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上飛,老船長!咱們得快點了,彆忘了十點星艦自檢,到時候飛船沒回來,明天咱倆都得遊街示眾。”
飛船穿過一陣雲霧狀物質,顏色像奶油般濃稠。雲霧漸稀薄,向睿晨關了艙內艙外的燈光。
敖思安被艙外景色迷惑住,感覺自己真的坐在小船上飄蕩在海麵,上麵下麵都是無儘的深空,來自遙遠星球的光線點綴其中像是珍珠灑在海岸,雲霧淡去,泛起漣漪。
會有塞壬唱歌嗎?如果有的話,我願意投入她的懷中,就算那意味著葬身星海。
她眼神開始迷離,想象塞壬的美麗。
向睿晨專注控製飛船,表情漸漸嚴肅。
“敖思安,你黑進來的時候連遠程定位都屏蔽了嗎?”
敖思安回神:“啊?”她睜大眼睛:“啊!”
向睿晨哭笑不得:“拿我信息板,聯係江雨,讓他給我倆指路。”敖思安聞言伸手從他懷裡掏出信息板。
接通江雨,他聲音沙啞,剛從睡夢中醒來。
“兄弟,咋了?”
“怎麼這麼早就睡了?”
“這幾天查那47個人,昏天黑地的。不說了,你咋了,聽聲音在艙裡?跑去訓練了?”
“沒。我在艦外。”
一陣安靜。
“你說啥!”江雨瞬間清醒:“你邊上誰啊?你跟星淵你倆要造反?”
敖思安苦笑:“總穩好,是我,敖思安。”
“你好。。”江雨神誌更加恍惚:“原來是私奔啊?”
向睿晨聞言笑罵:“彆瞎說!就是出來轉轉,結果回不去了,你指下路。”
“成吧。”江雨又變回慵懶:“明天再審你。把飛船編號發給我。”
靠著江雨指路,兩人踩著點回到淮陰號上。下了飛船因為遲來的心虛,一路狂奔,向睿晨在前麵拉著敖思安,向敖思安的寢艙門跑去。
關上寢艙門,兩人靠在牆上,敖思安快斷氣,漸漸滑坐在地板。沒人來的及開燈。
“謝了。”敖思安好不容易喘勻,認真道謝。
“嗯,不用謝。”又是這句話。
假期就這樣結束了。
在假期回來的第一次會議上,江雨頂著大黑眼圈宣布:正在服役的那47架機甲的主人,通通都有不在場證明。
事情陷入了僵局。
敖思安被當場支出去查看剩下27架處於超壓縮狀態的機甲。
機甲儲存在機械區的最深處,平常無人經過,敖思安快速到達。
敖思安在那次遭遇戰結束後到這裡壓縮了三架機甲,他們的主人當場陣亡。
回憶起那充滿混亂恐懼與痛苦的一天,敖思安閉了閉眼睛。
那天是例行巡查的日子,敖思安沒有被選做隨隊機械師,但留在艦上的機械師與操控者也要時刻準備著,以防事件發生。
訓練區的巨大空間裡從上到下整齊排列著蓄勢待發的機甲,不出意外的話,他們隻需要保持這個列隊直到任務結束。
結果警報響了。
艙門打開,按照順序一架架機甲義無反顧地飛離,二十分鐘以後第一架戰損機甲被拖回,之後不斷有機甲被拖回。所有人都穿上了外出作業服,整個訓練區與機械區都完全敞開,從外麵看,星艦缺了個大口,像一位在太空中無聲哭泣的母親。
最後隨隊機械師確定有三架機甲的主人當場陣亡回天乏術,就地掩埋。
那天晚上艦上很安靜,敖思安結束工作後已經是淩晨,走在回寢艙的路上,疲憊到麻木。
第二天醒來之後,巨大的痛苦襲擊了她,她在寢艙裡抑製不住地嚎啕大哭。
到達機械區的時候與艦員們在一起,終於有一種溫暖包裹著她,她明明是一個習慣離群索居的人。
隨後幾天艦上各處都隱隱傳來或壓抑或釋放的哭聲,瀾姐說哭出來反而是好轉的表現,人始終都是要往前走—她那段時間已經不需要進入感知狀態就可以判斷一個人的心理漏洞有多大了。
不知道向睿晨哭沒哭,他哭起來應該挺楚楚可憐。
敖思安嘴角彎彎。
回到手頭的工作,她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
同型號的27架正處於超壓縮狀態的機甲,有26架可以查看,並且記錄顯示近半年沒有被訪問過了。隻有一架顯示查看失敗,並且這一架是一周前敖思安親自壓縮的,她站在那裡眉頭緊鎖。
就算凶器是這架機甲,理論上的凶手在一周前也已經陣亡了!他們在原地打轉。
她將這份記錄與推測發給江雨瀾。
晚上回到寢艙,聽到洗漱間裡有人洗澡的聲音。
向睿晨這麼早回來了?幾個操控者早上恢複訓練,都沒有參加會議,他們今天訓練量應該很大。
敖思安逐漸焦躁。她曾經有大把時間脫離人群,到最後她已經分不清是她到底是被迫還是主動選擇了這種生活方式。現在,她忽然感受到一股來自於他人的壓迫感,促使她逃離。
要不去工作艙呆著吧。
正在她徘徊在門口時,向睿晨出來了,從她這邊這個門。他們怕小白喝馬桶水,決定隻用一個門,降低風險。
向睿晨頭發濕淋淋地亂翹,肌肉線條流暢的手臂抬起,低著頭拿起毛巾猛擦;從洗漱間跑出來的霧氣模糊了他的五官顯得很無辜和柔和,皮膚上升騰著熱氣,泛著紅;身上穿著的白色T恤和深灰色棉褲,褲腳垂在腳麵,敖思安黑色的地毯襯著他皮膚很白。
一切都非常美好,連向睿晨另一隻手上還拿著的藍色大波點內褲都非常和諧。
敵人比想象中裸露和坦蕩,毫無防備。
或者已稱不上是敵人。敖思安瞬間放鬆下來。
四目相對,她咧了咧嘴算是打招呼,無視美男出浴的精致畫麵。
癱在沙發上看著窗外,她開始重新思考這次的事件,想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遺漏。
想的正入神,她感覺邊上有人坐下來了,遞給她一瓶水。他倆一人靠著沙發一側的軟扶手,很是愜意。
回頭看他,隻能看見側臉,聞到他身上沐浴液的香氣。
“今天怎麼樣?”敖思安從腦海中翻找出她常用的寒暄格式。
“你這語氣還能再敷衍一點?”
敖思安再次眼光放遠:“被你發現了。”
一來一往的懶散回答。小白跑過來睡在他倆中間,敖思安竟然感受到一絲愜意。
“上午你調取的記錄和推測瀾姐已經發給我們了。”
敖思安眼球一轉,開始陰陽:“不辛苦,都是我應該做的。”
向睿晨扭動身體,倒吸一口涼氣:“嘶!”
“你咋了?”
“今天訓練量太大了。”
“要不要我給你鬆鬆?”
“你還有這手藝?”
“我不說過獸醫也能乾嘛!彆客氣!”說著敖思安站起身拿了把餐刀過來,磨刀霍霍向睿晨,表情逐漸放肆。
“喂,你彆過來!彆靠近我!!小白!!!”
向睿晨少女驚呼,毫無反抗能力,被敖思安推到在地,趴在地毯上。褲子被擼上去,露出修長的腿,肌肉線條很流暢,向上連接腰臀,曲線優美。
敖思安跪在邊上,拿著餐刀順著他的筋絡給他放鬆。
“嘶…啊!輕點兒!嘶……”向睿晨開始掙紮。
啪!
“彆動!”
一巴掌拍在向睿晨臀部,給他拍靜音了。
敖思安乾起活來不近一點人情,畢竟平時麵對的都是機器,完全沒注意到向睿晨整個人都紅了。
向睿晨把頭埋進地毯,偶爾泄漏出一兩聲難耐□□。
十分鐘後,敖思安完後一坐,餐刀一扔,長歎一口氣:“好了,你活動活動!”
向睿晨一動不動。
“你咋了,疼哭啦?”
“沒有!”
“你臉咋這麼紅?這麼疼啊,那我下次輕點?”
“不用,這才哪到哪。”睿晨嘴硬。
敖思安看破不說破,癱回沙發。
向睿晨在地上艱難翻身,仰頭看天:“睡吧,困了。”
“好。”敖思安起身洗漱。
這十幾天,每天晚上兩人都是同一時間熄燈入睡。
敖思安不得不承認,有活人在邊上,她不失眠了。
向睿晨跟小白的氣息,安撫了她靈魂深處的不安。
第二天早上,鄧老頭宣布要去挖墳。
“我跟艦長的意見一致,就是要去荒星把陣亡者的屍首帶回來。”一時間回憶艙內騷動不安,有幾位蠢蠢欲動準備發言。鄧老頭加大音量,非常堅定:“我知道你們有很多的疑惑,但這是命令。”
不容拒絕。
“江雨,介紹一下具體情況。”
江雨好像一晚上過去又蒼老了一點。
“在荒星發生的遭遇戰,一共有三位機甲操控者死亡,按照帝國法律,就地掩埋。實際地點在荒星的一個山穀中,坐標已經發給各位。
現在的難點在於,按照流程,掩埋以後又對掩埋點上方的岩石進行了爆破,以進一步保護帝國公民的遺體。
也就是說,從空中直接到達掩埋地點是完全不可能的了。但是我們探測到岩石下有一條小徑,如果有機甲開路,應該可以到達掩埋地點,現在那個地方已經變成一個石窟。”
“沒錯。”鄧老頭接過話頭:“現在我點幾個人,希望各位順利完成任務。”
“星路繪製師葉文、四級機械師敖思安、四級機甲操控者成星淵,四級機甲操控者黎司逸。”
一個四人小隊裡,能有一位星路繪製師,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三日內出發,我跟江雨會在艦上為你們保駕護航。”
沒有向睿晨,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事情,因為遭遇戰那天,最後是他負責收尾。
敖思安看向向睿晨,發現他低著頭麵無表情,一副早就知道的樣子。
散會後,她看見成星淵找鄧老頭理論,指向還坐在原位的向睿晨,應該在問為什麼沒有他。
鄧老頭跟還未離場的江雨瀾交換了眼神,得到否定的答案後,冷漠回答了成星淵,態度很強硬。
敖思安沒有再看下去了。這次的離艦任務是從未執行過的:需要登錄行星帶回遺體,中間將會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意外和困難,更不用說有一定概率遇上蟲族。
她需要馬上開始準備。
瑣事很多,需要跟小隊其他人對接的部分也很多,這是遭遇戰後第一個離艦任務,各位壓力都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