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皮冊案(一)(1 / 1)

此案與君無關 司勿念 4126 字 4個月前

山腳,深夜,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偶有幾聲夜鳥低鳴,更添幾分陰森。

李三抹了一把汗,盯著挖開的坑底,心中大喜。他做夢也沒想到,這一處不起眼的墳裡,竟藏著這麼多好寶貝。

“那算命的瞎子果然有兩下子!”李三心頭狂喜,手上動作卻不停,鐵鍬一下下敲進濕冷的泥土。他低聲嘀咕:“這一波發財了,最起碼夠吃三年!”

棺蓋被撬開,陰冷的氣息撲麵而來,李三下意識打了個哆嗦,手上動作反而更快了幾分。

棺中屍體早已化為森森白骨,骷髏上還掛著幾縷模糊的殘布。唯有金銀首飾在微弱的月光下泛著幽冷的光輝,仿佛在昭示著這具骸骨曾經的富貴榮華。

李三毫不客氣,連首飾帶手鐲,一股腦全都塞進腰間的布包裡。

當他準備蓋上棺木時,目光一掃,忽然發現屍骸下方竟還壓著一本書冊。

“奇怪,這麼多年了,居然沒爛?”李三愣了愣,手指頓了頓,心頭隱隱升起一絲異樣的不安。

他伸手將書冊撿了起來,翻轉看了幾眼,書冊的封皮冷硬微滑,泛著淡淡的光澤。

他摸了摸書冊的邊緣,竟發現其質感不像紙張,也不是常見的動物皮革,而像是某種奇異的材質,甚至帶著微微的彈性,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竟然能保存得這麼好?”李三倒吸一口涼氣,“嘖,果然是大戶人家的玩意兒。”

他說罷,將書冊小心翼翼地塞進腰間的布包裡,重新蓋好棺蓋,雙手合十,對著墓坑口低聲念叨:“我就帶點財,其餘的都不動,咱也算講規矩。要怪就怪那算命的瞎子吧。”

話音未落,忽然一陣刺骨的冷風從墓坑深處直吹上來,凍得李三忍不住縮了縮脖子。他趕忙揮動鐵鍬,匆匆將黃土填了回去。

墓穴重新歸於黑暗,周圍隻剩野鳥的啼叫。遠處黑暗中,似乎隻有李三腰間的書冊,在月光下泛著幽幽的綠光……

**

平陽縣,距鳳州五百裡遠。

這裡四季分明,山清水秀,是許多達官貴人鐘愛的避暑之地。

然而,這世外桃源般的平陽鎮上,最近卻發生了一件怪事。

一個盜墓賊悄悄掘開了一座十幾年前的舊墓,竟從中挖出不少值錢的金銀珠寶。

他連夜將贓物倒騰給平陽城內最大的當鋪——王家當鋪的王掌櫃,換得了一大筆銀子。

可誰料,銀子還沒捂熱,這盜墓賊就離奇死在了家附近的林子裡。屍體被人發現時,頭歪在一棵枯樹下,雙手緊緊掐住自己的脖子,像是在掙紮著要掐死自己。屍體散發的惡臭,更讓人避之不及。

然而,更詭異的是,僅僅一天後,那收了贓物的王掌櫃竟也暴斃於酒桌。他的死狀極為離奇——酒杯翻倒在地,酒液四溢,而他雙目圓睜,死死盯著頭頂的屋梁。

“那眼神,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恐怖的東西!”酒桌上一名夥計回憶時臉色煞白,聲音發顫,“我們喊他,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就這麼……沒了。”

平陽縣縣衙聞訊,立刻當機立斷,將酒桌上的幾人統統作為嫌疑犯抓了起來。

消息一傳開,整個平陽城頓時炸了鍋。且不說王掌櫃的離奇暴斃,單是這些被抓的人,個個都是平陽城內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是大商戶,就是和官府頗有交情的鄉紳。

如今這些人突然被下了獄,城內的生意頓時亂了套。這幾日,鎮上的商戶們紛紛湧到縣衙門外,吵鬨聲、哭訴聲、甚至是謾罵聲混成一片,場麵混亂不堪。

牢房裡,幾名嫌犯早已亂了陣腳,有人焦急地向衙役解釋:“冤枉啊!我們和王掌櫃隻是普通的往來,根本不可能殺他!”但無論他們怎麼喊,衙役們全都麵無表情,充耳不聞。

然而,角落裡,一個精瘦的老頭卻不慌不忙,盤腿坐在地上,臉上神色平靜,仿佛事不關己。倒是和周圍的慌亂格格不入。

轉眼十天過去,案情依然沒有絲毫進展,自然也沒有放人出獄的跡象。

這可急壞了各家的家屬們。一時間,縣衙外,各家的人都急得團團轉,場麵亂成一片。

有婦人拉著衙役的衣袖哭訴:“求求大人開恩,放我男人回家吧!”

有老頭偷偷塞銀子:“大人,大人行個方便,我們家兒子真是冤枉的!”

甚至還有人按捺不住,拍著縣衙的大門怒罵:“這不講理!查案歸查案,沒證據憑什麼抓人?”

然而,縣衙的門卻鎖得緊緊的,連一根手指頭都插不進去。

李長曳剛到這裡,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雞飛狗跳的混亂場景。

她目光掃過擁擠的人群,眉頭微微一皺。手指輕輕敲了敲腰間的佩劍,卻沒有急著開口。

幾日前,她還在鳳州,正準備赴陶勉的約。然而,一個熟悉的身影卻突然闖入了她的家,將她的計劃徹底打亂。

“師兄?”她一抬頭,就見李長風氣喘籲籲地衝了進來,連門都沒來得及關緊。

“阿曳,不好了,師傅被人抓進去了!”李長風聲音急促,額上滿是汗珠。他腳步不停,跌跌撞撞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連氣都沒喘勻。

李長曳愣了一下,放下手中本來要送給陶勉的折扇,目光在李長風臉上停留了一瞬,眉心不由微蹙。

師兄還是那個師兄,高高壯壯,眉宇間帶著幾分未褪的稚氣。但此刻,他的神色卻異常慌亂,甚至帶著幾分手足無措,像是小時候做錯事時的模樣。

“慢點說,師傅怎麼會被抓?”李長曳拉過椅子坐下,神色變得認真起來。

“我也不知道啊!”李長風抓了抓頭發,語氣中帶著一絲懊惱,“聽說是因為他在酒館裡和人打起來了,好像還死了個什麼人!我趕到的時候,師傅已經被押到平陽縣衙了。”

“師傅怎麼會平白無故打人?”李長曳微微皺眉。她的師傅雖然行事隨性,但從不主動惹事,更彆說打死人了。

“我聽說……”李長風湊近了一些,聲音壓低了一些,“好像是因為什麼陪葬品,那人說師傅拿了什麼不該拿的東西。”

“陪葬品?”李長曳的目光微微一凝。

李長風連連點頭,語速有些急促:“對,說是剛從墓裡挖出來的,但具體的我也沒打聽清楚。”

李長曳的思緒被瞬間拉回到過去的點點滴滴。師傅雖吊兒郎當,但他撿拾兩個孤兒,將他們養大,教他們武藝,護他們成長。如今,他卻深陷囹圄,這件事絕不會簡單。

“師兄放心,我會查清楚這件事。”李長曳拍了拍師兄的肩膀,語氣低沉而堅定。

她轉身去收拾行裝,正準備出門時,目光落在了桌上那把折扇上——那是她打算送給陶勉的禮物。她頓了頓,眉心微蹙,轉頭對李長風道:“你等我一下。”

她提起筆,在桌上的一張紙上匆匆寫下幾個字:

“陶大人,阿月:有事牽絆,速歸勿念。”

她的字跡如刀鋒般淩厲,寫到最後一筆時,筆尖稍稍頓了頓,似乎流露出幾分無聲的歉意。

“阿月每天傍晚都會來找我,到時候拜托她把這紙條交給陶大人吧。之後回來我再去好好賠罪。”李長曳低聲道,目光複雜地看了眼那把折扇。

折疊好紙條,她拿起行囊,佩劍掛上腰間,動作乾脆利落。

就這樣一路奔波,來到了平陽縣。

縣衙門口人頭攢動,吵鬨聲此起彼伏,空氣中透著焦躁與壓抑,顯然至今未能找到任何線索。

李長風站在前麵,看著這亂哄哄的場麵,忍不住有些急促地說道:“阿曳,現在誰都進不去縣衙,也沒人被放出來。光這樣耗著能行嗎?”

李長曳倒是十分淡定,她雙手環胸,不慌不忙地說道:“不急,沒人放出來反倒是好消息,說明案子還在查探中。”

她話音剛落,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一個身形佝僂的老伯急匆匆地湊了上來。他打量著李長曳腰間的佩劍,誤以為她是平陽縣衙的官差,連聲說道:“官差大人,我兒子可是冤枉的啊!他一點都沒碰那東西,真的是被連累的。”

李長風皺了皺眉,正要揮手示意老伯離開,卻被李長曳抬手製止。她微微側頭,平靜地問道:“老伯,你所說的那東西,是什麼?”

老伯聽她語氣柔和,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他四下看了看,低聲道:“你們還不知道嗎?就是那書冊啊!那東西邪性得很,誰碰了,誰就倒黴!王掌櫃要不是沾了那書冊的邊兒,怎麼會這麼快就死了!”

說罷,他搖了搖頭:“我就勸過我兒子,好好守著自己的生意,千萬不要和那王掌櫃做些邪魔外道的事情,哎,他就是不聽。”

李長曳眸光微動,但語氣依舊平淡:“隻是一本書冊而已,能有多邪性?書冊不是哪裡都有嗎?”

老伯臉上的表情一變,既像是憤怒,又帶著幾分無奈。他瞪著李長曳,低聲說道:“你這小姑娘,我是看你有點見識才敢說這些,你怎麼能這麼說!”

他話音一頓,壓得更低,目光警惕地掃了一圈四周,隨即聲音如同寒風般飄進二人耳中:“這書冊,可不是尋常東西。那封麵,既不是紙做的,也不是竹簡做的。”

李長風被老伯的話弄得一頭霧水,撓了撓後腦勺,語氣茫然:“那是什麼做的?”

老伯盯著他們,眼神像是在掂量什麼,過了一陣緩緩吐出幾個字:

“人皮做的。”

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固了。四周的喧囂聲仿佛被屏蔽,隻有老伯那沙啞低沉的話語在二人耳邊回蕩。

李長曳眼神微斂,語氣卻波瀾不驚:“老伯,這書冊來曆如何,你可知曉?”

老伯臉色一變,像是被戳中了什麼隱秘。他連連搖頭,語氣裡透著惶恐:“不知道,也不敢知道!我隻曉得,這東西碰不得,誰碰了,誰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