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當然隻能順著章家的意思,可不免也有懷疑,林氏一頭霧水,不是說章三公子病得快要不行了麼?這真能拖下去?
可從改婚期一事,足以讓崔沅意識到,章有期就算暫時還沒治好,那也是遲早的事兒,章家這就是在拖。
沒想到還真被裴行知看透了,章有期若是能將病體治愈,章家怎麼還會願意為他娶崔沅這樣一個家世低微的妻子。
即便知道章家的心思,崔沅暫時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其實知道章家有可能為太子做事之時,她也開始猶豫,這門婚事也不是非得要成,既如此,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四月十三,襄陽侯府到長寧侯府提親下聘,定下了沈玉瓊與趙宜琤的婚事,崔家除了崔沅,都登門去恭賀了。
崔沅人雖沒出門,也能聽到外頭不少消息,因為沈玉芳每隔幾日就會讓人捎封信給她,裡頭記載著她每日聽到的奇聞軼事,宅門八卦,偶爾還有一些少女心事。
除了沈玉芳,還有燕婧,幾乎日日都有讓人給她送小玩意兒來,生怕她在家裡悶著。
崔沅也算是托了這次受傷的福,見了許多精致奇妙的玩物,其中不乏他國貢物,崔玟看了都眼紅。
四月二十下午,沈玉芳就來了信,裡頭寫著今早由熙和帝親下旨,點了襄陽侯世子趙宜琤任北鎮撫司鎮撫使,一時朝野嘩然。
一直被皇帝厭棄的襄陽侯府,一朝一夕間,竟有了複起之勢。長寧侯府上下一片喜慶,未來女婿仕途有望。
崔沅起了好奇之心,熙和帝能用趙宜琤,必然有太子在其中周旋,但趙宜琤要查的密案是什麼?以趙宜琤在外的名聲,熙和帝真的放心?
她有一個大膽的猜測,也許就是趙宜琤這一層保護色給了熙和帝用他的理由,至於熙和帝是否知曉趙宜琤是太子的人,她就不得而知了。
也許是這些天沒有煩擾之事,崔沅除了看書,就是作畫,偶爾茶花,心境一下子開闊不少。
從與章家這門婚事上,崔沅懂得,如果她什麼都不做太過被動,定親章家說了算,改婚期章家說了算,日後退婚必也是章家要退。
如果真是這樣,那也太憋屈了,這輩子可不能白活。
雖然她很弱小,但她也有想要保護的人,那就試試能不能改變命運。
與城陽公主燕婧結交,就是一個很好的開端。
既然如此,她就不應該和裴行知鬨得太僵,畢竟他們有共同的敵人,看來,夜來當鋪她需得去一趟。
而此刻裴行知正在夜來當鋪小院中,江衍,寧臻都在,還有一位中年男人。
“人剛救出來,皇帝那邊就下旨襄陽侯世子任鎮撫使,眼下恐怕鎮撫司的人已經開始各處戒嚴搜索,城門是肯定出不去的。”中年男子沉肅道。
“這狗皇帝反應這麼快,絕對是早有準備。”江衍恨恨一拳捶在桌上。
“又或者他就是在等著我們去營救,引蛇出洞,才更好將我們一網打儘。”寧臻秀眉緊蹙,條理明晰道。
裴行知已經沉默站立在樹下很久了,是江衍那一拳將他喚醒,“你小聲些,舅舅好不容易才睡下。”
江衍懊惱的同時,想起江信身上密密麻麻的傷,還有半明半癡的神智,他恨不能立刻提劍殺入皇城。
“東都不能久待,還是得想辦法儘快將人送出城去,否則鎮撫司遲早會查到這裡來,不過聽說那位趙世子是個荒唐無度的……”中年男子道。
“鐵叔,你可有什麼法子。”寧臻問道。
這位被稱作鐵叔的中年男子是寧臻父親,不是定南伯,而是當初那位聞名天下的大將軍嶽岐身邊的副將,嶽家被蓋上謀逆的罪名,熙和帝下旨滿門抄斬,是他拚死帶走嶽家唯一血脈嶽無雙。
裴行知卻出言反對,“眼下我們隻能等。”
這幾日鎮撫司查得嚴,他們反而不能動,否則極容易漏出端倪。
“我與趙宜琤接觸過幾次,其人隻是表麵不學無術,且極有可能是太子暗棋,不可輕舉妄動。”
聽裴行知說到太子,幾人眸中俱有震驚,“怎麼會……”
“當初熙和帝登基,襄陽侯府就是為著支持立王氏為後,當朝頂撞了皇帝,這才遭了厭棄,被冷落至今。”裴行知一一道來。
當初熙和帝還是太子時,因為生母不得先帝喜愛,他也失寵於先帝,空有一個太子名頭,幾次險些被廢,任誰都能踩上幾腳。所以在西夏兵力最強盛之時,為了獲得喘息之機,先帝將這個時年十歲的太子送到西夏為質。
可想而知,熙和帝在西夏過得是什麼樣的日子,忍氣吞聲仍然受儘淩辱,直到遇見赫連虞,也就是裴行知的母親。
赫連家族在西夏戰功赫赫,百姓爭相傳頌,卻也因此受西夏皇帝忌憚防備,漸漸開始削權奪兵,不得已赫連家族隻能尋找退路,這條退路就是大周太子。
熙和帝在最落魄之時與赫連虞相識相知相戀,西夏皇帝為了壓製赫連家族,特下旨賜婚二人,二人也算得償所願,而大周對此也並無異議。
暗中籌劃多年,熙和帝終於等來殺回大周的那一刻。
原來他在西夏當質子的這些年,大周內也爭鬥不斷,奪嫡之爭甚是慘烈,更有福王康王之流在先帝不同意廢太子另立後欲弑君奪權,熙和帝早得到消息,已經提前潛伏返回大周東都,將逆王拿下,成功登上皇位。
隻是為了掩人耳目,赫連虞卻被留在了西夏,西夏皇帝知道熙和帝登基的消息後,當機立斷就要挾持赫連虞,當時的赫連虞已經懷有幾個月的身孕,隻能在死士的保護下東躲西藏,企圖逃出西夏。
這一躲就是三年,熙和帝才派人來接應他們母子,可惜在這兒之前,赫連虞行蹤暴露,為護不到三歲的幼子,她選擇犧牲了自己,從此之後,幼子也下落不明。
裴行知憶起往事,心中悲愴,也恨意滔天,他們母子在經受追殺之時,熙和帝在享受人間至樂,另立新後,冊封太子。
終有一日,他要讓他失去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