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昨天情緒波蕩得太厲害,昭令聞並沒有睡得很好,一晚上儘是做夢了,結果睡醒的時候,一個夢都沒有想起來。
隻空餘下隱隱的頭疼。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裴溥原突然捧著一束桃花出現,嘴巴裡麵還文縐縐地念叨了一句詩經。
桃花層層疊疊,花瓣粉嫩而細膩,仔細一看,花瓣內側還有初晨的露珠,每一朵都散發著淡淡的芬芳,呼吸間就能感受到春天的氣息。
見昭令聞沒有立刻反應過來的樣子,裴溥原撓撓頭,有些遲疑地問道:“難道我背錯了嘛,你怎麼都沒有反應。”
“不應該呀,我還用不同語調背給季克聽了,應該沒有問題呀。”
昭令聞噗嗤一笑,接過了桃花,然後將頭埋在裴溥原的胸口。他的身上總會有一種近乎於被陽光暴曬後棉被的香氣,又暖和又舒適,還帶著點陽光的香氣。埋在他的懷裡,似乎總可以忘帶哦了一切煩惱。
“背得很對,一字不差。”
“小裴將軍文采過人,實在是令人佩服不已。”
昭令聞帶了點調戲的意味,將頭埋在了裴溥原過人的胸肌處,緊實而富有彈性的觸感讓她有些“手不釋卷”,久久不願離開。
裴溥原“嘿嘿”一笑,使了點力氣,將胸膛挺起,變得結實而堅硬。
說道:“我就知道沒背錯,但是昭昭,你是不是今天有些不高興呀,還是身體有些不舒服呢?”說完,裴溥原左看看右看看,四處打量著昭令聞。
昭令聞搖搖頭:“都沒有,隻是昨天可能沒睡好。”
裴溥原攬著昭令聞往前走,一邊走一邊道歉:“昭昭,我昨天不應該丟下你走的,我在忙的時候好像聽到了雨聲,我就想到你沒有傘,沒辦法回去。”
“我就派季克去給你送傘了,結果他說你已經不在店鋪裡了。”
“唉。”裴溥原重重地歎了一口氣,“我都不敢想你昨天怎麼回去的。”
裴溥原在那邊兀自哀傷,語氣中滿是懊悔,他昨天稍晚的時候,從皇宮回去,雨還是很大,下個不停。他總覺得還是有些不放心,於是去了趟趙府,翻牆進去,直到看到昭令聞房中亮著燈光,知道她安全地待在裡麵,才回府。
裴溥原並不敢直接敲門進去。女孩子家的名節總是很重要的,況且趙家對昭令聞並不好,如果再發現有外男深夜獨自在昭令聞的閨房之中,後果不堪設想。
昭令聞聽見裴溥原說的話,睜大了眼睛。
驚訝與恐懼如同兩股洶湧的暗流,在胸膛裡激烈碰撞,掀起層層波瀾。
昭令聞的眼睛在不經意間閃爍過一抹難以置信,她的嘴唇緊抿著,似乎在極力遏製著即將脫口而出的驚呼。
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每一個細微的聲響都被無限放大。昭令聞努力讓自己的表情保持平靜,甚至試圖在嘴角勾勒出一抹淡然的微笑,以此來掩飾內心的慌亂與不安。
“我等雨停的時候才回去的,可能等我回到房間裡之後,又下雨了吧。”昭令聞權衡利弊後,說出了目前為止她認為最安全的答案,她並不知道昨天李琚的出現到底是什麼意思,而且他為什麼會知道自己一個人獨自在裴溥原送的店鋪裡,又因為下雨而回不去趙府呢。
昭令聞實在不敢多想,她仿佛站在了懸崖邊緣,一邊是未知的恐懼,另一邊則是不得不維持的鎮定。任何一絲情緒的外泄都可能打破現有的平衡,帶來無法預料的後果。
於是昭令聞選擇了撒謊。
既然撒謊可以避免後續等一切未知的結果,昭令聞就不會選擇說實話。
“我們今天要去哪裡呀?”昭令聞抬起頭,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裴溥原這次不賣關子了,說道:“我帶你去一家很好吃的糖水鋪,你前幾天不是說有點想吃甜的嗎?我就問了問軍營裡的那些兄弟,他們都說這家不錯。”
說著說著,就到了糖水鋪。說是糖水鋪應該也不算合適,因為它是個兩層樓的比較大的店,類似之前昭令聞和蘇詩泱一起去的醉仙居,隻是規模沒有那麼大,裝修也沒有那麼豪華。
點餐都是要在一樓,菜單被刻成一個個小牌子,掛在牆壁上。
昭令聞抬起頭,仔細端詳著牌子。
椰子酒、鹿梨漿、鹵梅水、沉香水、荔枝膏水……
其實大概能從名字能看出這些東西都能知道這些糖水是什麼味道,於是昭令聞挑了個最感興趣的荔枝膏水,然後就跟掌櫃的說了句。
接著看著裴溥原也在思考,他其實很喜歡吃甜的,如果不怕嚇到昭令聞的話,他可能會將菜單裡的都說一遍,他斟酌了許久,心痛地最終選擇了三個。
昭令聞覺得他在糾結的模樣,真的好搞笑。本來眉宇間的英氣逼人,劍眉星目已經轉變為稍稍皺眉,眼睛裡滿是糾結和渴望。
裴溥原的眼型比較圓,眼尾微微下垂,下眼瞼弧度較大。平常裡總給昭令聞一種無辜且帶著些許可憐巴巴的感覺,與之前在街道上遇到的流浪小狗楚楚可憐的眼神非常相似。
而他現在挑選糖水的樣子,就很像眼巴巴地等著主人喂食的可憐小狗。
昭令聞打算說些什麼,卻被一道聲音打斷了。
“喲,小美人。”一道極其油膩的聲音響起,“在這買糖水呢?哥哥跟你說啊,那荔枝膏水裡麵可沒有荔枝,都是些什麼不值錢的烏梅呀,桂皮之類的。”
“要想嘗到真正的荔枝,哥哥可以給你買。”
“隻要你——”那男人惡心的眼神停留在了昭令聞的臉上,然後向下看去。
繼續猥瑣地說:“隻要你陪陪哥哥就可以了。”
昭令聞望著那滿臉橫肉的臉,眼睛都快被擠得看不見了,跟芝麻一樣大的眼睛,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能看見人的。
剛想咒罵。
那男人已經伸出手了。
就隻見剛才還在糾結的裴溥原猛地向前邁出一步,寬厚的背影遮住了昭令聞。裴溥原的腿部肌肉緊繃,隨後以一種幾乎無法察覺的速度和力量,猛地踹向男人的腰部。
男人路人如同路上被隨腳踢開的石子一般,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前飛去,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最終重重地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響動。
“嘴巴給我放乾淨點。”裴溥原居高臨下地看著癱倒在地上的男人,“還有,管好你的手。”
地上的男人掙紮著爬了起來,捂著腰放著狠話:“你知道小爺我是誰嗎?”
裴溥原就站在那裡,周身散發出一股強大的氣場,如同山嶽般沉穩。
“管你是誰。”
裴溥原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個音節都像是重錘敲擊在男人的心上,讓人無法忽視他的存在,更無法抵擋他的威壓。
男人被這氣勢嚇到了,卻還是嘴硬,一邊往店外撤去,一邊狡辯道:“小爺寬宏大度,小爺不跟你計較,你給我等著。”
裴溥原輕蔑地嗤笑一聲,聲音中帶著明顯的不屑。
“隨時恭候。”
還沒說完,那男的就已經消失在門口了。
裴溥原轉頭,立馬轉變成了委屈巴巴的姿態,輕聲說道:“我要再加一碗糖水。”
見昭令聞不說話,湊到她的麵前,彎腰湊到昭令聞的耳朵前:“你沒嚇到吧,怎麼不說話。”
昭令聞確實有點受到驚嚇,她從沒見過這樣的裴溥原,裴溥原在她麵前永遠都是剛才糾結糖水的模樣,永遠都是帶著笑容,永遠都不會對昭令聞說一句重話。
永遠都是飽含著熱情,永不疲倦,全身散發著無窮的活力。
雖然早就知道裴溥原是在戰場上無往不利的殺神將軍,不可能是純良之輩。但他從沒給過自己這樣的感覺,反而更像是一隻熱情洋溢的小狗一般。
“沒有被嚇到,你點好我們就上樓去吧。”昭令聞伸出手摸了摸裴溥原的頭。
店主則是僵硬地接受了裴溥原的點單,有些懼怕的樣子,裴溥原隻能無奈地撓撓頭,隨後就和昭令聞上樓去了一個包間裡。
荔枝膏水是深棕色的液體,質地較為濃稠,具有一定的粘性和稠度。但是透明度很高,在光線的照射下,可以清晰地看到飲品中的氣泡。
昭令聞挖了一勺嘗嘗,發現酸酸甜甜,酸甜的比例適中,很是清涼。就是昭令聞沒有吃過荔枝,並不知道這荔枝膏水的味道到底像不像真實的荔枝味道。
昭令聞嘗完一口,就見裴溥原眼巴巴地盯著自己,她舉起勺子問道:“你也要嘗嘗嗎?”
裴溥原點點頭,黏黏糊糊地湊了過來,然後把嘴巴貼在了昭令聞的嘴唇上,哼哼唧唧地說:“我要好好嘗嘗這個荔枝膏水到底好不好吃。”
嘴唇逐漸貼合,彼此的氣息在口中交織,仿佛整個世界都為之靜止。裴溥原輕輕地用牙齒咬住她的下唇,然後溫柔地吮吸。
兩人交換一個了酸酸甜甜的吻,裴溥原看著昭令聞漲紅的嘴唇說道:“荔枝膏水超級好吃!”
隻留下羞憤到臉紅的昭令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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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李琚從隨意到出神地望向窗口,對麵的周昂軒終於是忍不住開了口:“李大人,那現在應該怎麼辦呢?”
李琚沒有回複,他靜靜地坐在窗邊,目光穿越了時間的縫隙,落在了對麵樓下那扇半掩的窗內。
是裴溥原和昭令聞,他們倆在接吻。
從李琚的視角,隻能看見裴溥原的後腦勺,其餘的什麼也看不見。
說不清多少時間過去後,兩人終於分開。
昭令聞微微喘著氣,眼神有些迷離,嘴唇也紅得過分。
李琚不由地想起第一次遇見時,昭令聞紅到荼蘼的嘴唇。
原來竟是親吻後嗎?
周昂軒勾長脖子,似乎想要知道究竟在看些什麼:“大人,您在看些什麼?”
李琚轉過頭,冷冷地看向蘇昂軒:“有趣的事情。”
一陣寒意爬上蘇昂軒的脊背,這京城中有名的無光風月,不通情趣,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李琚李大人,居然也會覺得有事情有趣?
真的難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