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喬,我們往前看好不好?”(1 / 1)

他啞然一瞬,隻覺得喉頭發苦,像是吞了無數尖銳的銀針,咽不下去全都哽作一團。

褚曜默不作聲的將外衫給她披上,想要觸碰她,望著她彆過去的臉,神色失落,隻能緩緩放了下來。

他啟唇,望著她欲言又止,最後化成一句。

“是朕不好。”

不該明知一切都不是你的錯,偏偏固執的認為是你,明知會發生什麼還是和你置氣。

郎君的聲音輕柔,帶著小心翼翼的意味。

喬姒怔愣在原地,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有些不可置信的轉過來望著他。

褚曜同樣盯著她,輕聲道:“阿喬,我們都放下那些,往前看好不好。”

特彆是賀青那個王八蛋,千萬彆想他。

褚曜默了默,直覺告訴他後麵那句話不能說出來。

滿室寂靜,隻有郎君低沉的聲音在耳旁響起,一字一句,告訴她並不是假的。

半晌,喬姒眼眶陡然紅了一片,她長睫微顫,斂下眸子,淚如斷了線的珠子滾落。

褚曜沒想到喬姒是這般的回應,瞧著她落淚的模樣不知是哪裡沒說對,他握著她的肩有些手足無措。

“怎麼了,是還疼嗎?”

他陡然想到太醫說喬姒身體內尚存餘毒,先前她毒發更是疼得臉都白了,他眉頭微蹙就要喊太醫。

喬姒察覺到他的想法,忙不迭的抬頭捂住了他的嘴。

她搖頭紅著眼道:“不,不是疼。”

褚曜望著她沒說話。

那雙總是溫婉的眸子泛著淚光,水霧氤氳的模樣楚楚可憐,像是積攢的委屈經年得以釋放。

她有些不敢相信,抽泣著開口。

“那,那陛下說不要妾身呢。”

褚曜沒想到她最關注的是這個,心中升起慰籍,她對他並非全然沒有真心,或許是年歲尚小,又沒有人引導才不知道。

他伸手輕擦她眼角淚珠,溫聲哄人。

“是朕氣昏了頭口不擇言,都是假的。”

喬姒肩頭因著哭泣輕顫,她又問道:“那,那我阿娘呢,陛下還幫我嘛?”

小可憐的樣,連求人都是可憐巴巴的樣子。

他心頭一軟,給她喂了一顆定心丸。

“既是你的生母,也是朕的嶽母,下頭的人已經將她帶了回來,在彆院休養,你想什麼時候去看都可以。”

喬姒眼前一亮,下意識就要下床,卻被褚曜攔住了身子。

他輕歎一口氣,補充道:“但那些都是在你身子好的基礎上,阿喬,你若是好不起來,那一切都是夢裡黃粱。”

聽到褚曜這話,喬姒才悻悻坐了回去,想著也是,先好起來就不會讓阿娘為她擔心了。

她身子本就虛弱,眼下遭此大難隻怕先前那些藥膳全都白補了,他思忖著得將藥膳提上日程。

胸前的衣襟被她指尖輕碾,輕輕勾動著郎君的心神。

喬姒輕輕抿唇,看了他一眼,小聲道:“那陛下還殺賀青嗎?”

賀青這根刺恰當利用可以激起郎君的嫉妒心,可過猶不及,但同時也能讓人在意,這中間拿捏的分寸當真是極難。

果不其然,褚曜聽見賀青的名字身子一僵,臉色有些發沉,可他想到前些日子就是因為這個才和喬姒鬨了。

他是個聰明人,知道太過在意反而會讓喬姒也在意,而若是讓賀青死了,說不得喬姒會一直記著他,保不準讓兩人才修複的關係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份風險和後果並不是他想要,他壓下心頭陰暗的想法,頓了頓才勉強勾起唇角,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不情願。

“隻要他不找死,朕自然不會殺他。”

喬姒聞言神色一鬆,像是舒了一口氣。

饒是說了不在意,可褚曜還是忍不住,他按住了想要出口的冷嘲,用詢問的語氣問她。

“你為何這麼在乎他的生死?”

喬姒聞言一默。

褚曜隻覺得心頭像是破了個大洞,風一吹就透骨的涼,他佯裝不在意道:“不回答也行,朕隨口一問罷了。”

喬姒直起身子,看著他的臉,毫無退色,鄭重其事道:“他是個好人,好人不該落到壞下場的。”

平心而論,賀青的確是個好兒郎,既沒有紈絝子弟的習風,也沒有貴胄子弟的傲慢無禮,他是鮮活的,熱誠的。

褚曜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不得不說聽到喬姒的回答,他心頭微不可查的鬆了一口氣,甚至覺得賀青不過如此。

這般久了都沒能讓喬姒對他有任何情愛上的眷念,可他心頭同時也在慶幸。

慶幸著他來的還算及時,可其實遲了也不打緊,因為他想要的,無論是何種手段都會拿到。

即便是喬姒嫁作人妻,他也有法子。

可這些沒有發生的,他自然不會讓喬姒知道。

他看到喬姒命懸一線的時候,腦袋裡麵沒有什麼仇恨報複。

他想的是一輩子太長了,沒有喬姒,他就要這麼走下去。

或許就按照一個皇帝的生活,三宮六院,可她們都不是喬姒,他無法想象那樣活下去。

他不清楚他對喬姒是怎樣的想法,可他知道,他要她。

他輕輕抱緊了懷中的人,似乎這般就能昭告著這一切都不是假的。

喬姒沒有掙紮,隻是安安靜靜待在他懷中,原本可憐的神色早就成了一片死寂。

喬姒想不到這一遭雖然受了罪,可收獲卻是大的,能打消了褚曜對她的疑心。

也讓她明白,褚曜並非那般無情的人,畢竟苦肉計,從始至終生效的都是在乎的人,將愧疚轉化為憐愛。

而她握著這份獨一無二的憐愛才能更加長遠的走下去,想來不久,她又能往前走一步了。

雖說現下褚曜並沒有選秀的打算,可喬姒知道總會有這一天。

那些一生一世一雙人不過都是話本子裡哄騙無知女郎的,男人的真心從來都是最不可靠的,唯有自己守住才能立於不敗之地。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選秀之前繼續穩住這份寵愛,讓她於褚曜而言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待過幾年她穩住地位,就能順理成章的懷上子嗣,畢竟地位低微如美人婕妤並不能撫養孩子,而孩子生母的地位也會一定上影響他日後的前程...

思及此喬姒呼吸忍不住亂了幾分,她的野心從來都不止於後宮,也許未來,她還能坐上那最高的位子。

她隻覺得心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怕被褚曜察覺到異常,她乾脆整張臉埋進他懷中。

對於喬姒的親昵,褚曜自然喜聞樂見,以為是她麵子薄,他蹭了蹭她柔軟的烏發。

而喬姒忽然想到什麼,悶聲開口道:“臣妾想求陛下一件事。”

氣氛難得溫情,褚曜也好說話了許多,輕嗯的一聲,示意她繼續開口。

“臣妾這些日子雖沒受什麼苦,可下頭的人到底是委屈了,妾身今日僥幸活下來也虧了一個小太監提醒妾身,那小太監是膳房的,很是機靈聰慧,臣妾想留他在身邊。”

不過是個奴才,自然沒什麼不能應的,褚曜沒想到她開口是為了這件小事,等了半天也沒等她說其他的事情。

他輕聲道:“就隻有這個?”

以為褚曜是在確定,喬姒點點頭,“妾身隻有這一個要求就夠了。”

褚曜輕歎一口氣,忽然發現喬姒似乎也不如他眼中那般聰慧。

他提醒著,“或許你能要更多。”

例如位分,例如尊貴,又例如纏著他懲罰那些欺負她的狗奴才。

喬姒眼神微閃,她自然知道如今兩人的關係剛好,自然可以提出許多要求,隻要是無傷大雅,褚曜都會滿足。

但她如今在褚曜麵前隻是一個情情愛愛有些嬌氣的妃子,一個兩個是情趣,若是多了,自然也會讓人懷疑這裡頭的門道。

而至於告狀也有講究,似那種涕淚泗流瘋子般的自然是下下策。

她自然不會說在嘴上,畢竟隻有郎君心甘情願的去乾一件事,才能有最好的效果。

喬姒聽著褚曜的話隻是笑著搖搖頭,“臣妾一切都好,沒什麼想要的,隻要陛下...”

她輕咬著唇,臉色紅潤帶著幾分羞澀。

褚曜喉結微滾,啞聲道:“隻想要朕?阿喬,你可好貪心。”

郎君自顧自的斷章取義,喬姒連著耳根都紅了一片,水潤的眸色帶著羞赧,瞪了他一眼,顯得嬌嗔。

褚曜眉頭輕揚,唇角輕勾著弧度,不似以往那般刻薄模樣。

他想,喬姒如今的地位太低了,那些個狗奴才無非就是仗著這一點才敢動手腳。

喬姒心又軟,連那犯了錯的丹紅都能留在身旁接著伺候,可無妨,他從來不是心慈手軟的人,她下不了手的,自會有他來。

至於位分,他思忖著得過段日子,畢竟這段日子事情太多了,若是此時晉位,難保不會讓她在風口浪尖上,跟太後這事掛上關係。

兩人依偎在一起,瞧著親密無間,卻各懷心事。

——

太醫院內

和汝成一回院就被一群人圍了上來,個個都是好奇和汝成怎麼救的喬婕妤。

畢竟連林老太醫都看不出來的,和汝成居然瞧出來還解了毒,可不就稀奇嗎。

但不管彆人怎麼問,和汝成始終都是用一句“巧合”打發,眾人見他神情不似作偽才散了去。

也是,資曆最深的老太醫都不知道,和汝成估計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罷了。

和汝成看著散去的眾人,忍不住鬆了一口氣,腦中忍不住回想起喬姒同他做交易的場麵。

寂靜的室內,虛弱的女郎眸色瀲灩如春,西子捧心般看得人心軟軟,可說出的話卻讓人心驚。

“和太醫,三年內我讓你成為太醫院院使,你為本宮人,由我差使如何?”

和汝成自問不是淡泊名利之人,可也從沒有那般大的展望,許是女郎眼底的野心感染了他,又或許是她眼中幾分藏不住的期盼。

鬼使神差的,他同意了。

從頭到尾哪有什麼解不開的劇毒,不過都是這位喬婕妤將計就計,控製著變量,即便是沒有太醫也能漸漸好起來,不過是要慢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