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事(1 / 1)

天色越發亮起來,他們沒有那麼多時間在此說話。

崔沅不願意吐露太多,於是乎道,“方才的話就當我沒說過,我們還是按上一次說的,你要做的事情我可以配合,我有需求時你也要幫我。”

裴行知沒說答應,也沒再繼續追問,前頭有人來了,他就從寶殿後頭先離開了。

崔沅一行人用了早膳後,也都坐上馬車回城,到城門口是並沒有人再攔車盤問,崔沅對昨夜深山小院中的那個女人更加好奇,經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叫城門口的緹騎都撤回去了。

不對,在太子遇刺一案還未能找到真凶之前,能直令撤走緹騎的,隻有皇帝,怪不得裴行知不與她透露。

皇城內延德殿前,熙和帝身前伺候的應公公站在殿門口,望著殿前玉磚上跪著的人,滿臉愁色,又苦口婆心勸道,“太子殿下還是先回去吧,您已經跪了一夜了,也要顧惜著點兒身子呀。”

跪在殿前的正是燕行一,昨夜他從鬆元寺回來後,就到延德殿請罪求見,卻一直未被召見。

見燕行一沒有聽進去,應公公無奈歎息一聲後,轉身入了殿內。

熙和帝批閱了許久的奏章,看得眼睛疼,應公公進來時見他正在揉眼睛,立刻上前去道,“陛下批了一晚上的折子,還是歇歇吧,奴才給您揉揉,”

應公公按揉穴位可是有一手,熙和帝的眼周得到了舒展,手中的折子也自然放在桌上,整個人往後靠躺在椅子上。

熙和帝今年還未滿五十,頭發間卻已夾雜著不少銀白,都是這些年操心太多。

“他還在外頭跪著?”熙和帝聲音雄渾,隨口一問已是自帶威壓,渾身冷冽肅殺的氣質更是渾然天成。

“在呢,殿下見不著您怕是不肯離去。”

“哼……”熙和帝鼻腔哼出一聲,“他倒是越來越會做事了,如今竟也能查到朕頭上來了,那就讓他進來。”

應公公得令就出去傳話,不一會兒燕行一就已入內,熙和帝一個手勢揮退了殿中所有人。

燕行一進來就跪下,“兒臣給父皇請安。”

“當不起。”熙和帝言語漠然,帶著兩分譏嘲。

燕行一心中一凜,他怎麼也不會想到順著線索查到鬆元寺,查出的會是熙和帝養在那後山深處的人。

當見到院中女子容貌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知道自己被算計了,他著實惱,惱的卻不是戳破了熙和帝的秘密,而是他被對算計卻連對方是誰都還未搞清楚。

熙和帝不叫起,燕行一也不敢起,隻能磕頭伏在地上,“請父皇降罪。”

燕行一能感受到頭頂的凝視,好一會兒,才聽熙和帝道,“你且說說,你有什麼罪。”

“兒臣雖是為了抓捕刺客,卻也是私自帶人出城。”燕行一直起身子來回話。

“哦?朕還以為你與趙宜琤是商議好的呢。”熙和帝雖是笑著在說話,眼底可一點笑意也無。

燕行一一改往日在人前的穩重,慌忙解釋道,“父皇明鑒,是有人暗中傳信給兒臣說刺殺兒臣的人已逃往城外,往鬆元寺的方向去了,兒臣第一時間就要將這個消息告知鎮撫使,畢竟這件事情父皇是交給鎮撫司在查,可那時鎮撫司並未見到趙大人,兒臣擔心晚去一步就會加大刺客逃走的機會,這才……這才親自帶人取的,不想趙大人也在鬆元寺……這真的隻是巧合。”

一通解釋,上首的熙和帝聽得麵不改色,甚至一個眼神的變化也無,仿佛早就料到了他的回答,良久才道,“起來說話。”

燕行一心下鬆了口氣,忍著膝蓋的疼痛站了起來。

熙和帝指著一邊的椅子,讓他坐,“刺殺一事,你真就沒懷疑過你五弟?”

燕行一才剛坐下,聽到這話就又要站起身來,卻聽熙和帝嘖了一聲,“就坐著說,說一句站一次,也不嫌麻煩。”

“我與五弟向來相處得還可以,怎麼也不可能是五弟的,何況刺殺當晚,父皇不是也當著我的麵問過五弟了嗎,他說沒有,兒臣是信的。”

熙和帝仔細看他神色,不像是在說謊,就點點頭,“對了,你們兄弟之間就是應該相互信任,相互扶持。”

燕行一表麵上說著受教,可心內卻很是不恥。若真心要叫他們相互信任扶持,就不該在他遭受刺殺之後,仍將臨安王禁足在王府,還冷落了盧貴妃。

“父皇說得是,兒臣受教。”

“昨晚的事……兒臣……”

燕行一還要解釋,這件事情總還要有個結果才行。

不想熙和帝早有安排,“人已經接回宮中,朕自有處置,你隻當不知道。”

“是。”

燕行一應下後就要退下,卻又被熙和帝叫住,“身為太子,清名很是重要,日後你更要慎重行事,莫要汙了自己名聲。”

這是在提點他切莫在他眼皮子底下結黨營私。

燕行一從延德殿出來,就看見候在外頭的趙宜琤,二人對視一眼,燕行一就帶著人揚長而去。

“趙世子,裡麵請。”

能在敵國忍下屈辱近十年的人,怎麼也不可能是個良善之輩,熙和帝的心狠手辣是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當年他初登基,有許多人不服鬨事,熙和帝朝堂之上提刀就砍了幾個,血濺四方,後來社稷逐漸安穩,他才稍稍收斂了性子,由外放的狠辣沉澱為極深的城府,說話間就足夠令人膽寒。

趙宜琤知道自己將事情辦砸了,本以為入殿後就會遭到斥責,甚至將他鎮撫使的官職擼了也不一定,可沒想到熙和帝卻溫言賜坐。

“這個案子到此為止,不必再追查下去。”

趙宜琤很是驚訝,卻不能問為什麼,一直到出宮,他都還沒能緩過來。

燕行一從延德殿離開後,就被王皇後叫去了延慶宮。

在自己母親麵前,燕行一才可以放下方才在延德殿的戒備,“給母後請安。”

王皇後一共生了二子一女,卻隻有這一個兒子長大成人,看著他因跪了一夜後憔悴的麵容心疼不已,“究竟出了什麼事,要你在那裡跪上一整夜。”

“昨夜私自出城確實是兒臣不對,若不及時去向父皇請罪,恐叫有心人拿著到處說,與其叫父皇因他人的傳言對我心有芥蒂,倒不如我親自去一趟的好,不過是膝蓋破了皮,母後不必擔憂。”

“你出城去做什麼?這些事情難道底下沒人替你去做嗎?”王皇後蹙眉道。

燕行一微滯,對方就是拿捏了他的心理,知道他急切的想要知道是誰在暗中作對,不得不說,這隱藏在黑暗中的人不容小覷。

“我現在也有些亂,母後您彆再問了。”

王皇後知道他從小就很有自己的主意和想法,拿他也沒有辦法,“這些事情母後不過問就是了,隻是日後你可要更加小心行事,你也知道,你父皇……”

她說到這裡就是一頓,熙和帝當初娶她就隻是為了穩固江山社稷,所以他們之間的情分少得可憐,如今甚至比不上盧貴妃,近些年來,熙和帝對太子的不滿也越來越深,他經曆的奪嫡之爭太慘烈,因此對任何人都不會全身心的信任,包括自己的兒子。

王皇後眸中的落寞叫燕行一瞧見,他心內已經開始躁鬱,卻隻能強行按捺住,“母後放心,兒臣都懂。”

“母後喚你來還有件事情要說,你年紀也不小了,你父皇有意替你選太子妃,最遲年底就要定下來,你自己可有心儀的人選?若是有就說說是哪家的姑娘,母後也好先去你父皇麵前探探口風。”

太子妃的人選十分重要,但最終定奪的權力卻在熙和帝手中。

燕行一早就有打算,依著熙和帝多猜多疑的性子,太子妃家世可以好,卻不能手握實權,還有一種可能,從皇帝早就有打壓之心的家族中挑選,這樣篩選下來,衛國公府姚家就是很好的選擇。

衛國公嫡長孫女兒姚蘊寧,年紀雖較他長了一歲,曾經也有過一樁婚約,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有機會娶其為太子妃。

但眼下,他還不能向王皇後透露,隻能等,等一個合適的機會。

既然王皇後問起來了,他也不好不答,“我與桐表妹青梅竹馬,倒是合適。”

他說的是敬國公府的五姑娘王桐,王皇後有些遲疑,“桐兒很好,隻怕你父皇不同意。”

“周家二姑娘,我也曾見過幾次,知書達理,儀表大方。”

周家老太爺曾是帝師,也一直是站在熙和帝這一方的,如今雖然已經致仕,可兒子還在朝中任禮部侍郎,熙和帝有意提拔其進入內閣。

若能娶周家姑娘為太子妃,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王皇後隻能說,“我試著與你父皇提一提,還有那梁家的大姑娘,人也不錯。”

“你府中如今連個侍妾都沒有,到時候我與你父皇商議,再選兩個側妃。”

燕行一腦子裡第一個蹦出來的就是崔沅的臉孔,可惜她身份是在太低,當個側妃都很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