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未完全亮起,趙光宜輕手輕腳地穿過了寂靜無聲的庭院,心中充滿了焦急與不安。
她已經聽說了昨天裴溥原來趙府的事情。
推開錢文音房間的門,一股淡淡的熏香夾雜著些許涼意撲麵而來。
房間內,燭火搖曳,映照出錢文音孤獨而瘦弱的身影。她呆呆地坐在床邊,手中緊緊握著一塊已經碎成數片的玉佩,那雙平日裡充滿溫柔的眼眸此刻卻空洞無神,仿佛失去了所有的色彩與活力。
趙光宜的心猛地一緊,緩緩走近,輕聲喚道:“娘,您怎麼了?”
錢文音聞聲轉頭,那雙無神的眼睛在看見趙光宜後,才漸漸有了一絲焦距。
她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難以言喻的疲憊與自責:“我好像做錯了一件事,一件可能無法挽回的錯事。”
趙光宜心中一驚,預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她小心翼翼地問道:“娘,您指的是……光裕他?”
錢文音微微點頭:“是的,我其實知道光裕在做什麼,但我……我沒有阻止他。”
趙光宜臉色驟變,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憤怒與失望。
儘管她並不知道趙光裕到底做了什麼,但從母親的話語中,也能感受到那必定是一件極其惡劣、不可饒恕的事情。
趙光宜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問道:“娘,光裕他到底做了什麼?”
錢文音低下頭,淚水悄無聲息地滑落,滴落在碎玉之上,發出細微而清脆的聲響。
她聲音因哽咽而變得斷斷續續,卻仍儘力將事情的經過向趙光宜敘述了一遍。
“光裕一開始隻是說,要讓昭令聞身敗名裂,說她勾-引了李琚。”錢文音說到這裡,語氣中充滿了自責,“我當時就覺得,這樣做不妥,但我根本說不動他。”
她停頓了一下,似乎是在調整情緒,然後繼續道:“後來,光裕又提到了裴溥原。他說如果裴家不願意要一個不清-白的女兒,那婚約還在,裴家總不能反悔。到時候,說不定光宜你能嫁過去,成為裴家的少夫人。我當時真是糊塗了,竟然沒有嚴厲製止他。現在想想,我真是大錯特錯。”
趙光宜聽完,臉色鐵青,拳頭緊緊攥住,她萬萬沒想到,趙光裕做出如此卑劣之事。
在這憤怒與失望之餘,趙光宜的心中又湧起一股淡淡的哀傷。
她知道,母親錢文音此番的縱容與默許,多少也有為了自己能夠有一個好歸宿的緣故。
趙光宜長長地歎了一口氣:“娘,我何必去撿彆人不要的婚約呢?我不願成為他人退而求其次的選擇。”
“勿以他人之得為己之失。”
“昭令聞如今的婚約也都是她自己掙來的,而非憑空得來。女兒也有雙手雙腳,有頭腦有智慧,不必依附於任何人的施舍。”
錢文音聞言,更是泣不成聲。
看著母親痛苦的模樣,趙光宜的心中五味雜陳。
她知道,此刻的責備與埋怨對於解決問題毫無幫助,反而可能讓母親更加自責與難過。於是她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變得柔和而堅定,試圖給母親一些安慰與力量。
“娘,事情已經發生,重要的是如何麵對和解決眼前的事情,而不是沉浸在過去的悔恨與失望中,絕不讓趙家因為趙光裕的愚蠢行為而蒙羞。”
趙光宜緊緊握住錢文音的手。
錢文音淚眼婆娑地看著女兒:“我就是一時糊塗,那現在該怎麼辦呢?”
趙光宜輕輕拍了拍母親的手背,安慰道:“娘,事情已經發生,自責也無濟於事。昭令聞現在肯定不願意回來。而且光裕也還在監獄裡。”
“現在先讓人準備些補養品什麼的送過去。昭令聞現在肯定身心俱疲,需要好好調養。”
“先把我們的態度亮出來,婚前昭令聞肯定是要回來的,到時候我們再想辦法。”
“好,就按你說的辦。”錢文音點頭答應。
—
昭令聞起得很早,天邊剛剛泛起魚肚白,她就已經睜開了眼睛。
昨天一整天,她都躺在床上,身心俱疲,但憑借著堅強的意誌,好說歹說終於把裴溥原給勸走了。
然而當裴溥原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昭令聞的心中卻不由自主地湧上一陣悲哀。
她知道,自己之所以能有反抗的勇氣,很大程度上是因為裴溥原的存在。但要想真正立足於這個世界,還需要有自己的立身之本。
於是昭令聞早早起來,簡單地梳洗了一番,便準備前往店鋪了,要做好開業前的準備。
昭令聞下樓梯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了眼簾,腳步不由自主地停頓了一下,
李琚正靜靜地站在樓梯下方,一身淡藍色的衣衫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清新脫俗,頭發被一絲不苟地束在腦後,透出一股溫文爾雅的氣息。
李琚微微仰頭,目光落在昭令聞身上,那眼神中似乎藏著千言萬語,卻又在晨光中變得朦朧而難以捉摸。
昭令聞微微低頭,對上李琚的眼神,空氣中瞬間彌漫起一種微妙而尷尬的氣氛。
兩人都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注視著對方,仿佛時間在這一刻凝固了。
昭令聞感到有些不自在,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衣角,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
就在這時,李琚輕輕地開了口,打破了這份安靜:“昨天……”他剛吐出這兩個字,就被昭令聞突如其來的動作打斷了。
昭令聞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捂住了李琚的嘴巴。
手掌完全貼合在他溫熱的唇瓣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呼出的氣息,溫暖而略帶濕潤,每一次輕微的吐納都仿佛在她掌心激起了層層漣漪。
她的動作雖帶著一絲慌亂,但更多的是一種莫名的衝動和想要阻止他說下去的決心。
李琚卻以一種近乎挑-逗的方式,輕輕地,幾乎是試探性地,伸出他那柔軟的舌-尖,舔舐了一下昭令聞的手心。
那一刻,昭令聞仿佛被一股電流擊中,心臟猛地一縮,隨後一股酥麻感迅速從手心蔓延至全身,讓她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昭令聞的手心迅速濕潤了,那是李琚舌-尖帶來的濕潤感,混合著她自己因緊張而分泌的汗水,形成了一種難以言喻的潮濕氛圍。
這種感覺既讓她感到有些不適,卻又莫名地激起了她心中的某種渴望。
昭令聞的心跳如鼓點般狂跳,每一次跳動都像是要衝破胸膛的束縛。
昭令聞的臉頰迅速泛紅,她幾乎能聽到自己加速的呼吸聲,與李琚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她趕緊移開了手,手掌間還殘留著李琚舌尖留下的濕潤與溫度。
李琚的眼眸微微顫抖,他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昭令聞。
昭令聞帶著一絲慌亂:“你彆看了。”
她試圖用言語掩飾內心的波瀾,卻發現自己的聲音也在不自覺地顫抖。
李琚仿佛沒有聽到她的勸阻,反而緩緩走上前,輕輕牽過了昭令聞的手,將兩人的手緊緊相扣,仿佛要將彼此的心跳和溫度都緊緊相連。
寬大的衣袖自然垂落,如同最細膩的簾幕,巧妙地遮住了他們之間交纏的手。
“現在,我們有共同的秘密了。”李琚的語氣出乎意料的冷淡,但話語中卻透露出一種近乎瘋狂的執著。
他們之間從此有了一份隻屬於二人的聯結。
昭令聞感受到他話語中的重量,抿了抿唇,目光閃爍不定,沒有立即回答。
她的內心如同被狂風卷起的海麵,波濤洶湧,難以平複。
片刻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一股微妙的張力。
昭令聞深吸一口氣,再次開口:“我今天要去店裡,準備一些東西。”
李琚瞧著昭令聞微微顫抖的睫毛:“我和你一起去。”
兩人牽著手來到了昭令聞的店鋪旁,店鋪的門口,一塊寬大的牌匾赫然在目,其上覆蓋著一塊紅綢。
昭令聞輕輕揭開紅綢,露出了“凝香閣”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
李琚的眼神瞬間凝固,因為這三個字出自他的老師之手。
那位曾經的太子少師,如今的皇師,更是身居宰相之位,名滿天下的書法大家。其字跡如龍飛鳳舞,力透紙背,一字千金,即便是告老還鄉之後,也非輕易可得。
昭令聞敏銳地捕捉到了李琚眼中一閃而過的驚訝,她輕輕掙開了他的手:“這是裴溥原送給我的。”
先前裴溥原問過昭令聞,想要給這家店鋪取什麼名字,那一刻,昭令聞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母親那本泛黃香料本的首頁,上麵用歪歪斜斜的字跡寫著的“凝香”二字。
李琚聽到是裴溥原送的牌匾,臉上並沒有露出太多的驚訝,隻是淡淡地點了點頭,仿佛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他沒有多說什麼,隻是默默地跟隨著昭令聞踏進了店鋪,
昭令聞開始指揮起李琚,讓他將自己之前精心製作好的最後一批香料一一擺放在櫃台上。
當李琚開始動手擺放香料時,昭令聞卻感到了一種莫名的違和感。
看著他那雙修長的手指輕輕觸碰著那些精致的瓶瓶罐罐,她總覺得這樣的場景與他的身份和氣質格格不入。
李琚應該是一個遠離世俗紛擾,十指不沾陽春水。而不是現在這樣,親自參與店鋪的布置工作。
但儘管如此,李琚的動作卻顯得異常從容。他不急不緩地忙碌著,很快就將所有的香料都擺放得井井有條。
陽光透過半開的窗戶,斑駁地灑在李琚的臉上,為他那本就俊美的麵容鍍上了一層柔和而溫暖的金輝。
昭令聞看著這樣的李琚,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指尖輕輕觸碰到了李琚頭上那頂即使在明媚陽光下也顯得冰冰涼涼的玉冠。
玉冠的質地細膩,觸感清涼,與她指尖的溫暖形成了鮮明對比。
昭令聞的手指沿著玉冠精致的輪廓緩緩下滑,仿佛是在描繪著一幅無形的畫卷。
她的目光隨著手指的移動而流轉,從李琚深邃的眼眸,滑過挺直的鼻梁,最終停留在他鼻尖那顆小巧而醒目的黑痣上。
就在昭令聞準備進一步動作的時候,店鋪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裴溥原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