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花明(1 / 1)

雪濺白虹 南華侍酒 4208 字 4個月前

緊迫之時,阿蟲忽然將手中劍飛出,劍柄重重擊在門楣之上,門楣落下,正砸在穿門而過的黑衣人手中之劍上,黑衣人沒料到還有這一出,執劍之手一鬆,劍墜落在地。

就在爭取來的這一氣口上,阿蟲從破窗飛身而入,搜搜兩指解開秦昭的穴道,而後拾起秦昭從羽林軍那搶來的刀,橫在秦昭麵前。

秦昭解穴、阿蟲站定之時,黑衣人已然拾起了劍,再度向秦昭襲來,被阿蟲打了開去。

屋內,秦昭想悄悄踩住阿蟲落在地上的劍,被黑衣人用劍一指眉心,登時嚇得不敢動作,而阿蟲的刀緊接著停在黑衣人頸側,三人就此僵持不動。

屋外,晉竹影同時招架三人,一人的刀被打飛,一人被斬了腿跪坐在地,一人執雙鉤與晉竹影對峙。

“聊聊吧,”晉竹影偏頭看向麵前或坐或站的幾位,表情陰冷,“不露臉,隻擺花架子,不下殺招,是怎麼個意思?”

“哼,反正你死到臨頭,告訴你也無妨,”執雙鉤的說道,“三皇子派我們來殺公主,誰攔著,就把誰也殺掉。”

旁邊幾個黑衣人忙擠眉弄眼,嘴裡嚷著:“彆說,彆說啊。”

晉竹影被眼前場景逗笑了,冷哼一聲,心道這幾人演技實在拙劣,連誓死不從都不表演一下。自己還什麼都沒問,他們就這麼急著把凶手供出來,像是生怕沒機會說出三皇子一樣。

他們無論是誰派來的殺手,顯然都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了解自己與三皇子是什麼關係。

我晉竹影是三皇子手中最利的劍,三皇子怎麼可能會殺我?同樣的,三皇子拉攏秦昭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會想害她?

晉竹影緊盯著麵前幾人,心思暗動。

使臣案是五皇子在負責,秦昭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對五皇子極為不利,這幾人也不可能是五皇子派來的。

想同時害三皇子和五皇子的,僅有一人。

一張長著小虎牙的俊俏臉龐進入晉竹影的腦海。

但是七皇子在永泰開園時,說好了要投奔三皇子呀,此時又做此行徑到底何意?

莫非這是巡南侯瞞著七皇子做的動作?

“再給你們一次機會,說實話。”晉竹影不耐開口。

“和他廢什麼話啊,我看他馬上就沒力氣了,”斷了小腿的黑衣人鮮血流了滿地,皺眉道,“趕快動手,先解決他,再解決那兩個。”

晉竹影心道不好。方才站在這裡扯嘴皮子,一方麵確實是想看看能不能套出點信息,更主要的是他實在打累了,想喘口氣。

突然,一直站在破廟裡的秦昭喊道:“你還記得踏歌行嗎?”

晉竹影眼睛一亮,忙答道:“記得!”

秦昭對阿蟲低聲道:“看緊我的鞋。”

就在阿蟲和黑衣人對這句沒頭沒腦的話都麵露不解之時,秦昭忽然周身飛旋,以一種很詭異的淩空踏步之法拔地而起,向門外飛去。

晉竹影緊隨其後,阿蟲很快反應過來,趁黑衣人去抓秦昭之際忙撿起劍,也跟上秦昭的身影。

踏歌行,一種罕見高階的輕功步法,跟隨著樂曲的節奏與旋律來定前進的步數和方向,方向詭譎,步伐虛浮,速度很快的同時讓追擊者難以預判,適用在地形複雜和遮蔽物較多的情況下。如今這一場合,秦昭選擇的曲目是四麵楚歌,應時應景。

晉彰和秦昭同練的這一輕功,自然看出她選的是哪一曲目。而阿蟲,秦昭通過昨日與阿蟲的追蹤過程,看出他輕功的身法與靈性都極強,定能跟得上自己。

眼下隻好賭一賭對麵幾個黑衣人沒這個本事追上。

幸好,秦昭賭對了,晉彰緊跟在她身側,在左三前十右二下一的步伐之下,很快就甩掉了黑衣人。阿蟲因為低頭撿自己的劍晚了一步,先是與黑衣人並肩而行了片刻,也火速跟上了秦昭晉彰二人。

他不知道踏歌行,也不懂得什麼四麵楚歌,但是他有絕對的輕功水平。

在真正的實力麵前,一切技法,都是小戲。

三人在密林的樹叢中站定,眼前就是夕陽。

方才為了甩開追蹤,最大效力發揮踏歌行的作用,秦昭奔向的是更茂密的山林。眼下三人已然深陷落霞山山坳,日頭西沉,天也漸漸冷了下去,幾人決定找點吃的,再找個隱蔽的地方,點起火堆先湊合一晚,第二日白天再琢磨回京城的路線。

一個被劫持者,一個綁匪,和一個救人的,在擊退了來路不明的共同敵人之後,竟和平了起來。三人望著火堆上烤著的兔子出神,各有所思。

晉竹影看懂了透花糍的暗示,被叫出晉彰的名字沒有反駁,又說自己記得踏歌行,顯然是已經完全承認了自己就是晉彰。接下來呢?直接去跟她說明自己此次回京的來意,叫她參與奪嫡?

晉竹影看著秦昭的臉,閃爍的火苗映著她的臉忽明忽暗,正如他眼中,她的心思。

還有一個疑點,自己離開之前明明跟陳斯說了,去找藏鋒閣求助。怎麼幾個時辰過去,天黑了,他打架都打了三波,藏鋒閣的援手還一個都未到?僅僅是因為落霞山的山麓難循嗎?

他沒意識到,火光,同樣把他的臉也映得影影綽綽。

這時,阿蟲說話了,是對著秦昭。

“你剛才說京城裡不是誰都想讓你活著,其實我知道,我就遇見一個。”

秦昭不解,困惑的看著阿蟲。

“你想不想問我,京郊有這麼多山,我一個外國人,怎麼會知道這座山上有破廟,住家少的?”

秦昭的表情僵硬了起來。

另一邊,大理寺。

趙鑒被五皇子接替了案件負責權之後,回到大理寺工位上坐著,百無聊賴,身邊的同事也當沒他這個人一樣。本來他是今年新科的榜眼,負責的第一件案子就有五皇子背書,若能順利偵破直接提拔到大理丞的位置,各部門全力支持甚至調動了羽林軍,連各國使臣都在毫無證據的情況下說軟禁就軟禁,這是何等的麵子,何等的權勢。

如今卻倒黴趕上公主失蹤這檔子事,被趕回大理寺。無論公主失蹤與阿蟲有沒有關係,或者乾脆就是公主的仇人在使臣案上做的障眼法,在案件偵破之前,周圍人都會順理成章認為,是因為趙鑒查案不利才把公主害了。

大部分同事都避之唯恐不及,畢竟他是新來的,與周圍還沒什麼交情,沒必要因為與他打交道而讓自己惹禍上身。

到飯時,多數當值的都吃飯去了,留下趙鑒和幾個他從來沒說過話也叫不上名字的官員。

趙鑒回頭看了看,又低頭翻看自己手中的案卷。今日回到大理寺,心情異常煩躁,想去其他案件幫忙,沒人願意接收他。他閒極無聊之下隻得翻出案件庫裡未偵破的陳年舊案看一看,讓腦子轉起來,就會忘記心情差這件事。

這時,衝進來一個人,把他從焦躁無聊中解救出來。

“我要報案,我要提供線索!”來人氣喘籲籲道。

趙鑒坐位最靠前,騰的站了起來:“什麼案?什麼線索?”

“公主案,我知道公主在哪,我也知道是誰綁的公主,誰提供的消息!”

還未待他話說完,趙鑒眼睛亮了起來,立刻叫身後的娃娃臉同事來陪自己一起做記錄。

“不著急,慢慢說。”

“我叫薛涵,是將作監蔣豪的手下。”來人突然開始自報家門。

“繼續。”

“昨天晌午,我和蔣大人一起往北衙禁軍走,正路過禮部給使臣安排的住所,看到公主和大人您,在門口起了爭執。”

趙鑒扶額點頭,心道這點子醜事都被人看光了。

“這時候有個年輕人路過,問我們,門口那個人是不是公主,蔣大人就如實回答了是。”

“年輕人?你們認識嗎?”

“不認識,蒙著臉的,看眼睛不像雍朝人。”

趙鑒頭都大了:“大白天的,有人蒙著臉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下官是覺得有點奇怪呀,誰讓蔣大人嘴快就把話說了。”

“然後呢?”

“然後那年輕人問我們,說京郊的山上是不是居民都挺多的,有沒有能藏人的地方。”

這已經不是正常人能在街上抓個陌生人就問的問題了,而且還是個蒙著臉的人,在問兩個穿著官服的人。在趙鑒看來直接把他抓起來都不為過。

趙鑒的臉色已然變得難看,示意麵前這個叫薛涵的繼續說下去。

“這時候下官已經覺得不對勁了,沒有好人會問這種問題啊。結果蔣大人直接就說,落霞山,京城西門正對著最矮的那座山,野獸多居民少,適合藏人,下官拉都沒拉住。”

“如果那人真的是公主的綁匪,你們都是共犯。”趙鑒聲音嚴厲。

“不乾下官的事呀,下官也隻是在場而已。”

“這段對話結束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下官就跟蔣大人去北衙禁軍監督施工進度,直到今天下了差才聽到黎江軍司說公主失蹤了,下官思前想後,還是覺得需要把這件事彙報給大人。”

“若你所言不虛,這確實是關鍵證據,我會立刻報給五皇子。公主得救後,你肯定會得重賞!”

薛涵思忖片刻,略微擠出一絲笑說道:“還望大人去審問蔣豪大人時,不要把下官名諱說出來。畢竟大家共事一場,下官以後還要在京城做事的,由我來拆穿上級總歸不好。”話音落下,薛涵又補充了一句:“雖然下官不清楚蔣大人為何對公主心有不滿,不知是不是因為提拔鄭忠一事,搶了本該屬於他的風頭。”

“這你不用擔心,保護證人是最基本的原則。”

送走了薛涵後,趙鑒立刻派侍衛去給五皇子報信,詳細說明公主去處的可能,點明就算不知消息真假,也可搜上一搜。

而後起身,叫上娃娃臉同事,一同向將作監而去。

去會會蔣豪。

趙鑒並未注意到鄭忠這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