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瑜並沒有湊熱鬨的心思,但捱不住祁卉圓激動好奇的心情,隻得隨她出了涼亭,往東麵走去。
立即有侍女微笑著上前來詢問,可有所需。祁卉圓轉著烏溜溜的杏眼,撒了個小謊,說:“園裡景色太美了,我與嫂嫂隨意逛一逛。”
侍女走後,祁卉圓順著胸口,“哇,好險!差點兒就要把我們過去偷看郎君的事兒脫口說出來了!”
洛瑜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三三兩兩的年輕姑娘們圍著賞花聊天,待繞過了她們,洛瑜才問道:“卉圓,方才怎麼沒有跟著你阿姐一道兒過去?”
“阿娘不許我跟著。”祁卉圓癟癟嘴,語氣低下來,“阿娘總想著要給阿姐尋一個如意郎君,可阿姐根本沒有成婚的心思……對了!三嫂,你與三哥成婚後怎麼樣了?好玩兒嗎?”
洛瑜:“……”
望著祁卉圓天真懵懂、不諳世事的臉,洛瑜遲疑片刻,有些欲言又止。看得出來,梁氏為人勢力爭強,雖對女兒寵溺,但並未在這些事上細心教導。
她認真想了想,道:“卉圓,成婚不是兒時玩的過家家遊戲,是兩個心意相通之人彼此關照和扶持,陪伴著過完一生。”
祁卉圓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那三嫂和三哥是心意相通了才成婚的嗎?”
洛瑜頓覺自己的臉燒得有些疼,含糊地應了一聲,吞吐道:“我和你三哥倒也不是……”
成婚前,兩人互不相識,這話洛瑜不好直白說出來,正絞儘腦汁斟酌著該怎麼解釋給祁卉圓聽時,就見祁卉圓伸出食指在嘴邊噓了一聲,挽著她朝一條開滿菊花的小徑走去。
“怎麼了?卉圓?”
祁卉圓壓低聲音,“三嫂,我剛剛瞧見大嫂和一個郎君拉扯著往那邊兒去了。那郎君,不是兄長呢!”
洛瑜眼角一跳,跟著望去,恰撞見方敏如的目光朝她們掃過來,她飛快拉過祁卉圓往右手邊的一塊假石後頭蹲下身去,兩人麵麵相覷,祁卉圓睜大眼,緊張得不敢喘氣兒。
過了會兒,隱約聽見前頭有模糊的聲音響起。祁卉圓按捺不住好奇,悄悄探頭一看,又立即縮了回來,捂著嘴湊到洛瑜耳邊。
“三嫂,是賀家郎君!”
“嗯?你識得?”
祁卉圓搖頭,小聲道:“我隻在大哥和大嫂的婚禮上,見過此郎君,隻聽得旁人喊他賀郎君。”
此處是景芳園東北角的一處稍偏之地,這會兒暫無人過來,洛瑜低聲喚她:“卉圓,走罷。這是大嫂的私事……”
祁卉圓點頭又搖頭,“對,我們不能偷看,不對,大嫂和賀家郎君在此處、我們要告訴大哥嗎?”
洛瑜沒有再開口。兩人矮身在假石後,聽不清方敏如和賀郎君說了什麼,自是不能妄加揣測。說到底,方敏如究竟要做什麼、與賀家郎君是何關係,都不是她或者祁卉圓該“偷聽”的。
她牽著祁卉圓的手,無聲說了句“走”,祁卉圓屏著呼吸乖乖點頭,彎下身子跟在她背後。
洛瑜此刻頗有一種做賊的心虛感,她先望了眼四周,確定無人後,再探首朝方敏如的方向看去,準備趁著他二人不注意時,再悄聲離開。
誰知這一眼望過去,她震驚得張大了嘴,慌忙又退回身來。
“三嫂?”
祁卉圓不明所以,用氣聲詢問她,也不由得探出頭去。
“卉圓——”
洛瑜眼疾手快地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另隻手按住她的動作。想到方才看到的那一幕,她一顆心頓時跳得七上八下,一時也顧不了許多,緊忙牽著祁卉圓疾步離開了。
兩人轉個彎兒,繼續朝東麵走去,漸漸看到交談的人影才緩下步子。
“三嫂,你剛剛看到什麼了嗎?”
“沒有,大嫂已經離開了。”
洛瑜一邊平複著心跳一邊說道,好在祁卉圓沒有盤根問底,不一會兒她就被前麵熱鬨的景象吸引住了。
“三嫂,到了!這兒好熱鬨,比涼亭的人還多呢,不知阿姐在何處,”祁卉圓左顧右盼,眼睛一亮,“在那兒呢!三嫂,我過去找阿姐了,你與我一起嗎?”
“你去便是,我……在此處轉一轉罷。”
“好!”
有幾家夫人見她一人走著,熱絡地過來攀談,洛瑜客氣地應付著,好容易從夫人們的嘴舌仗裡脫身出來,慢慢朝人少的地兒走去。
“姑娘?”
斜裡走過來一名青衫男子,笑著搭訕:“我見姑娘一人落單,不如一道遊玩罷?”
洛瑜輕蹙眉,委婉道:“我是去尋自家阿妹。”
“正好我也是往那處去,前陣忙著秋闈,我也是出來稍稍放鬆一下……姑娘是過來替阿妹相看郎君?姑娘長得花容玉貌,想必阿妹也是生得極好吧?不知可曾有婚配……”
“阿瑜——”
洛瑜正要開口打斷那男子的話,忽聽一道熟悉的聲音率先響起,她轉頭訝然地看著正走過來的祁淮禮。
那男子見到祁淮禮,又看了眼洛瑜,頓時有些訕訕,隨口找了個由頭走了。
洛瑜聽見他那聲稱呼,愣了愣才道:“大哥也來了?”
“嗯,今日休沐。”祁淮禮沒有過多解釋,“怎麼隻你一人?”
“二伯母她們在前頭呢。”
洛瑜踟躕著,想到方才在假石後看到的一幕,磕絆道:“大嫂……在,在與……”
話未落,就見祁淮禮走近一步,朝她伸來右手。
……
“等等等等——”
“哎呀!哥!你能不能上點兒心!等會兒我過去都晚了!”
沈燕川沒有理會自家親妹的催促,瞳孔震驚地看向不遠處的兩個人。
“你看什麼呢!彆跟我說你就走累了……哎?那不是侯府世子爺嗎?”
沈燕川回神,看著那位世子爺抬手,拈下了一朵落在女子發髻上的樹葉。他饒有興趣地挑挑眉。
“哎呀,祁大人,該不會要被撬牆角了吧……”
“哥你嘀嘀咕咕什麼呢?”
“沒什麼,走罷。”
……
直到祁淮禮走遠,洛瑜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落葉,有些許茫然無措。他其實,可以出聲提醒她,這樣她自己就能拿下發髻上的落葉……
暖陽曬得她思緒混沌,她慢慢往前走去,忽聽到前頭傳來一陣喧嚷聲。
“……卓兄,輸了就輸了,君子禮讓……”
“讓開,莫拉著我!她也不過是湊巧,運氣好!我豈有被她比下去的道理!”
“我贏了,你輸了,這就是道理。”
洛瑜聽出來,後頭這句是祁卉嘉的聲音,她加快了步子,看到前方已圍了不少人。祁卉圓也在一旁,看到她來,驚喜地朝她招招手:“三嫂!”
“這是怎麼了?你阿姐這是在?”
“阿姐可厲害了!”
祁卉圓杏眸亮晶晶地說道,彷佛與有榮焉的驕傲,“他們幾人比詩文,比武力,都贏不過阿姐!比了好幾輪,他們都輸了,這會兒卻不肯認賬,還說因著我阿姐是女子,才故意讓著。”
洛瑜順著眾人視線望去,果見祁卉嘉英姿挺拔地站在中間,對麵好幾位郎君臉上帶著不服氣的神色瞪著她。
“你阿娘呢?”
“阿娘被彆家的夫人拉去涼亭裡了。”
說話間,祁卉嘉輕鬆拍了拍手,愉悅地朝這邊走來,眾人看完了熱鬨,也都紛紛散開了。
隻是那名叫“卓兄”的男子卻麵帶不屑,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僥幸地贏一回又如何。”
祁卉嘉轉頭,揚了揚眉毛,語氣鏗鏘:“我若為男兒,定當金榜題名!”
“沒錯!”
祁卉圓這時也跟著挺了挺腰杆,對那卓兄說道:“我阿姐就是這麼厲害!你且回家再多讀幾年書吧!”
卓兄憤憤然,還想說什麼,被身邊其他郎君拉走了。
沒多久,梁氏踩著風火輪過來了,麵上藏著隱忍未發的怒氣。因著周圍還有其他人在,梁氏不好發火,急急忙忙地揪著兩個女兒往涼亭走去。
……
從郡主府離開時,洛瑜才又見到方敏如,隻是她看起來明顯沒有來時興致高,低垂的眼角處有些紅腫,倒像是哭過一般。
方敏如一言不發,徑直上了馬車。洛瑜來時與她同乘一輛,還沒走至馬車旁,馬車就已經往前駛去了。
“坐我的吧。”
洛瑜驚訝回頭,“大哥?你怎麼……沒與大嫂一起……”
“嗯,我過來得晚。”祁淮禮讓小廝把馬車牽過來。
洛瑜忙擺手,笑著推辭道:“不必了,我與二伯母她們同坐一輛即可。”
“三弟妹,何故與兄長見外?”
“我……”
“三夫人——”
洛瑜聽出這是荀青的聲音,不知怎的,心裡頭突然鬆了口氣,她循聲看去,荀青正候在一輛馬車旁,隻是馬車瞧著並不是侯府的規製。
她收回視線,一邊垂首朝祁淮禮福了福身,“謝過大哥好意。”
這廂話剛落下,身旁突然多出一道高大的人影,她猝不及防側頭看去,吃驚不已:“夫君?”
祁凜徹輕嗯一聲,也沒看她,目光落在對麵,聲音冷沉地喊了聲“大哥”。
“三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