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1)

金玉纏枝 慕雲皎皎 4043 字 4個月前

蕭鳴痛苦萬分,尤其自己的手掌剛被人砍斷,直接被嚇暈過去。

蕭灼渾身裹挾著寒夜的冷徹,怒意像一團火在心底不斷燒灼,他所珍視的到現在都舍不得動,蕭鳴怎麼敢?

赤紅的眼睛布滿血絲,暴戾如斯,他一腳踩在蕭鳴胸膛直接將他肋骨踩斷,劇烈疼痛逼著蕭鳴蘇醒過來。

“太、太子……”蕭鳴吐了口血,一眼就看見他那浸染森寒陰鷙的雙瞳,早已嚇得麵如土色,哭著求饒,“殿下,是我豬油蒙了心,是我錯了,我會和長樂公主道歉,我……”

“不必。”

蕭灼直接一刀捅進他的胳膊,嗜血的濃重殺意將他的臉孔變得扭曲猙獰,沐浴在黑暗中,他又往蕭鳴胸口捅去,甚至避開蕭鳴致死部位。

蕭鳴痛得恨不得現在就死了算了,直到長劍捅進他的大腿,他才後知後覺明白過來,蕭灼這是要慢慢折磨他,不讓他輕易死去。

瀕死的求生意誌不斷掙紮,蕭鳴吐著血幾乎說不出話來,“蕭、蕭灼……我是武安王世子,我……我若是死了,父王絕不會放過你……”

他的父王可是蕭禹的嫡親弟弟,至於謝枝意不過是毫無血緣關係的臣子之女,蕭灼莫不是糊塗了竟然這麼對他!

“你以為孤在乎?”

蕭灼眼底無波無瀾,嗜殺過後心情平複許多,凝著蕭鳴像是在看著一個死人。

此時的蕭鳴渾身都被長劍紮穿成血窟窿,雙手被砍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活脫脫成了一個血人,若不是還有微弱鼻息恐怕都以為他已經死了。

“將他的皮剝了,等死透再將頭割下來送去武安王那裡。”蕭灼輕描淡寫命令,將染血的長劍收起。

林昭知道蕭灼平日手段狠戾毒辣,冷漠無情,可到底蕭鳴的身份不一般,蕭灼將蕭鳴折辱至此還要砍了人頭呈到武安王麵前,此事恐怕連陛下都無法保全自家主子。

“殿下,此事萬萬不可,武安王到底是您的皇叔,蕭世子的身份更是不同……”

林昭想要再勸一勸,蕭灼卻勾唇冷然笑出聲,低沉幽怖的笑聲讓人不寒而栗。

“孤若是怕就不會選擇動手,去吧,此事孤一人擔著。”

蕭灼堅持如此,林昭隻能歇下繼續勸阻的心思,畢竟蕭鳴都被傷成這樣,就算事後要彌補也不可能了,隻能得罪到底。

僅剩一口氣的蕭鳴像條狗一樣被人拖了下去,宮人眼疾手快迅速清理過地麵的血水,熏香換了一盞,幽幽淡淡蓋過濃烈刺鼻的血腥味,未多時,蕭灼已掀開珠簾來到謝枝意身邊。

謝枝意渾身無力肌膚泛著一層緋色的紅,臉色潮紅宛若夜間靜靜盛放的幽曇,從心到身熾熱滾燙,像被架在火堆上炙烤。

她雙眼迷離朦朧,目光愈發混沌不清,隻依稀聽見站在榻前的那人輕聲喚了她的小字,“阿意。”

字字繾綣溫情,相思入骨。

-

“公主殿下……”

清晨鳥雀啾啾,伴著綠禾的聲音讓謝枝意不由從冗長的夢境中醒來,回想昨夜的那場夢竟是叫她稀裡糊塗又夢回三年前。

那一年發生過太多事情,她也不懂怎麼又做了這場夢,似乎從蕭灼歸京以後她就被困在那三年,反反複複,每當要選擇遺忘卻總能在記憶深處找回過往,重新想起。

“公主這是怎麼了?莫不是還困著?”

沈姑姑命宮婢將溫熱盥盆端進來,親手擰了帕子遞過去為謝枝意淨麵。溫熱水溫落在臉龐她才驟然回神,索性不再去想那些事。

“東宮那邊如何?”謝枝意可沒忘記自己留在這裡是為了什麼,倘若蕭灼早一日好全,說不定她離出宮的時日也就更近些。

沈姑姑眸色微動,想著昨日林昭的叮囑搖了搖頭,“太子殿下人倒是醒了,隻是身上傷勢頗重,恐怕還要公主過去照顧一二。”

謝枝意想著昨日那支箭拔出時連帶著血肉,猙獰可怖的傷口並非幾日就能恢複無礙,蕭灼始終蒼白著臉,好在一切性命無虞。

換過衣裳,謝枝意並未帶綠禾一並過去,綠禾第一次入宮對宮中路況、規矩都不熟悉,沈姑姑笑著將她留下說是要教導一二,綠禾自知宮中貴人甚多,她既作為謝枝意的貼身婢女自然也就格外特殊,假若犯了錯事說不定還會給自家主子帶去麻煩,因而綠禾自是格外感激沈姑姑的細心周全。

東宮一如既往冷清。

蕭灼喜靜,並不喜歡旁人打擾,謝枝意踩在一塵不染的白玉磚石上,林昭已行完禮默默退到殿外候著。

他們跟著蕭灼許多年,算是他的心腹,自是知道但凡長樂公主來此定要屏退眾人,留二人獨處。

蕭灼靠在床榻邊手中捧著折子,日光翩躚順著花紋窗流瀉而下落在他如玉的臉龐,更襯得他蒼白羸弱。

他無疑是好看的,長眉入鬢,眉眼深邃,矜貴清雅,因傷得過重今日僅披了件素色外衫,俊逸出塵,溫潤無雙。

即便受了傷他的耳力依舊驚人,還是能憑借著腳步聲認出來人身份。許久沒有動靜,他擱下手中折子抬眸望去,聲音清越舒雋,“阿意,怎麼不過來?”

謝枝意緩緩踱步來到他麵前,落座在早就準備好的木凳處,她沒敢說是因為想了太多事情才一時怔愣出神,倘若……倘若一開始蕭灼就是這幅模樣耐心對她,控製欲不那麼強,或許她也會逐步陷落進這片溫水之中。

可是,一切假設都於事無補。

一個人骨子裡的本性變不了,也偽裝不了任何人。

纖長睫羽撲閃,她不想直視蕭灼的目光,輕聲開口問他,“今晨的藥用了麼?”

蕭灼一直在等她,又不希望自己的病早些好轉當然隻會服用一半,他輕咳了幾聲,“已經用了,昨日那些殺手應該嚇到你,昨夜有沒有睡好?”

他親手調製的蘅蕪香很有效果,就比如他夜夜旁若無人出入她的寢宮,坐在床前久久凝望她的睡顏她都不曾醒來,他的手指撫弄過她的青絲,臉頰,還有唇畔,她就那樣沉沉睡著,什麼都不知道。

愈是深想下去眼底彌漫的濃稠墨色遲遲消散不去,好在謝枝意並未察覺。

她不願多說,害怕自己又不小心回想到過往的事情,徑自轉移話題,“昨天那群人是衝你來的,阿兄可知幕後操縱之人會是誰?”

蕭灼其實心裡隱約有了些猜測卻不打算先說出口,而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低聲問,“阿意覺得呢?”

謝枝意險些被他這一眼看得毛骨悚然,與此同時,心弦緊繃,腦海中刹那間劃過一個名字。

她驟然變了臉色,神情凝重極了,這一切皆被蕭灼儘收眼底。

他意味深長喟歎,“看來阿意已經猜到了。”

謝枝意的臉色已經化作慘白如雪,她最不願意想到的答案還是印證了。

“真的是……”她艱澀開口,幾乎說不出那三個字,又不得不往下繼續說,“武安王?”

“嗯。”

三年前蕭灼親手殺死蕭鳴,甚至還將他折磨得半死不活,愣生生讓他血儘流乾咽下最後一口氣割了頭顱裝在木匣中送到武安王蕭焱那裡,可想而知,這場風波幾乎將所有人席卷進去,誰都無法全身而退。

若是蕭灼殺死的是籍籍無名之輩抑或是朝臣之子也就罷了,蕭禹定會想辦法解決此事,可偏偏……他動手之人竟是蕭鳴。

武安王是蕭禹胞弟,久居行宮的太後都被此事驚動千裡迢迢趕回,縱然蕭禹極力想要保全蕭灼都無可奈何,因而最後便是將他發落到道觀,修身養性摒除渾身戾氣。

其實當年也不是沒有辦法,隻要她將蕭鳴所做之事儘數告知陛下,蕭禹還是能夠想到辦法周全,奈何,想要從他身邊逃離的心更甚往昔,蕭灼沒說此事,謝枝意更是緘默無言。

她無法否認,她對蕭灼有敬,有懼,更多的還有盤桓三年的愧疚,所以她從來不會開口詢問那三年蕭灼過得如何。

直到現在再次麵對關於武安王的消息,她才知她以為裝聾作啞的三年並未過去,蕭鳴是武安王唯一的嫡子,武安王不會善罷甘休。

她一臉憂心忡忡所有情緒都寫在臉上,連藏都不會藏,蕭灼不禁在心底輕歎了聲,抬手落在她眉間,微涼指腹輕輕撫平頻頻蹙起的禾眉。

“怕什麼,一切還有我。”他認真凝著她,聲音溫柔,沒有絲毫怨懟。

這一刻謝枝意的愧疚終於到達頂峰,她痛恨自己當初的怯弱退縮,僅僅隻是為了得到從他身邊逃離的唯一機會就將他推入深淵。

無數歉意內疚化作潮水湧來將她淹沒,淚水從眼眶墜落,又被他一一拭去。

“彆哭。”濃稠如墨的雙瞳落滿她的倒影,她哭得梨花帶雨,那般難過卻又美得叫人著迷,眼眸沉了又沉,聲音不知不覺更為喑啞,“阿意,你知道的,這三年我從未怪過你。”

修長如玉的指腹掠過她被淚水洇紅的眼尾,落在削瘦的薄背,他將她擁在懷中輕聲安撫,日光落在二人相擁的身影仿佛世間最恩愛的眷侶。

殊不知,在謝枝意看不見的地方他唇角微微上揚,纏繞一縷青絲落於掌中把玩,眼底漸染的欲越發重了,俯首,薄唇便要貼上她的雪頸。

那是他曾經占有過的領地,而今不過故地重遊。

薄唇距離雪頸一寸之遙,倏然,刺耳的碎裂聲打破這一場旖旎畫卷。

蕭灼漆黑瞳孔湧動薄怒,覆上一層駭人寒霜,俊臉陰沉,冷冷看著遽然出現的蕭凜。

蕭凜翻窗而入撣了撣衣擺處的灰塵,收回摔碎茶盞的手,眉梢抬起笑得恣意無辜,“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應該沒打擾太子的好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