇就要開始輸出,關鍵時候還是春尋攔住了她,起初她還是不服,直到被秋收扯住她才乖乖的站著。

春尋上前側了半步,把冬藏掩身後,堅定道:“大爺,我們不怕,如冬藏所說,我們三人便就是做了鬼也要在地下保佑大奶奶平平安安,就請大爺準許我三人去找大奶奶吧”

魏麟啞然,一方麵仍覺得她們三人是不知所謂,一方麵又不能阻止忠仆尋主,閉閉眼也就默許了他們三個出去找崔雲歸。

寸箋直覺不好,他瞄了眼毅然決然走近暗夜中找崔雲歸的三個婢女,又不動神色的瞅了瞅魏麟,他以為自己動作細微,不料直接被魏麟抓個正著

“看我作甚?沒聽到說做鬼也要在地下保佑大奶奶平平安安嗎?!”

寸箋苦不堪言,主子受了氣可不就是逮著他罵嗎,他在心裡暗暗責怪春尋三人多事,麵上卻早已換成了諂媚的笑

“是,我這就安排他們一起去找大奶奶,今晚就是把這兒翻過來也要找到大奶奶!”

“……”

不要說把這兒翻過來找,就是再翻個十遍也不會在這片森林裡找到崔雲歸,因為崔雲歸早已和溫序秋共乘一騎遠離那是非之地,來到宿州城門腳下的一家農戶家借住。

話說和鳳淮分彆後,崔雲歸原本是想返回去找魏麟的,但她方才本來就是坐在馬車裡被拉出去的,根本不知自己往哪個方向跑的,又念及魏麟無論如何都要去宿州,所以就索性讓溫序秋帶著她直接來宿州了。

再一個,崔雲歸也想能趕在城門關閉前一刻可以進城去找家客棧梳洗沐浴一番,隻是生活沒能如願,她們到的時候,巍峨的城門緊閉,莫說是人了,就是一隻蚊子也飛不進去。

無奈之下,溫序秋隻得退而求其次,帶著崔雲歸找農戶借住,找來找去隻看到一家人家門口還掛著一盞小燈,兩人彆無選擇,敲響了農家的門。

來開門的是一個散發著藥香味的婦人,看著約莫三十左右,身著布衣,頭發梳成一個髻,用布包著,垂下來的碎發枯黃,耷拉在她那張雖略微凹陷但依舊秀美清麗的臉上。

一個身患頑疾的清麗佳人,這是崔雲歸對徐三夫人的第一直觀印象。

與崔雲歸淺顯的觀察相對,溫序秋對眼前婦人的觀察就來的精確的多,眼前婦人雖身帶藥香,麵容憔悴,但卻沒有病氣,又見她探頸,圓肩,塌腰,盆骨外擴,這是生育過孩子的,結合她身上的藥香,溫序秋推測眼前之人是一個帶著孩子在家照顧病人的可憐婦人。

似乎是為了佐證她的猜想,房內傳來了幾聲男子有氣無力的咳嗽聲,溫序秋更堅定了自己的猜想。

得出結論後她悄無聲息的把手從纏腰軟劍的劍柄上移開,揖了一禮

“夫人,我們夫人路經於此,本想進城歇息,未曾想晚來一步,城門已閉,見夫人門前燈還未滅,便想來此借住一宿,不知夫人可否行個方便?”

崔雲歸和溫序秋在觀察婦人的同時婦人亦在打量她二人,起初她疑惑,後又充滿了戒備,在聽完溫序秋的話後麵露難色,崔雲歸一直留意著她的表情,見此還以為借宿無望,沒想到那婦人還是打開了門,側身將她們迎了上去,道:

“我家中貧困,隻有茅屋兩間,姑娘與公子若不嫌棄就在這歇一晚罷”

看來不止她一個人錯認了溫序秋,崔雲歸不合時宜的想。

由於長相和身高幾乎每個見過溫序秋的人都會錯認她為男子,這對溫序秋來說是家常便飯,她也懶得解釋了,和崔雲歸一同作揖向婦人道謝:“多謝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