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1 / 1)

江瀾的視線,直直撞上賀長安手中那顆可怖的頭顱,刹那間,雙眼瞪得滾圓,臉上血色瞬間褪儘,隻剩一片慘白,震驚如洶湧潮水,將她徹底淹沒。

雙腿一軟,“撲通”一聲癱坐在地,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映入眼簾的,竟是言玉的麵容!曾經那般鮮活生動的眼眸,此刻卻直勾勾地睜著 ,目光凝滯,空洞地望向遠方,死寂得沒有一絲生氣,仿佛時間在這一瞬間被永遠定格。

江瀾猛地回過神,像發了狂一般,雙手撐地,掙紮著起身,眼神慌亂地環顧四周,聲嘶力竭地尖叫:“無頭屍,無頭屍在哪!”

喊聲裡,滿是絕望與悲慟,劃破了周遭的死寂。

她身形一頓,猛地轉頭看向身旁的宋襲,雙手緊緊揪住他的胳膊,指甲幾近嵌入皮肉,“宋襲,快,快找無頭屍!那是言玉,是言玉啊!”

嗓音已然喑啞,帶著哭腔的呼喊,透著無儘的絕望。

恰在此時,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李嬌嫣從遠處匆匆奔至,發絲淩亂,嬌俏的麵容此刻滿是焦急。她看也不看癱坐在地的江瀾,徑直衝向賀長安,口中親昵呼喊:“長安哥哥。”

衝到近前,手臂一甩,將身旁的江瀾推開。

戰場上,硝煙彌漫,刺鼻的血腥氣彌漫在每一寸空氣裡。放眼望去,大地被鮮血浸透,殘肢斷臂橫七豎八地散落著,無頭的屍體隨處可見,宛如人間煉獄。

宋襲、江瀾和李嬌嫣三人在這慘烈的戰場上艱難前行,目光急切地四處搜尋著。他們的身影在彌漫的硝煙中時隱時現,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

宋襲不經意間抬眼,發現在不遠處,一具無頭屍體的手裡緊緊攥著一個紅袋子。

在這一片灰暗血腥的場景裡,那紅袋子格外引人注目。

宋襲的心猛地一緊,他快步朝著那具屍體走去。越靠近,那股刺鼻的血腥氣越發濃烈,令人幾欲作嘔。他強忍著胃部的翻湧,眉頭緊皺,緩緩蹲下身。

宋襲的手微微顫抖著,他輕輕去扒開那早已沒了生機的手指,想要打開言玉手中緊緊攥著的紅袋子。

手指僵硬而冰冷,仿佛用儘了最後的力氣守護著這個袋子。費了一番力氣,宋襲終於扒開了袋子,看到上麵繡著的 “言玉” 二字。

“找到了!阿瀾,找到了!” 宋襲激動地大喊起來,聲音在空曠又死寂的戰場上回蕩。

江瀾和李嬌嫣聽到呼喊,立刻朝著宋襲的方向奔來。

待跑到近前,看到言玉那慘不忍睹的模樣時,二人頓時臉色煞白。

江瀾忍不住捂住嘴,身體劇烈地顫抖著,胃部一陣痙攣,差點嘔吐出來。李嬌嫣更是眼眶瞬間泛紅,淚水奪眶而出,順著臉頰簌簌落下 。

“彆過來了!” 宋襲見狀,立刻出聲阻止道,“我把他帶走,你們去管賀長安。” 他的聲音裡帶著不容置疑。

戰場上的硝煙雖已漸漸散去,可刺骨的寒風卻如刀刃般呼嘯著,肆意刮過這片滿目瘡痍的土地。

江瀾緩緩蹲下身子,動作輕柔卻又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將言玉那已然冰冷的頭顱用衣物仔細包裹起來,仿佛生怕弄疼了這位已逝的摯友。

隨後,她微微轉過身,微微彎下腰,示意李嬌嫣將賀長安的屍身放在自己的脊背上。

賀長安身形高大,江瀾背起他顯得頗為吃力,腳步也因這沉重的負荷而踉蹌了一下,但她很快便穩住了身形。

江瀾身上那件單薄的紅色嫁衣,在這冰天雪地中顯得格外格格不入。寒風如針般穿透衣料,凍得她嘴唇微微顫抖,臉色也愈發蒼白,可她依舊緊緊咬著牙關,雙手牢牢托住賀長安的雙腿,一步一步堅定地朝著月輝璃城的方向走去。

宋襲騎著馬,看到這一幕,眉頭瞬間擰成了一個“川”字。

他猛地拉住韁繩,翻身下馬,快步走到江瀾身旁,滿臉的焦急與不滿:“阿瀾,我來吧,我可以一個人帶兩個。你瞧你,都快被壓垮了,這冰天雪地的,你這樣撐不了多久。”宋襲的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

江瀾抬起頭,眼神中透著一股倔強,堅決地搖了搖頭:“不用,我能行,完全可以。”她的聲音雖因寒冷而微微發顫,卻透著一股令人無法反駁的堅定。

話剛說完,江瀾突然感覺臉頰和脖頸處一陣溫熱,有液體順著肌膚緩緩滑落。她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停下腳步,騰出一隻手緩緩摸向臉頰,當看到手掌被鮮紅色的血液沾滿時,耳邊傳來賀長安微弱的喘息聲,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賀長安!”江瀾輕聲喚道,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她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

然而,身後的人卻依然毫無動靜,唯有那微弱的喘息聲還在江瀾耳邊若有若無地響起。這一絲喘息,就像黑暗中的一絲微光。

江瀾深吸一口氣,穩了穩心神,咬了咬牙,又繼續拖著沉重的步伐前行。

這時,宋襲不放心地跟在旁邊,忍不住再次勸道:“阿瀾,你彆逞強了,賀長安現在情況不明,萬一加重傷勢,怎麼辦?你把他交給我,我騎馬能更快趕回城裡找大夫。”

江瀾一邊艱難地邁著步子,一邊喘息著回應:“不行……他現在氣息微弱,馬背顛簸,更危險。我就這樣背著他,能穩一點。相信我,我能把他安全帶回去。”

李嬌嫣也在一旁說道:“你看你都凍成這樣了,手都凍得青紫了,聽宋襲的吧,大家一起想辦法,總能更快救長安哥。”

江瀾卻隻是堅定地搖頭,眼神始終盯著前方:“你們彆勸了,我不會放下他的。”

寒風依舊凜冽,江瀾的腳步卻未曾停歇。每一步都深陷在雪地之中,留下一個個沉重的腳印。她的額頭布滿了汗珠,與冰冷的雪花交融在一起,分不清是汗還是雪水。

走著走著,江瀾感覺背上的賀長安似乎動了一下,她立刻緊張又驚喜地問道:“長安,是你嗎?你醒了嗎?”身後卻沒有傳來預期的回應,隻有那依舊微弱的喘息聲。

江瀾的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沉重,每邁出一步都要耗費巨大的力氣。但她隻要一想到賀長安還依靠著自己,心中便湧起無儘的力量。

“阿瀾,你歇歇吧,哪怕就一小會兒。”宋襲實在不忍心,再次勸道。

江瀾倔強地抿了抿嘴唇,聲音沙啞卻堅定:“不能停,停下來就可能再也走不動了。長安還等著我救他,我一定要快點趕到月輝璃城。”

江瀾背著賀長安,一步一步,朝著月輝璃城蹣跚前行,身影在白茫茫的雪地裡顯得如此渺小,卻又如此堅定,仿佛要用這一步步的堅持,去守護身後那珍貴的生命 。

又不知艱難地前行了多久,江瀾的意識都開始有些模糊,隻是憑借著一股執念在支撐。就在她感覺自己快要到達極限之時,遠處出現了幾個小黑點,正朝著他們快速靠近。

隨著距離逐漸拉近,江瀾看清了來人是月輝璃城的守軍。為首的將領見到這一幕,滿臉震驚,趕忙翻身下馬,快步上前說道:“公主,世子,可算找到你們了!城主聽聞你們還未歸城,心急如焚,便派我等前來搜尋。”

宋襲連忙說道:“快,快幫忙,賀長安身受重傷,我娘子也體力不支了。”

守軍們迅速圍攏過來,其中兩人小心翼翼地從江瀾背上接過賀長安,平放在臨時找來的擔架上。

江瀾頓感身上一輕,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李嬌嫣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江瀾心急如焚地看向賀長安,問道:“他怎麼樣?你們快看看他還有救嗎?”

隨行的軍醫立刻上前,為賀長安把脈診斷,片刻後,抬起頭說道:“公主放心,賀公子雖然傷勢嚴重,但還有一線生機。咱們得趕緊回城,我需要準備藥材為他醫治。”

江瀾聽後,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一些,眼淚奪眶而出:“太好了,一定要救活他。”

在守軍的護送下,眾人加快了回城的速度。一路上,

江瀾緊緊跟在賀長安的擔架旁,目光一刻也未曾從他身上移開。

是夜,火把照亮了月輝璃城的城門。

江君早已率領城中眾人在城門口焦急等候,看到他們歸來,立刻迎了上來。

江君目光凝重地看著擔架上的賀長安,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父親,我待會與你仔細交代,現在可以先救治一下賀長安嗎。”江瀾一副快要下跪的模樣,江君不忍的側開了。

皇宮客房。

江瀾不顧自身的疲憊,堅持守在一旁。

房內,大夫們忙前忙後,煎藥、處理傷口,一刻也不停歇。

幾個時辰過去了,禦用醫師從帳內走出,江瀾一下子站起身,急切地問道:“他怎麼樣了?”

簡郎中擦了擦額頭的汗珠,欣慰地說:“公主放心,總算是把這位公子從鬼門關拉回來了。但是需要悉心調養,假以時日,定能康複。”

江瀾如釋重負,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這時,一直昏迷的賀長安,手指微微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