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什麼信?
謝枝意的意識清明了瞬,又再次淪陷其中,像是漂泊在無邊海浪中的一葉孤舟,尋覓不到方向。
耳骨酥酥麻麻,濡濕溫熱,燙的她心臟都在劇烈跳動著,他的呼吸落在耳畔,牽引著她往前走。
十指相扣,她已經熱出一身薄汗,裡衣濕了一片,他的眼沉如瀚海,濃稠似夜,聲音輕柔溫存,緊貼著她的耳骨,重複著,“今日寫的信,阿意都忘了麼?”
他吻了上去,耳鬢廝磨,溫存小意,指尖遊走著撥開她的衣裙,引起陣陣驚顫。
“那封信並不重要……”她呼吸著,檀口溢出破碎,被他牽扯著墜入花海,呢喃絮語,根本不記得說了什麼。
蕭灼心情愉悅起來,溫柔貼著她的雪頸,細細密密的吻,“什麼才重要?”
順從心意,她輕聲道:“你……”
“我是誰?”他又繼續追問。
好似一個分外耐心的狩獵者,眼瞳凝視著眼前的獵物,勢必要等到一個他滿意的答案。
“阿、阿兄……”她喘息,淋漓香汗粘著青絲,灼熱不已。
“乖,我的好阿意。”
他留戀吻過她的纖纖玉指,笑容放縱,蟄伏的占有欲再也掩藏不住,脫籠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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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旎的夢太過漫長,直至清塵收露她方漸漸醒來,頭腦昏昏沉沉,對於昨夜的記憶隻剩下蕭灼讓她過去,隨後吻了自己,剩餘的竟是都不記得。
她沒有多想,畢竟那樣一個吻都能叫人心旌搖曳,縱然記不得之後的事情又有何關係?
身邊的位置一片清冷,顯然他起得很早,她沒讓綠禾幾人進來,先是對上銅鏡照了照,果不其然,她的唇又腫了,定是某人乾的好事!
“公主,您醒了麼?”
殿外,沈姑姑幾人聽見裡屋的動靜先是出聲問詢,直到謝枝意說了聲“進來”,宮婢們這才魚貫而入。
“公主醒來怎麼也不喚奴婢入內?”
她們進來的時候謝枝意已經穿戴好裙裳,除了青絲依舊散落在身後,其餘已經收整妥當。
她沒好意思叫她們看見衣領下蕭灼留下的痕跡,自是都自己來,因而僅是淡淡道:“隻是些瑣碎小事罷了!過會兒我想去一趟藏書閣。”
白日蕭灼忙於政事,幾乎都在淩霄殿裡。昨日看的食譜總覺得少了些什麼,藏書閣是宮中最大的書樓,藏了不少孤本,她也不想整日悶在長樂宮,索性散散步過去瞧一瞧。
以前那十年,謝枝意在宮裡頭也會時不時去藏書閣,待用過早膳,她便朝著藏書閣而去,才經半道就撞見一人。
那人顯然在她往日最經常走過的那段路等待,身姿挺拔,英武俊偉,似是覺察到什麼他回首朝謝枝意望去,眸色漸深,似有些意外。
沈姑姑沒想到今日應當離京的蕭凜竟然等候在宮道這裡,天色灰蒙蒙,日光皆被烏雲遮擋,他渾身清寒冷冽,也不知在這裡等了多久。
“公主,我們還得去藏書閣。”沈姑姑生怕蕭凜又要發瘋,連忙提醒著謝枝意。
謝枝意沒再看蕭凜,攜著沈姑姑並一眾宮人從他身邊經過,腳步未停,便聽他遽然開口,“你給的那封信我看了。”
他是特意在這裡等著,事實上他也不知是否能見到她,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那封信懷揣在他胸口,熾熱無比,就像他在看見謝枝意的那一刹那,怦然心動。
能在離開盛京前再見她最後一麵——
真好。
“今日我就要離開盛京,以後不會有人再煩你。”他說得酸澀,目光沉沉凝著她,似乎要將她每一根頭發絲都納入眼底,“不管你信不信,我從未想過為難你。”
他說的熱忱,卻也明白自己現在說再多也於事無補,她已經喜歡上蕭灼,更不會回頭。
“過去的已經過去,你多保重。”
到底認識一場,謝枝意也不是那麼絕情的人,最終還是贈了他一句話。
事到如今,他能在臨行前得到這一句話已經心滿意足。
“阿意。”他第一次這麼叫她,有些不習慣,卻又堅持著,“你不要太過相信他,他的心思太深,有著太多事情瞞著你,倘若以後……你遇到了麻煩事,隨時可以來找我。”
到底還是不甘心的吧,尤其是蕭灼都可以,為什麼他就這麼落敗了?而且事已至此無法轉圜,他隻是不希望謝枝意被蕭灼那樣虛偽的人一直騙下去。
他沒再多看謝枝意,生怕再多看一眼自己就不願離開,腳步沉重,朝著宮門方向離去,未幾,消失在了眼前。
唯獨那段話,在謝枝意心頭刻下重重的痕跡。
她不明白蕭凜為什麼要說那些,是為了給她添堵,還是當真真心實意?
沈姑姑自是也聽見了那番話,暗道這位三皇子可真會給人使絆子,“公主,三殿下說話向來如此,更遑論他和太子不對付,您和太子心意相通,可千萬彆信了這些。”
謝枝意也隻是把他說的這番話壓在心底,到底並未細想,收回視線她果斷往藏書閣方向走去。
藏書閣有專門的官員看守,入內都需登記,謝枝意沒讓沈姑姑她們跟著,慢悠悠拾階而上。
對於藏書閣她並不陌生,很快就找到了她想要找的東西。
削蔥玉指如水般從古籍上一一劃過,最後先挑了一本翻閱著。
倒是藏書閣的官員知曉謝枝意的身份不敢怠慢,命人備好茶點擱在一旁,隨後小心翼翼退了出去,將靜謐的空間留給她。
她看得格外專注,連身後傳來的腳步聲都未曾聽見,直到眼前投落一片陰影她才豁然抬首,等看見來人分外錯愕。
“陸大人,你怎麼也在這裡?”
自那日大理寺一彆,她已許久未見過陸乘舟,沒想到今日竟在藏書閣遇見。
因著今日天色昏沉,藏書閣中點著燭燈,卻見陸乘舟整個人似乎都籠罩在朦朧光暈中,視線不由自主落在他骨節分明的手上,手中拿著一本古籍。
謝枝意掃了眼古籍上的字,迅速捕捉到幾個字眼,要是沒看錯的話,那是地方縣誌,偏巧,那縣誌還是陸家曾經待過的地方,也是被那一把火徹底焚毀之地。
“長樂公主。”陸乘舟行了一禮,將古籍合攏。
謝枝意禾眉微蹙,試探問道:“陸大人還在調查那場大火?”
她曾從陸乘舟口中得知一些事情的始末,事情已過去多年,眼下他還在調查著這場大火,儼然事情沒有太多進展。
聞言,陸乘舟不由苦笑,“實不相瞞,時至今日依舊沒有太多的線索,是我無能不能窺探到事情真相。”
陸乘舟向來行事穩妥,從未這般失魂落魄,這是關乎他家人死亡的真相,苦苦追尋幾年卻一無所獲,自是愧疚萬分。
垂下眼睫,謝枝意有了些想法,終究她還是欠了陸乘舟一個天大人情,自是想要報恩。
“倘若陸大人不嫌棄,可否將昔年往事告知一二,或許……我也可幫忙。”
像是陰沉沉的天照進來一束亮光,陸乘舟眼底遽然亮起淬火,他沒有拒絕,而是選擇在這處藏書閣裡靜靜敘述著往事。
謝枝意無疑是最好的傾聽者,從頭到尾將事情聽完,事實上,陸乘舟還是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因為當時陸家被燒毀的屍體,少了一具。
“那個人是誰?”
“是祖母身邊伺候的陳嬤嬤,隻可惜我讓人暗中找尋,還是沒有找到。”
陸乘舟心想或許找到那個人也就離事實真相更近一步,好在藏書閣有紙筆,他將那人的樣貌畫了下來,謝枝意將那人的長相牢牢記在腦海中。
“此事陸某不願叫旁人知曉,還望公主隱瞞一二。”
這是陸家的過往,陸乘舟本不想叫旁人牽扯進來,可麵對謝枝意還是鬼使神差同意了,就好像兩人懷揣著同樣的秘密,而這個秘密隻屬於他們。
謝枝意將那封畫稿放在燭火上儘數燒毀,自是點了點頭,“陸大人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縱然謝枝意沒有說這句話,陸乘舟也是放心的,說完自己的事情,一想到近日那樁賜婚聖旨,他的心思微動,“太子他……對公主可還好?”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這些都是蕭灼的計謀,畢竟武安王死的太快了,而後朝堂之上關於廢太子的傳言迅速銷聲匿跡,就連三皇子蕭凜都被帝王遣離京城,不得不叫他深思。
隻是懷疑終究是懷疑,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證據,她成婚在即,他也不會蓄意破壞。
“阿兄他一直都很好。”謝枝意想到蕭灼時唇角牽著笑意,畢竟現在的他比起從前變化太多,她不是不喜歡蕭灼,隻是憎惡那種禁錮般強硬的手段。
更遑論,他甚至為了自己做出那麼多的事情。
陸乘舟瞥見她麵上的欣喜,隻覺心頭空空蕩蕩,他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痛恨自己的同時攥緊手心,任由指尖深深紮著。
“那就祝公主與太子笙簫和鳴,永結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