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被封(1 / 1)

病美人不好惹 溫厚 3935 字 4個月前

這般想著,她轉身望去,就見崔杜衡抿唇盯著她,眼神冷颼颼的。

李沙棠一下給氣笑了,她提著裙擺,嗖嗖嗖地跑上樓去,決定再也不理崔杜衡了。

崔杜衡剛把視線從中年行商身上收回來,就見著李沙棠氣衝衝離去的背影。他摸了摸腦袋,疑惑地看向趙總管。

“她怎麼總是生氣?”

趙總管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自家少爺。

*

戌時。

惠民鎮,東福巷的一間大宅子裡。

一個年逾半百的老頭盯著石桌上的銀子,喃喃著:“那朱賊的婚宴鬨這麼大,希望那小姑娘沒事......”

萬老夫人坐老頭對麵,聞言苦著臉道:“你說說你乾的事啥事兒?人家小姑娘問著玩兒,你真給人小姑娘說了?”

萬老爺子搓著手,喃喃著:“我這不是怕糊塗了嘛......”

那金項圈和玉佛是個衣著富貴的陌生男子拿給兒子的,說是十兩銀子典當掉。兒子當時就意識到了不對,可麵對兩個價值千金的大寶貝,到底豬油蒙了心,還是應下來了。

兒子死後,老爺子依舊不舍得兩個寶貝,在縣令問話的時候選擇隱瞞,當時也覺著是安家搞的鬼,不想在賠了兒子的同時,還賠了寶貝。

可未曾想,老兩口再去找寶貝時,寶貝卻飛了!

再加上縣令苦於此案許久,遲遲沒有新的線索。

老兩口被迫陷入兩難局麵,他們跟縣令坦白,那就是犯了欺瞞之罪;他們不跟縣令坦白,兒子的案子遲遲沒有進展,盜寶的人也如一把利劍,時時刻刻懸在老兩口心上。

老兩口就越來越害怕,越來越擔心自家被卷入什麼旋渦裡。

特彆是萬老爺子,他常年跟這些邊緣人物和官場上的人打交道,最是知道他們的手段。

最終,他們還是選擇通過那個小姑娘的口,來跟縣令坦白。

幸好縣令事後沒跟他們計較。

他們幸運至極,早已不再奢求什麼,就是不知道那個小姑娘怎麼樣了。

萬老夫人沉沉地歎口氣,她盯著萬老爺子身後婆娑的樹影,忽然道:“話說,大興娶那賤婦之前,是不是也說過那小樹林鬨鬼。”

萬老爺子提到兒子就傷心,他抹去眼角的眼淚,追憶著:“大興那天回來的神色,好像是不太對……還有大興生前的最後一晚,他說小樹林鬨鬼,他不要跟那賤婦睡,但我們都沒信……”

說到這個,萬老爺子忽然頓住,喃喃道:“我說大興那日怎麼這般軟弱,連自家媳婦都怕。老婆子,你說他會不會真的看到什麼……”

萬老夫人沒有講話,她驚恐地盯著萬老爺子身後,蒼老的麵孔定格在這一刻。

*

翌日,清晨。

楊家村是平溪鎮附近的大村,村裡有個透如明鏡、靜謐幽藍的池塘,享譽瀘州內外。

今早楊家村的村民來池塘打水時,卻發現池塘上飄著一團黑色的東西。

“哪個憨貨往池塘裡丟東西!”

他罵罵咧咧地撈起那團東西,卻在看見真容的那一瞬,嚇得跌坐在地。

“死人了!”

那村民麵色驚恐地看著撈出來的那團東西,那赫然是個麵皮腫漲,雜草般的頭發貼著麵皮,穿著臟汙道袍的道士!

*

前幾日在鄉村山林裡晃蕩、天天吃糟糠菜的時候,李沙棠心中還懷揣著對未來的美好幻想,覺著過不了幾年,她就可以風風光光、光明正大地歸家,叫阿爹刮目相看。

可自從進了城鎮,尤其是吃上熱乎乎的羹湯,感受到胃裡的妥帖時,她的眼淚忽然不受控製地滾下來,滴滴砸在桌子上。

這可把趙管家嚇壞了,他圍著李沙棠,著急問道:“小姐這是怎麼了?可是這羹湯不合胃口?老奴再去買一份。”

趙管家見李沙棠不回話,端起瓷碗就要走,卻被李沙棠一把叫住了。

“趙叔!”

李沙棠一開口就打了個嗝,她惱羞地瞪了眼崔杜衡,隨即轉頭,看著趙管家繼續道:“我沒事,這羹湯挺好的,不必再換了。”

崔杜衡無辜地摸摸鼻子,就見著李沙棠天真道:“趙叔彆管我了,阿娘說女子總有幾天心情不爽利,這是正常的,趙叔不必多想。”

崔杜衡一口陳茶還沒咽下肚,就差點吐出來。他麵色鐵青地將茶咽回去,瞅瞅同樣石化的趙管家,艱難道:“你阿娘跟你說這個的時候,沒加彆的條件?”

李沙棠不太想理崔杜衡,她斜睨著他,冷嗤道:“阿娘說我過幾年就懂了,我現在不就懂了嗎?”

崔杜衡“哦”了聲,隨後麵色平靜、同手同腳地喝起了羹湯。

趙管家默默地離開,去計劃搜羅接下來幾天的物資了。

*

趙管家離開後沒多久,客棧外忽然圍了兩排弓兵。他們麵色森冷地盯著客棧,一行官員從中間緩緩走進,為首那位長須士人一身襴袍,他身邊緊跟著一位麵色恭敬的青袍官員。

那士人本來麵帶愉色,饒有興致地打量著客棧牌匾。

“純金的牌匾,這可少見。”

青袍官員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他的臉色,奉承道:“都是知府治理有方,這些黔首才能安居樂業。”

瀘州刺史盧元芳笑著搖頭:“子成莫要奉承了......”

盧元芳話還沒說完,眼睛卻不經意掃過門檻。他霎時間變了臉色,喝道:“來人!將這客棧給本官圍了!沒本官的命令,誰也不得出入!”

*

“悅來客棧”被封了好幾天,出入客棧的糧食被府兵層層把控,每日供應的吃食極為有限。

這一日兩日不吃飽還好,可三四天過去了,這官府眼見著還沒進展,那些江湖人士卻快餓瘋了。

他們武功高、氣力大,每日耗食本就比旁人更多。但官府有意餓著他們,每日隻供應正常人的食宿,不肯再多一點。

人總有氣性,更何況是刀尖舔血的江湖人?於是乎,在他們又一次搶奪食物時,一把重刀終究砍向了門外嚴守的府兵,雙方立時混戰起來。

又一次躲過客棧上橫飛的斷臂後,李沙棠盯著碗裡明晃晃的血跡,心態徹底崩了。

她拎著腰刀,氣勢洶洶地往前走著,眼看著就要加入混戰隊伍,卻被崔杜衡一把攔住了。

“乾嘛!”李沙棠沒好氣地瞪了崔杜衡一眼,她不像崔杜衡那樣病體沉屙,她正是長身體的年紀,每日食量也不小,現在被這般餓著,再是聖人也接受無能。

崔杜衡沒講話,隻示意她往門口看去。

李沙棠忍住內心的戾氣,耐著性子跳過混戰的人群,轉瞬看見一抹白色的高挑身影。

正是那日的女刀客。

李沙棠對她的印象很深,第一是她很符合李沙棠對江湖女俠“大雪滿弓刀”的幻想,第二就是那把刀。

阿爹曾在兒時與她講過一個帶刀將軍,那位將軍有一把血槽數條且槽形怪異的雁翎刀,乃舉世罕見的奇刀。

他曾憑著這把刀在敵軍殺了個七進七出,用敵軍首領的頭顱,換來眾人求之不得的高官厚祿。隻可惜,隨著那位將軍的死去,那把雁翎刀也隨之消失了。

而如今,這位女刀客腰上的雁翎刀,與阿爹口中描述的那把奇刀,幾乎有著一模一樣的特性!

李沙棠又被這把雁翎刀晃了眼,她收斂了心神,再次眯眼看去,隻見那位女刀客對著客棧外的府兵出示了一個雕鏤玉佩,上麵似乎刻著把金刀。

她凝神瞧著這玉佩,竟覺著有幾分熟悉。

可惜那女刀客立馬收回玉佩,沒多久後,一個青袍官員小跑過來,那些府兵就放她走了。

“看清了嗎?”崔杜衡幽幽問道。

李沙棠點點頭,她收回腰刀,視線在崔杜衡青白的臉色上打了個轉兒,隨後燦然一笑。

“兄長,阿妹的自由就交給你了!”

*

他們一行人為擺脫客棧的限製,不得不讓一人自曝身份。李沙棠肯定不能暴露,她還不想被抓去永安,那便隻能犧牲崔杜衡。他們剛好借此逃出客棧,還能順道補給物資。

李沙棠的算盤打得好,她猜測崔杜衡肯定有點身份,畢竟他知曉她的真實身份後也能泰然處之,甚至不計較她初見時的欺瞞,這曾讓她大為感動。

可李沙棠屬實沒想到,崔杜衡竟然是清河崔氏的三公子!

清河崔氏乃永安五大姓之一,崔氏現任家主崔良玉受聖上重視,擔任尚書右仆射一職。現今尚書令懸空,右仆射乃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從二品大員,崔杜衡得父輩蒙蔭,自也是永安城內頂頂尊貴的主兒。

由於他的身份過於高貴,瀘州刺史盧元芳還是他不知隔了幾輩的堂叔。這一群人硬要他們留宿幾天,美其名曰“待客之道”。

這差點沒把李沙棠嘔死。

趁著婢女離開寢居,李沙棠趕忙翻窗逃出,小心翼翼地溜進崔杜衡的居所。

崔杜衡忽悠完那群老東西,一口茶剛灌下,轉身就見到神出鬼沒的李沙棠。

他雙眼圓瞪,盯著麵容半隱在陰影處的玄衣姑娘,嚇得嗆聲不止,差點引來門口值守的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