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死疆場(1 / 1)

一個時辰前,襄雲城邊境。

戰場上硝煙彌漫,黃沙漫天,殘陽如血。

賀長安身著玄色戰甲,手持長刀,在戰場中左衝右突,每一次揮刀都帶著淩厲的氣勢,濺起一片血花。

四周的士兵們在他身旁紛紛倒下,鮮血在地麵上彙聚成小溪,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氣息。

言玉緊緊跟在賀長安身邊,手中的長劍舞得密不透風,為他擋下一波又一波敵人。

“將軍,敵人已將我們重重圍困,形成了一個緊密的圈。您如今身體這般虛弱,怕是難以支撐下去。不如讓我拚儘全力,為您殺出一條血路,您趁機突圍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言玉大口喘著粗氣,汗水混著血水從他的臉頰滑落,眼神中卻透著一股決然。

賀長安麵色蒼白如紙,倚靠著身後的石柱,石柱上早已布滿了刀痕與血跡。

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著受傷的心肺,可即便如此,他的眼神依舊堅定:“我早說過,既已置身此戰,便絕無後退之理。”

說罷,他頓了頓,目光掃向周圍慘烈的戰場,又望向言玉,問道:“你呢,可有什麼牽掛之事?此戰局勢,我們恐怕凶多吉少……”

朝廷承諾的援兵遲遲不見蹤影,想必是在途中遭遇了什麼變故。眼下戰場上的士兵已所剩無幾,可每一個人都在拚儘最後一絲力氣奮力廝殺,喊殺聲、兵器碰撞聲交織在一起,奏響著這悲壯的戰歌。

賀長安沒有繼續說下去,隻是抬眼,目光幽幽地望向遠處的天空,那裡被硝煙染得灰暗陰沉,似乎也在為他們即將到來的命運而默哀。

言玉並未立刻回答賀長安的話,他的手緩緩伸進懷中,掏出一個已經有些破舊的紅色布袋子,裡麵裝著的是他辛苦攢下的銀子,那是他心心念念要為喬雁贖身的錢。

往昔放天燈的畫麵在他眼前浮現,那時他站在燈前,許下的願望便是能有一個家,一個有喬雁在的家。

而如今…..這願望似乎要隨著這場戰爭一同被埋葬。

賀長安雙手放在胸前,那裡有一塊微微凸起的物件。他小心翼翼地從胸口處抽出一串鈴鐺,這是那日放天燈時江瀾曾許給他的物件。

他將鈴鐺係在腰間,每一陣風過,鈴鐺都會響起清脆的聲音。

賀長安輕輕晃動著手中的鈴鐺,清澈的響聲在風中飄散開來,他喃喃低語:“江瀾,若有來生,我定要掌控自己的命運,光明正大地娶你為妻,可好?”

鈴鐺在風中作響,仿佛應許著他這未儘的承諾。

賀長安提刀殺了出去,敵軍首領岢嵐突然從側麵衝了過來,手中長刀直劈賀長安。

言玉眼疾手快,飛身撲了過去,用身體擋住了岢嵐的刀。

“哢嚓”一聲,岢嵐的刀重重砍下,言玉頭顱瞬間掉落。滾落在賀長安腳下,他身體直直地倒在地上,手裡還緊緊的攥著紅色的錢袋子。

變故來的如此突然。賀長安眼睜睜地看著言玉倒下,發出一聲悲吼:“言玉!不!”

他不顧一切地衝向岢嵐,瘋狂地揮舞著手中利刃,嘴裡大喊著:“你敢傷我兄弟,我定要你血債血償!”

岢嵐冷哼一聲,道:“你已被重重包圍,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賀長安憤怒地吼道:“我賀長安寧死不屈,絕不向你們這些賊寇低頭!”

他一邊說著,一邊拚儘全力衝向岢嵐。周圍的敵人不斷地圍上來,刀光劍影閃爍。

“大人,逃!”言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賀長安心中一震,低頭看向言玉的屍體,心中充滿了悲痛與憤怒。

“不!”賀長安大聲喊道。他揮舞著長刀,不顧一切地衝向敵人,試圖衝破圍困。

此時,周圍的敵人越來越多,賀長安漸漸力竭。

他的身上已經多處受傷,鮮血不停地流淌。

“賀長安,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岢嵐冷笑著說道。

賀長安怒目圓睜,道:“我就算死,也要拉你陪葬!”

最後的時刻,賀長安拚儘全力衝向岢嵐。

他用儘最後的力氣,將手中長刀刺向岢嵐。岢嵐躲避不及,被長刀刺中。

賀長安看著岢嵐倒下,心中一陣欣慰。他心口中刀知道自己已經無力回天,但他不後悔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將言玉的頭顱抱在懷中。

“江瀾…”賀長安望向天空,雪花從天空飄落。他緩緩地閉上了眼睛。賀長安的屍體靜靜地躺在地上。

風鈴的聲音在整個戰場上作響,可惜他應該再也聽不到了吧。

江瀾身著一襲大紅色喜服,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之上,馬鬃隨風飛揚。喜服的緞麵在微光下閃爍著華麗的光澤,繁複的刺繡精美絕倫,腰間束著金色的絲線,隨著馬的奔跑而飄動,衣擺獵獵作。

她從婚宴上逃離,無視宋襲的阻攔,上馬趕往疆邊。

江瀾緊緊握住韁繩,雙腿夾緊馬腹,身體前傾,隨著馬的奔跑起伏而顛簸。他那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焦急與決然,額頭上的汗珠滾落,被風迅速吹乾。

她的目光穿透薄霧,仿佛能看到戰場的硝煙彌漫。隨著距離戰場越來越近,嘈雜的聲音傳入耳中,她的心愈發急切。

終於抵達了這慘絕人寰的戰場邊緣,入眼之處,儘是一片混沌與慘烈。

殷紅的鮮血肆意蔓延,將腳下這片土地浸染得觸目驚心,仿佛是大地無聲的悲泣。江都城的旗幟在凜冽寒風中瑟瑟發抖,無力地飄搖著,似是在訴說著曾經的堅守與如今的衰敗。

皚皚白雪紛紛揚揚地飄落,無聲地掩蓋著那橫七豎八、冰冷死寂的屍體,可這雪又怎能掩住這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與哀傷,不過是徒增了幾分寒意徹骨的悲涼罷了。

“賀長安!賀長安!”她心急如焚,猛地躍下馬背,嘶聲呼喊著,那聲音帶著幾分絕望的顫抖,在這空曠死寂的戰場上回蕩。

這一瞬,江瀾全然顧不上驚訝自己竟能重新開口說話,滿心隻有一個念頭——找到賀長安。

她身形踉蹌,腳步虛浮,卻又執拗地在這滿是死亡氣息的邊境之地,一具具屍體間瘋狂翻找著,眼神中滿是惶急與不甘。

“賀長安,你究竟在哪裡?哪怕是一絲氣息也好,你若還活著,就應我一聲啊!”她的聲音已然沙啞,帶著哭腔,像是在哀求著上蒼還她一個奇跡。

自從聽聞那噩耗的那一刻起,她的世界便轟然崩塌,她怎麼也無法相信,那個在她心中宛如神祇般無所不能的賀長安,竟會如此輕易地被死神擄走。

這怎麼可能?他是那般英勇無畏,怎麼能就這樣永遠地離開她!

江瀾機械地翻動著眼前一具又一具冰冷僵硬的軀體,雪越下越大,像是要將這世間的罪惡與悲傷統統掩埋。

就在這時,宋襲從月輝璃城匆匆趕來,看到眼前這一幕,他的眼眶也不禁泛紅,快步上前拉住江瀾。

“阿瀾,彆找了,他真的已經不在了。”宋襲的聲音低沉而沉痛,試圖阻止江瀾這近乎瘋狂的舉動。

江瀾卻像瘋了一般,猛地甩開他的手,眼神空洞卻又透著一股執拗勁兒,繼續在地上不停地翻找著,雙手早已被鮮血與泥濘玷汙,殷紅的血跡順著手指的縫隙緩緩滴落,濺落在皚皚白雪之上,宛如一朵朵盛開的紅梅,淒美而又慘烈。

原本白淨的小臉此刻也沾滿了斑斑血跡,分不清是她自己的,還是那些逝去之人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而後決堤般洶湧而出,劃過臉頰,滴落在這片被鮮血與白雪覆蓋的土地上,瞬間消失不見,就像她心中那逐漸熄滅的希望之火。

“賀長安,你到底在哪兒啊?你就算真的……真的死了,可不可以讓我把你的屍首帶走啊……”她的聲音嘶啞破碎,癱坐在那滿是鮮血與泥濘的地上,無力地大聲哭喊著,淚水混著臉上的血汙肆意流淌。

宋襲心疼地將她輕輕攬入懷中,柔聲安慰道:“阿瀾,彆哭了,你還有我啊。我們今日才剛成婚,這本該是大喜的日子,不要再哭了,好不好?”

江瀾隻是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中,對宋襲的話毫無反應。

一陣凜冽的寒風吹過,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清脆鈴鐺聲傳入江瀾的耳朵。

她微微一怔,那原本空洞無神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絲光芒。她像是想起了什麼,猛地掙脫宋襲的懷抱,連滾帶爬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站起身來,不顧一切地奔去。

在那堆積如山的屍體下麵,一串熟悉的風鈴映入江瀾的眼簾。

那是一串自己再熟悉不過的風鈴,是他們之間的信物。看到它,江瀾仿佛看到了希望,眼中重新燃起了一絲生機。

她顧不上雙手被尖銳的物體劃破,也不在意身上被濺滿了泥水,吃力地、一具一具地挪開那些沉重的屍體。

每挪開一具,她的動作就愈發急切,嘴裡還不停地念叨著:“長安,長安……”

終於,賀長安那熟悉的身形緩緩地映入江瀾的眼簾。

可當她看清眼前的景象時,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賀長安的懷裡,竟還緊緊抱著一顆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