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令聞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緒平複下來,她選擇假裝不記得剛才發生的所有事。
她輕輕潤了潤因緊張而略顯乾澀的喉嚨,正欲開口。
卻未曾料到,這片刻的寧靜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
門被推開,李琚的身影映入眼簾。
一進門,他的目光先在昭令聞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即轉向了一旁的裴溥原,語氣冷靜而堅定:“是趙光裕,我已經將他抓入牢中了。”
這三個字,如同一塊巨石投入了平靜的湖麵,激起了昭令聞心中層層波瀾。
一提到趙光裕,那些被刻意遺忘的屈辱、憤怒與恐懼便如潮水般洶湧而來,讓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生理性地感到一陣厭惡與排斥。
昭令聞緊握著拳頭,指甲幾乎嵌入掌心,她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不讓它在外表顯露分毫。
李琚繼續說道:“已經將他控製住了。接下來的事情,就看你的了。”
裴溥原目光轉向臉色剛剛因短暫安心而稍顯紅潤,此刻又因新的憂慮而變得蒼白的昭令聞。
他點了點頭,語氣溫柔說道:“昭昭,你暫且就先安心待在客棧吧,比起回到趙府,這裡要安全得多。”
昭令聞疲憊地點了點頭。
“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裴溥原輕手輕腳地轉身,與李琚一同走出了房間,臨行前,還不忘將門輕輕關上,儘量不打擾到昭令聞。
門外的走廊上,裴溥原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他對李琚低聲說道:“為止,你可能需要守在外麵,直到我回來。”
李琚神色一凜,但隨即又恢複了平靜,回答道:“好。”
裴溥原心中盤算著接下來的行動步驟,首要之事便是回趙府為昭令聞取些必需的衣物,尤其是那些貼身的衣物,新購置的固然方便,但終究需要洗滌後才能使用。這些衣物,自然得去她的房間親自挑選。
順便利用趙光裕這個籌碼,去趙府震懾一番,讓那些心懷不軌之人知曉,他們的所作所為已儘在掌握之中。
至於客棧的安全,裴溥原自然也考慮周全,他打算派遣一隊精乾的手下,在客棧周圍布防,確保昭令聞在客棧內的每一刻都能安然無恙。
裴溥原腳步匆匆,穿過長廊,直奔正廳而去。
一踏入正廳,裴溥原的目光便如利劍般掃過廳內眾人,最終定格在趙通正那張因驚愕而略顯扭曲的臉上。
趙通正本欲堆起討好的笑容,卻在裴溥原那冰冷如霜的眼神下瞬間凝固,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凍結。
裴溥原沒有絲毫遲疑,從袖中取出那塊趙光裕的佩玉,輕輕一拋,玉佩在空中劃過一道淒美的弧線,最終“啪”的一聲,碎片四濺,散落一地。
錢文音此刻見到那碎裂的玉佩,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緊張與恐懼。她幾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想要去撿拾那些散落的碎片,仿佛這樣就能挽回些什麼。
“光裕……光裕怎麼了?”錢文音的聲音微微顫抖,她努力想要保持鎮定,但語氣中的慌亂卻難以掩飾。
裴溥原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並未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他聲音低沉而有力地說道:“趙府中若有人再敢欺負昭令聞,他們的下場,就如同此玉。”
裴溥原的話語如同冬日裡的寒風,穿透了正廳的每一個角落,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不禁打了個寒顫。
他接著說道:“既然你們趙府管教不好趙光裕,那我就替你們好好管教管教。”
說到這裡,裴溥原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狠厲。
這次好不容易抓住了趙光裕的把柄,絕不能輕易放過。他不僅要讓趙光裕在牢裡嘗嘗苦頭,更要借此機會,讓趙光裕最好再也出不來。
說完,裴溥原轉身,向昭令聞所居住的院子走去。
趙通正和錢文音留在原地,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彙,眼中滿是驚恐與不安。
錢文音的聲音帶著哭腔,她顫抖著問趙通正:“老爺,現在應該怎麼辦?光裕他……他不會真的有事吧?”
她的眼中滿是擔憂,既有對兒子的牽掛,也有對裴溥原報複的恐懼。
趙通正聞言,臉色鐵青,他怒視著錢文音,仿佛要將所有的憤怒都發泄在她的身上。
他猛地揚起手,狠狠地打了錢文音一巴掌,聲音清脆而響亮,回蕩在空曠的正廳中。
“都是你教的好兒子!”趙通正的眼中閃爍著熊熊的怒火,“若不是你平時縱容他,他又怎會落得如此下場?”
錢文音被打得踉蹌幾步,險些摔倒在地。她捂住火辣辣的臉頰,眼中滿是驚愕與委屈。
她想要反駁,想要為自己和兒子辯解,但麵對趙通正的怒火,她最終隻能默默地低下頭,承受著這一切。
裴溥原跨過門檻,踏入了昭令聞所居的小院。
夕陽的餘暉透過稀疏的雲層,斑駁地灑在這片荒涼之地。
裴溥原的目光掃過四周,心中雖然早已料到這裡的景象會十分淒涼,但親眼所見,還是忍不住感到一陣心疼。
他輕輕推開房門,隻見屋內陳設簡單至極,幾乎可以用簡陋來形容。
裴溥原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心情。他走到衣櫃前,打開櫃門,隻見裡麵掛著幾件衣物,數量之少,令人心酸。
他輕歎一聲,沒有多言,隻是默默地將這些衣物全部取出,折疊整齊,放入了隨身攜帶的包袱中。
拿完衣物後,裴溥原沒有片刻停留,離開了小院,腳步匆匆地向著牢房的方向趕去。
當裴溥原步入囚禁趙光裕的房間時,眼前的景象正如他所料,趙光裕已是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樣,臉上青腫交錯,顯然是經過一番嚴酷的審訊。
他示意一旁的官兵取來一桶冷水,毫不留情地澆在趙光裕身上,刺骨的寒冷瞬間讓趙光裕一個激靈,猛地睜開了雙眼,眼中滿是恐懼。
不等趙光裕緩過神來,官兵們迅速行動,一人牢牢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的嘴大張,另一人則手持一個小瓶,將裡麵的液體強行灌入他的喉嚨。
趙光裕拚命掙紮,但在這幾名訓練有素的官兵麵前,他的反抗顯得如此無力。
液體順著趙光裕的嘴角溢出,他劇烈地咳嗽著,眼中滿是不甘與憤怒:“你給我喝了什麼?!”
聲音因恐懼而變得尖銳刺耳。
待趙光裕稍微平靜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樣歇斯底裡地掙紮與咆哮,裴溥原才緩緩開口:“春-藥。”
趙光裕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裴溥原。他試圖反駁,但喉嚨卻像被堵住了一般,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知道,自己的一切都完了,裴溥原不會放過他,他將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慘痛的代價。
裴溥原沒有再多言,他隻是輕輕擺了擺手,示意身旁的官兵上前。官兵們迅速行動,將趙光裕的四肢牢牢地綁緊,讓他動彈不得。
裴溥原並沒有興趣親眼目睹這惡心的場景。
他轉身離開,隻留下趙光裕在這暗無天日的審訊室中,獨自麵對即將到來的恐懼與絕望。
—
“你想要吃點東西嗎?”李琚的聲音透過緊閉的房門,輕輕地在空蕩的走廊裡回響。
昭令躺在床上,耳畔是門外那熟悉而又令人心悸的聲音。她將頭深深地埋進柔軟的被褥之中,仿佛這樣就能隔絕外界的一切紛擾,包括那些如影隨形、不堪入目的回憶。
門外靜默了片刻後,傳來了輕微的推門聲。
李琚走進了房間,目光聚焦在將自己緊緊包裹在被子裡,仿佛與世隔絕的昭令聞身上。
李琚也沒有再繼續說話,他的眼神複雜,似乎在權衡著什麼,最終還是轉身,輕輕地又出了門。
門軸轉動的聲音在安靜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昭令聞聽見這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將頭從被子中鑽出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新鮮的空氣湧入肺部。
門外,李琚剛關好門,就看見不遠處裴溥原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匆匆趕來。
裴溥原看見李琚站在門口,說道:“為止,你先回去休息吧,這兒我來吧。你已經守了很久了,也需要休息。”
裴溥原轉身走向昭令聞的房間。他輕輕地敲了敲門,然後溫柔地說道:“昭昭,我進來了哦。”
房間裡傳來昭令聞略顯沙啞卻平靜的聲音:“好。”
裴溥原推開門,走了進去。他將手中的東西輕輕放下,然後拎起一壺熱水走到桌前,倒下一杯熱氣騰騰的水來。
他小心翼翼地端起水杯,走到昭令聞的床邊坐下。
“昭昭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裴溥原關切地問道。
昭令聞輕輕地搖了搖頭:“不是很餓。”
裴溥原聞言,微微皺了皺眉,但並沒有強求地說道:“那你餓了跟我說。”
裴溥原神色認真說道:“最近你可以都不用回趙府了,就安心待在這裡,這裡安全。”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想些什麼,接著又說,“我給你找個我們府裡的丫鬟。”
昭令聞輕輕搖了搖頭:“不用了。”
裴溥原無奈地撓了撓頭:“可是昭昭,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裡。要不然我就晚上來守著你,這樣我才能安心。”
昭令聞微微一笑,試圖安撫裴溥原的焦慮:“真不用,我能照顧好自己,你彆太擔心。”
裴溥原看著昭令聞那堅強而又略顯疲憊的臉龐,心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情感。
他再也忍不住,突然伸出手臂,將昭令聞輕輕地摟在懷裡。
他的聲音裡帶著難以抑製的哽咽,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擠出來的:“昭昭,你受苦了。這一切都是我不好,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昭令聞能清晰地感覺到裴溥原溫熱的呼吸拂過她的脖頸,還有那一絲不經意間滑落的涼意——那是裴溥原的淚水,無聲地訴說著他的悲傷與自責。
裴溥原哭了,他的聲音悶悶的,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我以後一定會對你超級好的,不讓你再受一點苦。”
昭令聞伸出手,指尖輕柔地拂過裴溥原的發梢,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