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崔沅收到了裴行知讓人送來的信,看完後,她就將紙燒了。
見崔沅麵色凝重,連枝不由問道,“出什麼事了,該不會是榮安侯府那頭又出岔子了吧。”
現在崔沅做事不怎麼瞞著兩個丫頭,恰好趁這個機會叮囑她們。
她讓連枝把桑枝也叫進來,將門關上,到裡間坐下說話。
“你們都是自幼就跟著我的,情誼深厚,不是姐妹勝似姐妹,我今日也明白告訴你們,往後與榮安侯府扯上關係,我的路怕是更不好走,你們若是想離開尋個安穩……”
連枝性急,一聽就將急忙打斷,“姑娘這說的是什麼話,您也知道我們是從小就跟著您的,在你奴婢心中,有個姑娘的地方才是家,我們怎麼可能會離開。”
桑枝再冷靜的性子聽崔沅說這話也著急起來,附和著連枝道,“連枝說的是,我就是死也不走。”
崔沅心裡有些發酸,淚意湧上,被強忍住了。前世她要將二人送走時,她們也是這般不肯走,最後是她用自己的命相要挾。
剛剛那樣說隻是為了好與她們說之後的話,此刻兩個丫頭一人一邊伏在她膝頭,崔沅捏了捏她們的臉,“知道你們的心思,我就是問問。”
“問問也不行。”連枝小聲嘟囔著。
“既如此,那接下來的路我們可能齊心一起走,我必回儘全力護著你們,但也希望你們謹慎行事,尤其是連枝,得學著沉穩些。”
而後,崔沅又與她們說了許多,好叫她們知道她要做的事情,不至於日後聽吩咐還要嚇一跳。
就拿今晚裴行知的信來說,讓她幫忙送一個人出城。
出城後有人接應,重要的就是從今晚到明日出城門的那一段時間。
崔沅自然而然想到趙宜琤任鎮撫使要查的那樁密案,難道不是一件事,而是一個人?
她的心怦怦跳,讓她幫忙,裴行知也是真看得起她。
當時裴行知與寧臻說這個計劃時,寧臻也是當場就反對,語氣裡儘是難以置信,“你與她幾年未見,再深的情分都淡了,如今就要為著這還不存在的婚事,去信任一個外人?那可是你找了十幾年的親人。”
可裴行知已經下定決心,很難更改,“所以讓你去協助她,如今的處境,除了鋌而走險,已是窮途末路。”
寧臻這才不說話了。
裴行知見她仍擔憂不解,終是多說幾句為她解惑,“鎮撫使趙宜琤與長寧侯府大姑娘已定親,據聞這趙世子對這位未婚妻極為珍愛,若是他的下屬在出城時遇上沈大姑娘的車架,你說他是查還是不查?”
“若是查,是走個過場還是嚴查?”
寧臻恍然,雖然她知道裴行知從不會莽撞行事,可知道原因後她總是安心些。
既然要求崔沅幫忙,那她就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裴行知是怎麼與崔沅說的呢,這是寧臻想問卻又吞回去的話,先把眼前的困境過了,以後弄清楚的機會多的是。
翌日,崔沅故意晚了一會兒到門口,崔玟已經先上了馬車,在桑枝的攙扶下,她踩著矮凳也欲上車,她低頭的瞬間與車夫快速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就是裴行知安排好的人了。
因長寧侯府出城的路上剛好會路過崔宅所在的巷子口,崔沅昨夜還讓人給沈玉瓊帶了信,屆時就在這巷子口會和一同前往鬆元寺。
辰時出發,長寧侯府的馬車已經停在巷口等著了。
這趟出門的除了沈玉瓊和沈玉芳,就多加了個孔令顏,楊曦近日身體抱恙不宜奔波,沈玉茜嘛,她就是不願意去。
天色還早,這路上行人偶有幾個,早餐鋪子倒是都開了,蒸氣飄香。
在行經十字街時,馬車忽然停了下來。
十字街,路如其名,路口是個十字,四麵皆可通行,太平街大部分做胭脂水粉,衣裳首飾的生意,也就是勝意館所在的街巷,青石街做酒食生意,明月酒樓就在那個方向,永安街是市集,無論是白日夜間,都熱鬨非凡,崔沅先前去逛的夜市就在這邊,夜來當鋪也在其中。
還有一條未央街,白日裡寂靜非凡,少有人出入,可一到夜裡則是笙歌至天明,那是秦樓楚館聚集之地,東都最有名的滿月樓就在旁邊。
行駛在前頭的兩輛馬車正是剛剛從太平街裡拐出來,恰是崔家的兩輛馬車墜在後頭,正要拐彎就停下來。
崔沅掀開簾子去看,隻能聽見有聲音,卻看不清前頭的情形,她對崔玟道,“仿佛有人擋了道,我聽見大姐姐的聲音了,我們下去看看吧。”
她這麼說,崔玟也隻能跟著她下了馬車。
走近一看,沈玉瓊她們也都下了馬車,隱約能聞到一股酒氣。而馬車前頭還一個人被小廝攙扶著,定睛一看是趙宜琤,隻不過已經醉的有些不省人事了,而一旁站著的還有樊瑞遠,一看也是喝多了酒的,但神智還在。
“這是怎麼了?”崔沅問。
沈玉瓊臉色有些不好看,還是沈玉芳代她說,“方才從未央街裡突然竄出來兩個人,車夫韁繩拉得急,馬車顛簸了幾下,下車一看前頭卻是趙世子。”
趙宜琤在原地歇息了一會兒,應該是看清了沈玉瓊,口中喊了句瓊娘,欲走上前來,踉蹌了幾步被沈玉瓊的婢女隔開了。
沈玉瓊應是氣急了,絹帕捂著鼻子,連忙吩咐那幾個小廝,“還不將你們世子爺送回去。”
樊瑞遠已經拱手致歉,還替趙宜琤說話,“也是近來事多,世子他心裡壓力大,這才多喝了些,自從與大姑娘定親後他已經收斂了,等他清醒過來一定來向大姑娘賠罪。”
沈玉瓊還讓出了一輛馬車送趙宜琤回去。
待路麵清淨了,崔沅適時開口,“阿芳和二娘一輛馬車,大姐姐就和我們擠擠吧,我把桑枝她們打發到後頭馬車去,三個人倒也還算寬敞。”
沈玉芳朝她擠眉弄眼,在問她為何不邀請自己,崔沅回了她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
崔玟將方才的一切看在眼裡,之前還羨慕過沈玉瓊有襄陽侯世子對她這般好,現在看來,什麼事情都沒有完美無缺的,她想起送風彆院中,那驚鴻一瞥的翩翩公子,至今不知其名姓,也再未遇見過卻叫她魂牽夢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