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可憐(1 / 1)

月下軒的雅閣內,兩名男子正相對而坐。其中一位麵容清俊,透著溫文爾雅的氣質,另一位則身材魁梧,散發著雄壯威武的氣場。

江瀾眉頭輕皺,帶著一絲無奈與為難說道:“賀兄,上次您給小弟的建議,小弟怕是難以施行。您也知曉,小弟家母重病在床,家父又早已離世,家中需有人時刻照料,實難分身。”

賀長安微微頷了頷首,神色平靜:“無妨,林台兄肯與賀某一同籌謀商議,對賀某而言已是幸事。隻是不知明日林台兄可有閒暇?”

江瀾身形微微一滯,抬眸問道:“賀兄,不知所為何事?”

賀長安嘴角上揚,淺笑道:“立秋將至,江都城將舉辦最後一場花卉宴。賀某想邀林兄同往,此宴名流彙聚,可助林兄結識些人物,拓展人脈。”

江瀾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緩聲道:“與賀兄同去自是可以,這人脈之事,小弟誌不在此,生性淡泊名利,還望賀兄莫要勉強。”

賀長安眼中閃過一欣賞,隨即點頭:“如此也好。”

…………

驕陽高懸,光天化日之下,將軍府卻突生變故。

一刺客趁守衛不備,潛入府內放了一把火,趁亂救走了被囚禁的女子。

彼時,賀長安與心腹言玉正在茶樓,對將軍府的這場災禍全然不知。

將軍府內火勢洶湧,熊熊烈焰吞噬著一切,滾滾濃煙直衝天際。

院內的丫鬟和下人們驚恐地奔走呼喊:“走水了!走水了!”尖銳的叫聲劃破長空,亂作一團。

將軍府外,人群如潮水般迅速聚集,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眾人皆伸長脖子,好奇地觀望著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火,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賀長安與江瀾辭彆後,乘坐馬車匆匆往家趕。

馬車行至半途,突然,車夫猛地勒住韁繩,車身劇烈搖晃後停了下來。

賀長安不悅地皺起眉頭,問道:“怎麼回事?”。

言玉在馬車外無奈地回道:“大人……我們遭碰瓷了。”

隻見一位老太太躺在馬車前,扯著嗓子高喊:“撞人了,撞人了!光天化日之下還有沒有王法了!”

老太太躺在地上,不停地扭動著身子。

賀長安今日心緒不寧,隻盼著能速速歸家,因而不想在這碰瓷之事上多做糾纏。

他眉頭緊鎖,不耐煩地說道:“給她點銀子打發走!”

老太太眼見一錠銀子落入懷中,卻仍沒有要起身罷休的意思,反而變本加厲地叫嚷起來:“都快鬨出人命了,才給這麼點,連看醫生都不夠!哎呦,這是要我老太婆的命啊!我一個孤苦無依的老人,在這光天化日之下被如此欺負!簡直是沒法活了!”

周圍的人群圍聚過來,對著這一幕指指點點。

有人搖頭歎息,數落著這賀長安為老不尊,也有人竊竊私語,揣測馬車裡的人必定不是善茬,各種議論聲此起彼伏。

言玉聽著這些汙言穢語,不禁怒從心起,眉頭緊皺,刷地抽出佩劍,直指老太:“現在走,我還能饒你一命,若是再敢胡攪蠻纏,休怪我劍下無情,早早送你歸西。”

老太抬頭望見那明晃晃的利劍懸在頭頂,心中懼怕,保命要緊,立馬從地上爬起來,嘴裡卻仍不示弱:“哼,我孫子從學堂回家了,沒功夫跟你瞎折騰!這次就放過你,下不為例,可彆忘了尊老愛幼!”

說罷,匆匆離去。

賀長安一路疾馳,待驅車到家時,卻驚見將軍府已被大火燒得大半廢墟。

管家滿臉悲戚與痛惜,迎上來哭訴道:“大人啊!這可如何是好!您前腳剛走,後腳就遭刺客縱火,燒成這般模樣!”

賀長安臉色陰沉,厲聲喝問:“有刺客來襲,江瀾呢!江瀾人在何處!”

賀長安前腳才剛踏出茶樓,江瀾便迅速到隔壁雅間換好衣服,馬不停蹄地朝著將軍府奔去。

賀長安抵達將軍府不久,江瀾也趕到了,她在賀長安身後不遠處,剛好聽見賀長安呼喊自己的名字,渾然不知一場無妄之災即將降臨。

江瀾跑到賀長安麵前,已是氣喘籲籲。隻見賀長安麵色陰沉似水,眼神中透著凜冽寒意,怒喝道:“去哪裡了!跪下!”

江瀾的目光從將軍府那殘垣斷壁的慘狀移到賀長安臉上,不敢違抗,隻能低著頭,單膝緩緩跪在地上。

“知不知你犯了何錯!”賀長安的聲音猶如洪鐘,震得江瀾心頭一震。

江瀾囁嚅著,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才試探著說道:“犯了……犯了……沒護好院子?”

賀長安臉色愈發陰沉,他厲聲斥責:“有刺客來襲,放火燒了將軍府!你曾說跟著我定能成大器,怎的關鍵時刻如此掉鏈子!你到底去哪了!”

“我……我……”江瀾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弄得不知所措,半天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拉下去!鞭打二十!”賀長安毫不留情地下達了懲處的命令。

江瀾頓時一臉震驚,下意識地抬起頭來,

內心滿是憤懣,暗自思忖:“???這是搞什麼!我下午明明是去見你了,將軍府被燒怎的我還要挨打!這世間還有沒有王法了!!!”

後院之中,辮子鞭如毒蛇般重重地抽打在江瀾的脊背上。

起初的兩鞭,江瀾憑借著意誌力還能勉強忍受,然而隨著鞭數增多,鑽心的劇痛如洶湧潮水般一波波襲來,讓她漸漸難以支撐。

言玉每揮動一次鞭子,江瀾便會不受控製地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冷汗如細密的雨珠,瞬間浸濕了她的全身衣物。

她的小臉失去了所有血色,雙唇也變得慘白如紙。雖說她也習過武,可身後施刑之人像是發了狠勁一般,下手極重,畢竟他不像男子那般皮糙肉厚,這等劇痛實在難以承受。

江瀾的眼中噙滿了淚花,視線模糊中望向一旁的賀長安,聲音顫抖地求饒道:“大人,我錯了。”

話語剛落,又是一記狠辣的鞭子帶著呼嘯風聲重重落下。

江瀾咬著牙,硬生生扛過了這二十鞭的酷刑。

待刑罰結束,她拖著傷痕累累的身軀,朝著賀長安的方向艱難挪動腳步,卻因腿腳發軟,一個踉蹌,倒在了地上。

在意識逐漸陷入黑暗昏迷之前,她用儘最後一絲力氣吐出一句話:“玉妙苑,找我阿姐。”

江瀾悠悠轉醒,隻覺後背似有烈火在灼燒,火辣辣的劇痛令她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醒了。”喬雁帶著哭腔的聲音在身旁響起,她眼眶紅腫,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顯然已傷心許久。

喬雁強忍著哽咽,端來一碗精心熬製的藥,心疼與憤懣交織在話語間:“你何苦如此作賤自己!你本是尊貴無比的一國公主,就連父王都從未對你下過這般狠手!他區區一個中原將軍,怎敢如此肆意妄為!”

說到激動處,喬雁端著碗的手微微顫抖起來,藥汁險些灑出。

江瀾嗓子沙啞,艱難地說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如今身為賀長安的護院,未能儘到守護之責,受罰乃是理所應當。”

喬雁輕輕吹著藥,送到江瀾嘴邊,氣呼呼地說道:“你若是再多說一句袒護他的話,我今晚便去取他性命!”

江瀾連忙伸手攔住她的手臂,微微搖了搖頭,眼神中透著無奈與堅決:“我有自己的苦衷,阿姐莫要再追問了。”

喬雁看著江瀾這副模樣,心中雖有不甘,卻也隻能無奈歎息,緩緩搖了搖頭。

待喂完中藥,因玉妙苑突發急事,她不得不匆匆離去。

喬雁剛走,賀長安便踏入江瀾屋內。

他從袖口緩緩取出一個藥瓶,輕輕放在江瀾的梳妝櫃上,聲音低沉地問道:“知錯了嗎?”

江瀾將頭深埋在枕頭裡,一聲不吭,好似在與賀長安賭氣。

賀長安見狀,緩緩走近床邊,微微俯身說道:“你這是在跟我鬨脾氣?”

片刻沉默後,江瀾的哭聲和哽咽聲從枕頭下悶悶傳出:“我哪敢啊,您是高高在上的將軍,而我不過是個看守院子的,既然知曉犯了錯,受罰自是應當。”

賀長安身形微微一滯,心中暗自思忖:她這是哭了嗎?

賀長安輕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我若不懲處你,府中其他人會作何感想?日後他們若犯了錯,我又該如何處置?難道都一一放過?”

言罷,他頓了頓,目光在江瀾身上停留片刻,又道:“你且好生休息,我先離開了。”

話剛落音,賀長安剛欲起身,江瀾已帶著滿臉淚痕,緩緩仰起小臉,抽抽噎噎地說道:“我不怪你,將軍無需向我解釋諸多。這疼痛,我咬牙忍忍便是,若是忍不過去……死了也罷。”

賀長安聽到這話,眉頭微微皺起,眼神中帶著一絲疑惑:“你…不過是鞭打二十下,怎會危及性命?”

江瀾繼續哽咽著,聲音愈發柔弱可憐:“奴家自幼身體孱弱,禁不起這般折騰。挨了這二十鞭,隻覺已去了半條命,恐是難以熬過。說不定今晚發個高燒,奴家便要撒手人寰了。”

她眨著淚汪汪的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賀長安。

“大人,可否在奴家尚有一絲氣息之時,於今晚守著奴家?如此,奴家離世前能再見將軍一麵,也算死而無憾了。”江瀾氣息微弱,仿佛每說一個字都用儘了全身力氣。

賀長安瞧著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一時竟有些不知所措,心下一軟,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你好生歇息,我晚些時候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