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空如洗,萬裡無雲,天似綢緞鋪展。
昭令聞望著如此美好的天氣,再加上朝著自己快速走過來的蘇詩泱,心情甚好。
今天的蘇詩泱沒有過多的頭飾,隻高高束了一個馬尾,穿得是馬麵褶裙,很是乾練的模樣。
蘇詩泱見到昭令聞就挽住了她的臂彎,眼睛笑得彎彎:“今天我們要去騎馬!”
然後還不等昭令聞回話就繼續說道:“走,我帶你去買適合騎馬的衣服,然後再幫你梳頭。本小姐今天給你一條龍服務!”
“不準拒絕!”蘇詩泱又說道。
昭令聞徹底偃旗息鼓,所有的話語都被蘇詩泱說了,她還能說些什麼呢?隻能任她挽著手,並且緊緊地靠在自己的身上了。
很快就到了錦衣局,全京城最大的成衣鋪,裡麵不僅有琳琅滿目的衣服,還可以進行私人訂製,根據客人的喜好,量身定做衣服。
總之是一個高檔到昭令聞聽都沒聽說過的地方。
但是這也不妨礙蘇詩泱進店就讓掌櫃的把最好的馬麵褶裙拿出來,並且很大方地和昭令聞說:“這家店我也充錢了,所以你今天挑多點,正好記在我爹賬上,氣死他。”
然後衣裳就成群結隊地被展覽出來,一件接著一件。
昭令聞看得眼花繚亂立馬喊停:“夠了夠了。”
然後隨意選了一件月牙白的,這件看起來稍微沒那麼花哨,然後就進內室準備換上,耳邊還傳來蘇詩泱碎碎念:“這件要,這件也要。”? “哎呀,算了,除了這個和這個,我都要了。”
換好了出來,蘇詩泱“哇”了一聲,繞著昭令聞轉來轉去,輕輕攬住了昭令聞的腰。不停地說著類似“好漂亮”“好美”之類的感歎。
昭令聞選的這件衣服,腰間的束帶以精致的絲綢製成,上麵繡著繁複而細膩的圖案,勾勒出一抹盈盈一握的纖細,裙擺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擺動,宛如波光粼粼的湖麵。
本來豔麗的麵龐倒是平添了一份清冷。
店家也連聲誇讚,誇得蘇詩泱又多買了幾件衣服,然後蘇詩泱就幫昭令聞綁了個高馬尾,整個人顯得精神很多。她左看看右看看,很是滿意的樣子,然後伸出食指,止住昭令聞的嘴巴不準她說謝謝。
握住昭令聞的手後,緊接著兩人就奔赴馬場了。
坐在馬車裡,蘇詩泱翹起腿來,靠在昭令聞的肩旁上說道:“我好想成為馴馬師。”
“馬兒真的很好,我感覺他們都很有靈性,甚至能聽得懂我在說些什麼。每次和他們呆在一起我也是最平靜的,不用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惹人心煩的東西。”
“但是我娘說翰林院掌院的女兒絕不可能去做一個小小馴馬師,還是專心等著嫁人,她會為我尋得一個好夫婿。”
“可是我不想嫁人。更不想嫁給他們挑選的那些官宦家庭富貴子弟,我覺得他們一開口就是’之乎者也’,怪瘮人的。”
“平時也跟我聊不到一起去。”
昭令聞垂下眼,凝視著蘇詩泱散發著鬱悶的頭頂,腦海中不禁飄過了趙光宜經常對自己說的“體麵”二字。
因為體麵,蘇詩泱不被允許從事自己喜歡的行當;因為體麵,蘇詩泱必須要和家境相當的子弟進行婚配。
因為體麵,昭令聞必須穿上綾羅綢緞,才能不給趙家丟臉。
很可笑的“體麵”二字。
“算了算了,抱怨也沒有用。”蘇詩泱在昭令聞的懷裡扭了扭,“聞聞你呢,你有沒有什麼夢想?”
昭令聞聽見這話卻愣住了。
夢想?什麼是夢想?
是可以不再餓肚子吃飽飯嗎?還是不要再被趙光裕毆打了?
還是她可以離開趙府?
不知怎麼的,昭令聞忽然想起昨晚翻起母親所留下的書,想起那一頁頁仔細認真的字跡,想必那時候的母親定然是在房裡,在燈下,摸著筆杆,書寫下文字,然後暢想著未來。
這是母親的夢想,
“我可能想開一家店鋪,應該會和香料有關。”
蘇詩泱一聽開店就激動了,拍了拍昭令聞的手臂說道:“我娘就是商戶之女的,我也跟著學點了皮毛呢,你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就說,我一定竭儘全力幫忙。”
昭令聞無奈地看著蘇詩泱:“八字還沒一撇呢。”
她現在什麼都沒有,怎麼可能開店鋪呢?
“‘我可不管,你開店鋪就得告訴我,我也可以投資呀。”
“到時候你當大老板,我當小老板,你的香料店鋪開遍全國各地,我就到各個地方去巡查,順便感受一下各地的鄉土人情。”
“怎麼樣,怎麼樣。”蘇詩泱眨巴著眼睛。
昭令聞將蘇詩泱離開的頭顱又輕柔地按在了自己的肩旁上,笑著說:“好呀,小老板,大股東,到時候絕對不會忘了你。”
馬車轔轔,車輪緩緩滾動,發出低沉而有節奏的咕嚕聲。車輪所帶起的塵土,揚起又落下。
很快就到了馬場,蘇詩泱找來馬桶,牽來了兩匹馬,一黑一白,看起來都高大強壯,不是很容易靠近的樣子。
蘇詩泱上前摸了摸黑色的那匹,然後對昭令聞說:“這兩匹馬是一對,黑色的叫做追雲,是母馬,她比較倔,有點脾氣。白色的叫做逐日,是公馬,他比較溫順。”
“你既然是初次騎馬的話,我建議你選逐日。”
在來的路上昭令聞已經表達過自己從來沒有騎過馬,以及對騎馬這件事的期待,正中蘇詩泱的下懷,蘇詩泱絮絮叨叨個不停,恨不得將自己所知道的所有與騎馬有關的知識一下子都告訴昭令聞。
但是再多的理論知識都沒有一次實踐來得好。
穿好了護具,昭令聞站在了逐日的左側,眼睛目視著前方,摒棄了心中的害怕,左手緊緊握住了韁繩,右手則穩穩地搭在馬鞍的後部,準備尋找最佳的發力點。
昭令聞深吸一口氣,然後輕輕地用左腳的前腳掌踩進馬鐙,同時身體微微前傾,以便更好地掌握平衡。在確認自己的位置穩定後,昭令聞用力地將身體向上提起,同時用右手緊緊握住馬鞍的邊緣,借助這股力量,左腳迅速而有力地蹬踏在馬鐙上,整個身體隨之騰空而起。
緊接著,昭令聞的右腿迅速跨過馬背,穩穩地落在了右側的馬鐙上。她的雙手則緊緊地握住韁繩,以保持身體的平衡。
終於,昭令聞成功地騎上了馬背,她感受到了馬匹背部堅實的肌肉和溫暖的體溫,心中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和成就感。
“泱泱,你看!”昭令聞高興地喊道,即使蘇詩泱全程站在她的旁邊,目睹了這全過程,昭令聞還是忍不住告訴她。
蘇詩泱回應也是很大聲:“我!看!見!啦!你!好!厲!害!”
昭令聞的肩膀放鬆,背部挺直,目視前方。雙手緊握韁繩,手指輕輕地在韁繩上滑動,調整著力度與節奏。
“駕!”
隨著馬匹的奔跑,昭令聞的身體也隨之起伏,但她始終保持著冷靜與從容。她的雙腿緊緊夾著馬腹,感受著馬匹肌肉的跳動與力量的傳遞。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帶起了她飄逸的發絲與衣襟。
昭令聞感受到世間一切似乎都被自己拋在了腦後,她的眼中隻有前方。周圍的景觀忽高忽低,隨著馬背的顛簸而形成了視線的波浪。
快樂總是很短暫,很快昭令聞就跑完了一圈,等到她想要回到起點,去和蘇詩泱說話的時候,發現蘇詩泱正在和一個挺高的男子正在說話,從她的背影來看,她似乎很激動並且帶著憤怒,但還是繼續維持著談話的姿態。
昭令聞直覺認為,自己現在不應該上去摻和這件事,於是叫來剛才的馬童,說道:“如果等下蘇小姐問起來的話,就說我去林子裡了。”
馬童點點頭。
昭令聞從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馬場旁邊有一片密密叢叢的樹林,是可以供騎馬使用的。她想試試看,在更加自由的環境中策馬的感覺。
一下子撞進樹林中,清新而又純淨的氣息撲麵而來,昭令聞夾緊了腿,驅使著逐日往前跑去。
風似乎都被昭令聞甩在身後了。
正在暢情快意之時,突然,逐日發出奇怪的聲響,它的步伐突然變得淩亂,前蹄猛地一蹬,仿佛觸碰到了什麼未知的恐懼。
那一刻,昭令聞感受到了它身體的緊繃,以及從韁繩上傳來的急促力量。
一種急劇的慌張感覆蓋住了昭令聞,她緊緊攥住韁繩,腦海中努力回想起剛才蘇詩泱講的如果馬受驚了應該怎麼辦。
昭令聞儘可能地保持著冷靜,用溫柔清和的語調呼喚著“逐日”的名字,同時輕輕撫摸逐日的頸部,以傳達安撫的信息。
雖然有點作用,但逐日似乎還是處於焦躁中,前蹄前踢,馬體已經向後仰。
昭令聞已經控製不住自己的平衡,身體也往後仰去,劇烈搖晃,昭令聞試圖用雙腿夾緊馬腹,但這一切都無法阻止即將到來的墜落。
在那一刻,時間仿佛凝固了。
昭令聞感受到了空氣在耳邊呼嘯而過,地麵在眼前迅速放大。然後,一切都變得模糊而混亂。
昭令聞索性閉上了眼睛,她已經提前知道了自己的結局,隻伸出手,護住後腦,希望自己不要摔得太慘。
但是並沒有如預料那邊墜落。
就在昭令聞即將與堅硬的地麵接觸的瞬間,千鈞一發之際,一股力量將她穩穩接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