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失蹤(1 / 1)

雪濺白虹 南華侍酒 4511 字 4個月前

同一日。

“阿蟲看我給你買了什麼!”

蘇牧今日出門,竟然在大街上發現了賣糖葫蘆的,趕忙買幾串,又怕糖化掉,一溜小跑回到使臣住所。

令他意外的是,阿蟲卻不在。

“他今天不該出門啊。”

蘇牧裡裡外外翻遍了整個院子,問道同行人,都說沒見到阿蟲,也沒覺得阿蟲這幾天有什麼異常。蘇牧站在百越使臣的庭院門口,看著門外站崗的羽林軍,和門外巷子裡來往的各國使臣,回想起阿蟲這幾天有心無心說過的話,心逐漸沉了下去。

“雍朝辦事太差,還不如我去查案。”

“誒,門開了,就這麼幾個守衛,會輕功嗎?他們確定跟得住人嗎?”

“你說他們現在搜集的證據,都放在哪?”

媽的,蘇牧心底暗罵,阿蟲八成是跑了。

他急得在院子裡來回繞圈,引得把守的人都多回頭看了幾眼,順帶關上了院門。

阿蟲是個武林高手這不假,又是趙崢的養子,陪同出使也起個保鏢的作用。但他畢竟是個十五歲的少年,心智還很單純。

心智單純,和武力高強,集中在一個人身上,不是什麼好事情。

權衡再三,蘇牧決定等一晚上,若當天夜裡阿蟲還沒回來,他第二天便去找趙鑒。比起阿蟲跑了被抓回來責罰,他更擔心阿蟲死在外麵。

蘇牧不知道自己一晚上跑到院門去看過多少次,又跑到阿蟲的臥室去過多少次。雖然每次都是聽到響動後興奮地衝出去,但失望的情緒卻一次次累加。

終於第二天,借著出門放風的機會,讓那個好說話的守衛陪他去大理寺找人。

趙鑒不在。

卻見到了陳斯。

陳斯這幾天也沒閒著,每日收回的線報都是沒有異動,這表麵上的風平浪靜讓他心慌,產生耳目被遮蔽的錯覺,甚至讓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架空了,手下的藏鋒閣信息網是不是並沒有將真實信息傳到他手裡。

使臣案沒有進展,他心想著那就去幫晉竹影催催北衙禁軍的圖紙案,也算是幫這位章三大人做點實事,正巧遇到了又一次碰了一鼻子灰的晉竹影。

晉竹影正一臉不忿的向外走,心裡暗罵黎江肯定是得罪過大理寺卿。

他琢磨出來了,自己爬鳳床的傳聞也算是傳的五品以上皆知,眼前這個不知什麼品級的小記事員看他的眼神中透著說不清的詭異。他不是很清楚大理寺立案的規矩,但是又覺得,人家說沒造成實質影響就放緩調查,因為真被騙的傾家蕩產或者滿門被冤殺的案子都查不過來,也有些道理。

果然還是殺人比這些規矩章程簡單許多。

陳斯正幫晉竹影跟記事員掰扯呢,卻見蘇牧衝了進來。這位在仁壽殿中,對東方各國利益關係慷慨陳詞的年輕使臣給他們留下深刻印象。二人在驚歎於他年紀輕輕確有如此見地的同時,也為他遇到如此倒黴的事情感到歎息。

沒料到,蘇牧見到陳斯,竟一臉謝天謝地的表情,主動小跑著迎上來。身後守衛一臉緊張,想伸手攔他,被陳斯製止。

“有什麼事,蘇大人?”

“可否借一步說話?”

“蘇大人青年才俊,讓人見了歡喜,想借幾步都可以。”陳斯略微調侃道,卻見蘇牧扯了下嘴角,一副完全笑不出來的表情,這才感到不對勁,拉著蘇牧和晉竹影走到一旁,抬手讓守衛避開,皺眉問道:“怎麼了?”

“陳大人,雖然你是禮部樂坊的,但幾日前殿中一見,我知道你是個聰明又穩妥的人,不會鑽牛角尖。”蘇牧一串馬屁轟出來,卻都是真心話:“如今我遇到什麼困難你知道,案子在查但是沒有進展,趙大人甚至懷疑犯人是我們百越自己,昨日又新攤上一檔子事,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萬幸遇到你了。”

“繼續說。”

“我們的一個使者不見了,我懷疑是偷偷跑了。”蘇牧湊近了,輕聲說道。

陳斯和晉竹影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見陳斯和晉竹影都露出震驚的表情,蘇牧忙解釋道:“不見的是棋聖的養子,叫阿蟲,是個十五歲的孩子,不可能是凶手。”

陳斯稍稍鬆了一口氣,點點頭,心道他緊張孩子很正常。沒料到蘇牧的下一句話才讓他真的大跌眼鏡:“他是個武林高手,很會輕功和暗器。”

“你為何不瞞?”

蘇牧扯了個笑不出來的苦笑:“有心之人才要瞞,我現在要來求助,怎麼瞞?”

“那你方才為什麼找我,為什麼不去找大理寺的其他官員?”

“我本來在猶豫,正巧看到你。趙大人現在看我不順眼,聽守衛說他來百越使團詢問的次數比南詔都多。若我再此時把阿蟲不見的事情告訴他,這不相當於直接把百越內部有鬼的證據遞到他手裡了嗎?”

“你也知道不對勁,那我又憑什麼相信你?”陳斯退開半步,審視道。

蘇牧說話急嗆了風,連咳了幾聲,啞著嗓子急道:“百越如果有問題,出了事我怎麼敢來找你?因為我知道我們確實是無辜啊。陳大人,你設身處地的想,我現在應該怎麼辦?”

陳斯沉默片刻,沒有回答,他知道蘇牧說的是對的。眼下趙鑒在氣頭上,此時又出了這檔子事,很容易把阿蟲的失蹤當做百越有罪的證據。更何況蘇牧也提出,阿蟲很可能是自己跑出去的,這就更加重了百越有問題的可能。

若百越有問題,跟著他,也正好看看他們要動什麼歪腦筋。

但百越若沒有問題,此時是真的走投無路,因為阿蟲很可能成為百越使臣中的下一位受害者。

“你能提供給我什麼線索?”陳斯單刀直入問道。

“自我們被關起來到今天是第八天,從第五天開始可以出門放風,阿蟲隻在第五天和昨天出門了。”

“你是說隻有能出門的時候……”

“對,隻有他自己出了門的時候才能看到門外把手的羽林軍分布情況,”蘇牧皺眉,“他肯定是在放風回來之後,但回到房間之前的這片刻溜走的,否則羽林軍定然會發現。”

“倒還真是個人才。”陳斯奇道。

“我們進京本就比彆國稍晚些,幾日前才到,根本沒怎麼逛過,阿蟲對京城內的情況並不熟悉,他自己能去哪呢?”蘇牧皺眉分析。

陳斯關心的倒是另一件事,他想去軟禁使臣的地方看看情況,就著今天這件事,正大光明摻和一腳使臣案,好去看看跟五皇子到底有沒有關係。但若真想往下挖,很難不驚動趙鑒和大理寺。

站在一旁聽完了全程的晉竹影,突然覺得大理寺不理會自己的圖紙案,還是有情可原的,眼前這位叫蘇牧的青年才俊麵臨的局麵,很可能是他政治生涯中最艱難的時刻之一,從案件的緊迫性和嚴重程度來看,蘇牧都比自己要焦灼得多。

就在三人同時陷入沉默,身邊的護衛想上前又不敢,周圍來往的大理寺官員對他們報以側目之時,門外一個守衛舉著一支箭踉蹌衝了進來,驚起不小擾動。

獨屬於秦昭的鑲著金絲的箭,箭羽上綁著一封信。

“這信就直插在大理寺正門的柱子上,信上寫著給趙鑒大人。”守衛衝進園子,去找趙鑒辦公之處,被陳斯攔下。

信封拆開,在場三人轟然色變。

兩頁信紙,第一頁內容很簡單,字也寫的歪歪扭扭。

“趙崢為東方棋聖,老朽深敬其人高潔,其藝無雙。聽聞其身隕落,老朽痛心不已。又聞雍朝追凶遲遲不得進展,特邀秦昭公主回閣小敘,共待真凶落網。”

第二頁的字跡,晉竹影再熟悉不過。

“老前輩的茶比龍井好喝,若配上透花糍就更妙了。”

晉竹影突然麵色僵硬如鐵。

特邀?共待?這是什麼冠冕堂皇的偽善?

秦昭被綁架了!第二頁是秦昭親筆寫的信,給了晉竹影提示!

陳斯下意識看向晉竹影,隻見晉竹影麵色無波卻牙關緊咬,將手中案卷往陳斯胸口一按:“先去找黎江,再幫章三叫幾個人,去京西落霞山,秦昭被綁架了!”

未待陳斯細問,晉竹影已然跑出他的視線,留下蘇牧和陳斯麵麵相覷。

若二人能聽到對方的心聲,此時會聽到同時響起的一句“屋漏偏逢連夜雨”。

話說回秦昭這邊,前日她見趙鑒已然走入大門,抓起佩刀轉頭就向牆後身影追去,隻見對方個子不高身量單薄,看著很像個女人,但反偵察的本事和輕功都著實不錯。

“哼,”秦昭心道,“還是嫩了點,若不是回頭看我兩次,她早就把我甩脫了。”

秦昭向西一路追到城牆下,未料到這人輕功竟強到可以從地上飛越城牆,趁著城牆上守衛沒留神的間隙就飛了出去。

“有點意思。”秦昭偏頭一笑,興致上來了。她輕功不賴,否則也做不成這麼多年的隔“簷”有耳,但就卡在翻越高度上,最高三層樓,再高就需要借力,這也是她佩服晉彰的原因,那家夥小小年紀就可以直飛過城牆,著實是練輕功的好苗子。

秦昭回身蹭蹭幾步踏上裝燈籠的木架,再一回身躍上城樓,正趕上兩撥城牆守衛換防,又尋了棵樹著力落腳。

此時那人不知是被樹絆住了手腳還是為何,竟隻在十數丈之外。

“不對!”秦昭突然回過神來。

方才她跟趙鑒拌嘴,正在氣頭上,又見人此人行事鬼祟,才沒多想直接追了上來。

過了城牆,見不遠處那人身影在樹梢間穿越,秦昭才意識到問題出在哪裡:輕功如此了得的人,飛得太慢了,就在她被城牆高度耽擱的時候,這人絕對有本事飛出秦昭的視線範圍。

再聯想到在城牆內,那人回頭看的幾眼。與其說是看秦昭有沒有追上來,不如說是生怕秦昭沒有追上來!

眼前似乎有未知的危險正在等待她。

此刻到底該如何是好?

趙鑒那邊案子完全沒有頭緒,連日來的奔波操勞帶給人巨大的精神折磨,無論是總負責人五皇子、大理寺辦案的官員、一直被軟禁的各國使臣、臨時收到調令的羽林軍,還是朝中有心助力或冷眼旁觀的眾臣。

所有人都在冷靜克製的運轉著,但巨大的疑竇和焦躁情緒在心中醞釀,就快到了瀕臨噴薄的時刻。不提查案者辦事不利是否失責,單是各國使臣,都怕自己成為下一個受害者。真凶遲遲不落網,就還有出更大亂子的可能。

以及僅有少數人知道的,五皇子和南詔的關係。令人不禁懷疑,這次案件到底施害者為誰,與奪嫡又是否有關?

最重要的,那人方才回頭時,秦昭隱約看到,麵罩上的半張臉。

那是百越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