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約(1 / 1)

鴛鴦錯 橋楓夜 2920 字 4個月前

一個身穿藍色飄逸長裙的女子在長廊中輕盈小跑著,臉上抑製不住的欣喜。

曲折的長廊旁仆人們也隨著她的腳步點亮了一盞又一盞燈。

終是“砰”的一聲巨響,蒲稚憐的房門被猛然推開。

蒲稚憐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醒,還未從床榻上坐起來,便被一個滿身香氣的女子緊緊擁入懷中,無需睜眼,此人必是她的十四姐姐——蒲熠璃。

“憐兒!”蒲熠璃喚道,語氣中滿是寵溺

蒲熠璃力氣大,一下子就把她從床榻上撈起來抱著,猶如抱起玩偶娃娃,蒲熠璃渾身是紫藤花的香氣,總是讓人感覺到安心。

蒲稚憐睡眼惺忪,被抱在懷中,懵懂乖巧地道:“姐姐?”

“一見鐘情!”

蒲稚憐聞言,瞬間精神一振,雙手搭在蒲熠璃的肩頭,拉開些許距離,看著她的眼睛。

她疑惑地問道:“什麼一見鐘情。”

蒲熠璃的眼睛裡閃爍星星的光輝,臉頰泛著微微的紅暈。

蒲稚憐圓圓的杏眼中滿是不可置信之色,驚道:“十四姐姐,你莫不是飲醉了酒?”

蒲熠璃望著妹妹因驚訝而愈發嬌憨的模樣,嘴角忍不住泛起一絲笑意:“我要嫁給他!”

蒲稚憐連忙問:“說的可是晉王?”

*

皇上下了道婚約,為晉王裴隱寒擇一蒲家女兒為妻。

蒲家南方巨賈,因生意龐大,掌控著南方的經濟命脈,故蒲家家主蒲世元被皇上賜予官銜,從此蒲家在朝堂之上占據了一席之地。

就在蒲家被賜官銜的同日,皇上將蒲家與皇室聯姻的旨意,一同從京城傳至蒲家。

蒲家有十五個女兒,無一個男兒。前六個女兒已出嫁,家中尚有九個待嫁閨中的女兒。最小的女兒蒲稚憐尚有三月才及笄,自然不在考慮之列。

然而,這樁與她無關的婚約,卻讓她思慮頗多起來。

蒲家的女兒個個都不願意嫁給晉王。

雖此人身為皇室貴胄,嫁與他可光耀門楣,更可成為王妃,享儘榮華富貴,但是聽聞他是滿京城惡名的紈絝,還聽說好男色,嗜殺成性。

推來推去,婚約落在了她剛到出嫁年紀的十四姐姐蒲熠璃的頭上。

彆人倒無所謂,可是蒲熠璃卻偏偏不拒絕,於是蒲稚憐和姐姐聊上幾句就要開始講起晉王的那些傳聞來,試圖讓姐姐推辭掉這門婚事。

蒲稚憐想,兩個從未見過麵的人,對方名聲又如此不好,這樁婚事怎麼想都不靠譜。

更何況往日裡她在十四姐的羽翼下被嬌養慣了,也習慣了兩個人形影不離,怎麼一個婚約就能把姐姐從明州帶到那個路途遙遠的京城,往後兩姐妹見麵何其困難。

這樁婚事也讓蒲家的家主蒲世元愁壞了,大街小巷早已經傳遍他要與皇帝聯姻的事。

同時他七個未出嫁的女兒鬨了又鬨,都不願意嫁給晉王,一連三十多天,蒲世元的身邊總是女兒跪在他麵前哭。

女兒們的性格迥異,折磨他的方式也各有不同,蒲世元還沒到死的年紀,卻仿佛進入地獄裡一層一層的受著刑罰。

最後推到了他第十四個女兒蒲熠璃的身上,這個女兒倒是安靜的很,不哭不鬨不上吊。

那就由這個女兒來嫁了,蒲世元馬上定下這婚約,於是婚約書上便上呈了皇上,定下了蒲家第十四個女兒蒲熠璃嫁給晉王。

剛呈上定下婚約的信,白日剛送出去,太子出巡馬上要來蒲家的消息就到了,搞得蒲世元馬不停蹄地準備,整個蒲家準備迎接太子。

是夜。

此時的明州一片漆黑,街坊鄰裡都安靜地睡著,一輪月高懸,更夫打更正吆喝起來,蒲稚憐心裡默默數著一慢三快,原來已經四更。

在四更的鑼梆敲起來之前,她就已從床榻上驚醒,渾身香汗淋漓,直到此時心還在咚咚地跳著,她鬆開緊攥著被子的手,手指已經有些微微發僵。

更夫的聲音漸漸遠去,直到消失,周圍又恢複了靜謐安寧,與她噩夢中的混亂血腥極度割裂。

夢中,古驛煙寒

幽垣夢冷

她站立在大漠之中,天將亮未亮。

耳邊風聲獵獵,揚起她的衣衫,蒲稚憐抬手遮麵,擋住風吹起的沙子,她試圖推開荒漠中這唯一的驛站的門,卻怎麼也推不開。

此時,周遭如幻境般一絲一縷逐漸顯現,她身後的一切都暗下來,陰沉的黃色侵蝕了安寧的夢藍,驛站的門憑空插入了幾支帶血的箭。

血紅慢慢代替漫天的黃沙,飛奔的馬在她周圍奔疾,戰士的嘶吼聲如潮水般漸漸清晰。

蒲稚憐驚訝的放下遮擋風沙的手,不可置信的轉身瞪大眼睛,她往前走了幾步,差點被腳下屍體絆倒。

不知何時自己竟已身處戰場之中,麵前幾乎改天換地,遍地屍體沉戈,血染蒼穹。

突然一支利箭劃破長空,從她眼前呼嘯而過。

蒲稚憐被驚的跌坐在沙土上,手指插進沙土之中,細碎的沙粒鑽進指縫,沙土中不知誰落下的兵器硌得她手掌生疼。

那支箭直直的朝著一人射了過去,她隻瞥見那人身影,心中便生出萬分焦急,大喊一聲小心,身體往前撲了一下,想要抓住那隻箭。

那人聽到聲音頓時收緊韁繩,回過身來。

他身姿矯健,鎧甲上血跡斑斑,一下抓住了那隻射向他的箭,還未等她起身看清他的樣貌,渾身便突然一下被抽走了力氣,隨即癱軟倒下。

蒲稚憐微微喘著氣。

夢中那人是誰,為什麼如此熟悉。

她從未去過戰場,可是那裡的一切都似乎與她早有緣分。

她起身點亮一盞燈,披上單薄外衣,微弱燈光的映照出她越發蒼白的素麵,垂下來淩亂的幾縷發絲,眉眼間因不適而產生的憂鬱,倒顯得蒲稚憐像是從戰場逃出的生魂。

夜風透過窗欞,卷著滿院子的紫藤花香,帶著一絲涼意,吹散了室內的悶熱,她緊蹙的眉才微微舒緩。

這嫻靜樣子大概也隻無人時候才會無意展現,與平日裡天真活潑判若兩人。

蒲稚憐放下茶杯,底沿輕磕在桌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她起身脫下外衣,躺回了床榻上,哪知道躺回去又做起夢來。

夢中男子與她癡纏,她身體在紅綃帳中輕柔的擺動,雪白的玉指抓著身下的絲綢,發出陣陣吟哦。

蒲稚憐怎麼也看不清那男子樣貌,手中他胸膛的觸感卻異常清晰。

再醒來渾身發軟。

大病一場。

早知道這夜注定睡不好,蒲稚憐就算乾坐著也不會睡的。

她喝著碗中苦澀的藥,心裡埋怨起那婚約來。

都是那婚約鬨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