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宴10(1 / 1)

秦昭寧當然知曉此理,然如今蘇家不肯認屍,上門查探也避而不見,便隻好繼續問張時願了,“蘇家已經問清楚了,隻是如今在張家,自然要問清楚張姑娘。張姑娘覺得,哪位姑娘最有可能對您和蘇姑娘都有成見呢?”

張時願思忖片刻,又問秦昭寧,“大人問的是蘇大姑娘,還是蘇二姑娘?”

秦昭寧愣了愣,“有何分彆?”

張時願認真點頭道:“當然有區彆了。若大人問的是蘇琬,那不妨去查查李見月吧。”

“李見月?”秦昭寧隻覺得這名字有些熟悉,卻忘了在哪兒聽過。

張時願見她愣神,便接著道:“說起來,我和李見月都師從芸珮大家。芸珮大家是她的親姑母,但許是愛之深責之切,對她的要求高許多。大家總說她心氣浮躁,撫琴時愛賣弄技巧,故而在大家那裡的考評,她總是落個乙等。我運氣好些,大家總會給我甲等,且還總是拿我們相比。”

“芸珮大家?”秦昭寧怔了怔。

李芸珮是大魏的古琴大家,曾作為宮中女官伴駕如今的太後左右,三年前先皇駕崩後宮中放歸了許多宮人,李芸珮也歸家了,但因她年歲已長,也不好婚配了,故而就做了教習姑姑。

秦昭寧知道李芸珮,還是在六年前先帝巡幸洛城彆宮時,秦昭寧作為官吏親眷,得以在賞花宴上見識了李芸珮的風采。

李芸珮確然是擔得起“大家”二字的,也正因她曾有過伴駕經曆,多少長安和洛城的貴女都想拜入她名下,她卻一一回絕了,悄無聲息地回了家鄉。

秦昭寧沒想到這麼湊巧,李芸珮竟是蒲州人。

“是啊,大人也聽過老師名諱,可見老師在古琴一藝上造詣之深,也正因如此,見月也十分在意老師的評價。然考評總得乙等,見月心裡就更不服氣,更想在金風宴上壓我一頭。無奈因各種緣由,她總是落不得好。”

“直至去年我言明了不再參與金風宴,她對我的成見便少了許多。誰知道半路殺出個蘇琬。”張時願無奈攤了攤手,“這大概就是命吧。但是我並不覺得見月會因為這般小事而害我和蘇琬,她和蘇玥也無冤無仇,不至於殺她。”

提起金風宴,秦昭寧便想起來在何處聽過李見月的名字了,可不就是第一個同蘇玥打招呼的少女麼?秦昭寧依稀記得她是撫了琴,可彈得如何,她卻是記不太清了。

沒失神太久,秦昭寧便接話問道:“張姑娘何故不再參加金風宴?”

“自是因為舍妹要參加選秀,就不便再參與這般拋頭露麵的場合。”說話的卻是張序堯。

張時願麵色微微一僵,卻很快恢複了神色,也跟著點頭。

“張姑娘不想參加選秀嗎?”秦昭寧脫口而出。

張時願卻沒了方才的一瞬失神,莞爾笑道:“大人當真細致入微。不過我怎會不願參加?隻是想到選秀,心裡有些緊張罷了。”

秦昭寧點點頭,她理解並非人人都想進宮,但此事與案情無關,她並不好問太多,便道:“說起選秀,李姑娘也要參選嗎?”

張時願搖搖頭,“她年歲尚小,明年也還不到年紀呢,不過如此在意金風宴,應當也是要參選的。但說起來,聽說今年的魁首是蘇家剛接回來的大姑娘,見月真是時運不濟啊……”

張時願輕輕一歎。

難道隻是為了金風宴的虛名?秦昭寧如何都覺得不太可能。

秦昭寧才想起方才還未問完的話,“若是蘇玥,有誰同你和蘇玥都有過節的麼?”

“若是蘇玥……”張時願唇邊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淺笑,“可不就是蘇琬了麼。”

秦昭寧心中一凜,“為何這麼說?”

張時願繼續道:“若我沒記錯,蘇琬和李見月一般年歲,即便是趕不上明年的選秀,再過三年也是可以的。但蘇玥回來了,年歲又正好,明年便可以參選秀女了。可大人應當也知道,若是家中出了一個秀女,再往後兩屆,那家可就不能參選了。我記得年初時在墨韻齋碰到蘇琬,她還是意氣風發模樣,說自己是要參選秀女,但是自蘇玥回了蒲州,蘇琬便鮮少出門了。”

秦昭寧和徐知硯對視一眼,徐知硯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不過……”張時願話鋒一轉,“不太可能吧。方才聽大人說蘇家兩兄妹是死在青樓的,若是蘇府出了醜事,蘇琬更不可能參選秀女了。但蘇家的事,我也不甚清楚,大人還是去蘇府問為好。”

秦昭寧點點頭,她略一思忖,又轉首問張序堯,“方才張公子說,‘若是同蘇公子有嫌隙便是凶手,大人要抓的人可不少’是何意?”

張序堯悠悠搖著折扇,眸色敞亮,“就是大人理解的字麵意思。蘇兄看重前程,為此在諸多事宜上都要同人一較高下,大人去過書院,應該已經打聽到一二了。不過據我所知,蘇兄是出了名的潔身自好和愛好前程,從不沾染風月場所,若是大人問我何人能和他有如此大的仇怨,我細細想來……”

他說到“潔身自好”四字時,莫名頓了頓,拿起茶盞抿了一口,又慢條斯理接著道:“從麵上看,大概隻有我了吧。畢竟雖然有嫌隙的人多,同他有過爭吵的卻隻有我。而且大人應當也查到了,我們二人皆意旨徐陽。如此看來,還是我嫌疑最大。”

廳堂內霎時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徐知硯挑了挑眉,“確然如此,你為何和他大打出手?”

張序堯用杯蓋刮了刮茶麵上的茶葉,又道:“說來也是我不對。在書院時我和他同住,一日不小心弄掉了他在衣櫃中藏的仕女圖,他勃然大怒。但我當真是無意,我們共用一個櫃子,他的東西在上層,我的在下層,隻輕輕一開門,就極容易掉東西。可他並不聽我解釋,還氣得麵紅耳赤,破口大罵。之後,我們便甚少往來了,即便是同住一間,也很少說過話。”

說完,他又抿了一口茶。

秦昭寧心下微動,“張公子可記得畫上之人是何模樣?”

張序堯搖搖頭,“莫說記得了,那時我連看都未看清那女子模樣。想來應當是蘇少夫人吧,那時我們都知道蘇少夫人同蘇兄青梅竹馬,自幼感情甚篤。蘇兄這麼多年身邊也無其他女子,不是蘇少夫人,還能是誰?蘇兄生氣,應當是惱我知曉他心中有女子吧。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是人之常情,蘇兄如此惱怒讓我意外,但我亦不至於為此而害他性命。”

他目光坦蕩,“且我這兩月都在襄州,連金風宴都未參加,前日才回到蒲州的,著實抽不出空去謀害蘇兄,還請大人明察。”

張序堯的話說得敞亮磊落,且他說的確無疏漏,徐知硯隻凝神沉思,並未回應。

“大人……”

沉默間,一道沉重的男子之聲傳入廳堂之中,馮翰良和李原齊齊跑了進來,又在徐知硯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徐知硯握了握長劍,轉身拱手對張序堯道:“多謝張公子配合,如此,今日叨擾府上了。”

張序堯搖著折扇淡笑,“徐大人客氣了,協助查案亦是我們的責任,如今查清與我府上無關便好。”

徐知硯微微頷首,就要攜著一眾官差離開,張序堯卻叫住了他,“蘇兄慘遭毒手,我亦是心痛憐惜。然有人冒充舍妹字跡與青樓女子往來,此事卻是有辱舍妹名聲,無論何故,還望大人儘快找到真凶。”

徐知硯略一蹙眉,道:“這是自然。”

張序堯卻麵露些許難色,“若是可以,還望大人莫要將此事對外聲張……”

眾口鑠金,若是傳出去,指不準會被說成是張時願同小雲燕往來,張時願是要參選秀女的,如此確實對她有害。

徐知硯默了片刻,點頭應允,張序堯大鬆一口氣,親自將他們送出府。

“大人,如此兜兜轉轉,又要重新查了。”秦昭寧歎了口氣。

“氣餒了?”徐知硯眉峰一揚。

秦昭寧霎時來了脾氣,“怎可能?查案麼,不就是這般,總不可能事事順暢。但是張府這一遭倒也不是全然沒有所得。”

“有何所得?”徐知硯駐足望她。

“一是從李姑娘那兒再入手查查,按照張姑娘的說法,現下李姑娘亦是有動機的。”她頓了頓,“二是既然張姑娘在八月初一那日沒去過鐘陽寺,那我們便去鐘陽寺查查八月初一那日究竟誰去了鐘陽寺,雖然香客眾多,但那日是天醫節,去采露的人應當更多。按小雲燕的說法,那也是位大戶人家的姑娘,鐘陽寺的人應當是有些印象的。”

徐知硯點點頭,又聽她道:“那我現下就去鐘陽寺!”

說話間,幾人就已到了官衙門口,徐知硯還未回話,便見胡豫從官衙急匆匆出來,“大人回來得正好,蘇府來人了,蘇潤之的正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