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遇(1 / 1)

翌日,司膳房的照常送來了膳食,是一個小太監送來的,不同於前幾日的敷衍了事,這次送來的格外精致,同她以往受寵時一樣。

丹紅還以為是陛下吩咐的,有些驚喜,“是不是陛下發現了那些家夥的惡行,申斥了他們。”

畢竟在這宮中能夠驅動這些人的,也隻有上麵的人。

喬姒沒說話,丹紅便自顧自的準備將東西先擺上,可那太監卻忽而用手擋在食盒上。

這幾日因著小主失寵沒少受冷待,以為這小太監也是個刁難的,紅玉當即就火了。

“你們這些個奴才彆太過分了,糟踐人都到殿裡頭糟踐,我們小主可還是婕妤!”

聖上雖冷落了小主,可喬姒的位分還在那裡擺著,輪不到這些人如此過分糟踐。

可那小太監隻是抬起頭看向喬姒,淡聲道:“這東西不能吃。”

丹紅冷笑一聲,還真就跟他杠上了,“怎麼就不能吃了,怎麼見著人好了就不舒服了?!你這小太監怎麼張口說胡話呢。”

麵對丹紅的冷嘲熱諷,小太監也沒反駁隻是一個勁的說著“不能吃。”

“嘿,你這小太監。”

丹紅有些惱羞成怒,偏偏要從他手中將東西搶過來。

喬姒看著這小太監,又看了眼氣得臉色漲紅的丹紅,道:“丹紅,你先下去吧。”

“主子!對著小太監您可不能心軟。”

丹紅皺著眉頭有些不太情願。

“丹紅,本宮說的是,下去。”

喬姒麵上溫和的笑意漸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不近人情的冷然。

丹紅從沒見過喬姒這般神色,在她印象中主子一向都是溫柔和氣的。

可如今,不知怎的,望著這樣的主子,丹紅陡然噤了聲。

待到了殿外丹紅才發現自己方才竟是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下意識的想去找丹白訴苦,可是丹白卻意外的沒有在,丹紅撓了撓頭,奇怪,這幾日丹白怎麼都有那麼多事情。

她想著待丹白回來同她說說,替她分擔分擔這些瑣事。

屋內

喬姒坐在上方看著這位小太監,歪了歪腦袋有些奇怪,她眼中笑意不達眼底。

“你是誰,為何又要告訴這些消息給本宮?”

她可不知自己何時還有這般的眼線。

小太監微微抬起頭,眼神清正,“奴才小吳子,本是冰庫前掌事黃武的手下,飽受他的折磨,那日命懸一線,是陛下替娘娘出氣,正好救下了奴才,奴才感恩您的恩情,如今也算回了,奴才做事從不虧欠,再加之,難道娘娘就沒有在往上走一走的決心嗎?”

他說到最後那句話時,眼中帶著不容忽視的野心。

一個太監,不像娘娘們身邊的貼身婢女得力,唯一的就隻能靠自己的本事投靠上位者,獲取權利和尊嚴。

可喬姒並沒有輕易的信服他的話,指尖不緊不慢的敲擊著桌麵,發出一下又一下的聲音,在這寂靜的殿中格外考驗人的耐心。

半晌,她才緩緩開口,“可如今人人都道本宮失寵,你投靠本宮無非是白費功夫罷了。”

小吳子神色不變,隻是微微低著腦袋道:“失寵不過是一時的,娘娘,不是也在等嗎?”

喬姒“哦?”一聲,眉頭微挑,有些好笑。

“那你說說本宮在等什麼?”

小吳子道:“等她們出手。”

喬姒眼神微變,盯著小吳子,可小吳子隻是不卑不亢的站著。

“在宮裡討生活,總要有幾分會盯事的本事,娘娘放心,奴才不過是胡亂猜測罷了。”

喬姒神色不變,語氣卻帶了幾分認真,“那你且說說本宮又要如何翻這一局呢?”

小吳子語氣恭敬道:“奴才打聽到陛下今日會和沈大人在禦花園議事。”

喬姒臉上笑意漸深,看著外頭的晴朗天饒有深意道:“今兒天可真好。”

——

泰安殿內

李全深吸一口氣才顫顫巍巍的送上了茶水,可一如既往,陛下喝了一口就皺了眉頭。

“冷了。”

李全聞言一默,看著被燙的微紅的指腹也隻能認命的應了一聲準備下去,可半路就被褚曜叫住了。

他眼神微閃,狀似漫不經心道:“這幾日泰安殿外可有什麼異常?”

李全有些摸不著頭腦,但還是老老實實的回道:“這幾日泰安殿侍衛交接都沒什麼異常。”

他本以為自己回答得中規中矩,這下總不會再被挑出錯處吧。

卻沒想到陛下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陰沉下來,隻“嗯”了一聲,旋即就讓他下去了。

這下李全更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能帶著滿腦子疑惑出去詢問自個兒師傅。

王如春本是臨時有事才讓李全頂了上去,眼下聽著李全口中的話。

王如春看著自己這徒弟,麵色有些複雜,不知該說他什麼好,半天就憋出一句。

“你啊,你啊。”

他沒在說什麼,隻是歎了口氣搖著腦袋,旋即就匆匆進去稟報去了。

一刻鐘後,李全就得到了陛下啟程去禦花園的消息。

八角亭內,沈長林早早就候在了此處,他望著難得的好天氣半眯著眼才適應那般耀眼的光線。

想著前幾日傳來災情平緩的好消息,他神色微鬆,輕輟了一口茶水,無意間瞥見一道青綠身影。

身姿纖細的女郎穿著青綠裙衫,薄如蟬翼的裙紗因著風不斷飄揚,在日光下折射出如水波般飄逸出塵的模樣。

許是因著太陽大,女郎手持著團扇抵在額頭擋住刺目的光線,皓腕凝霜雪,上隻帶了一隻青綠色的玉鐲,清透水潤,襯得她素手纖纖。

分明是深秋,卻叫人覺得仍在盛夏,覺得口乾舌燥。

這般容貌即便不用腦子想都知道是那位喬婕妤,想到陛下和這位的那些事,沈長林強迫著自己收回目光,本想著避諱。

畢竟後妃朝臣在此處見麵,雖說由宮人盯著,到底不好。

隻是他還未來得及,那廂傳來一道柔和的女聲。

“可是沈長林,沈大人?”

沈長林有些奇怪,他從未見過喬姒,喬姒是怎麼知道他的?

心頭埋著疑惑,眨眼間就瞧見喬姒出現在了亭外,方才離著些許距離瞧不清明,眼下隔近了再瞧,當真是讓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沈長林自問不是沉迷美色之人,卻終忍不住的多看了兩眼。

他問道:“娘娘如何知道微臣?”

喬姒輕笑著,她自然知道他,畢竟沈長林當初可也在喬仲海為她列出的一眾青年郎君人選中,隻是她自然不能這般說。

她笑道:“往日賀小侯爺曾提起過您,說起你少年得誌風姿綽約,本是猜測,倒不想讓本宮猜對了。”

聽到喬姒提到賀青,沈長林臉色有一瞬間的變化,莫名的心虛兩分。

但很快他就調整好了神色,溫然有禮。

“娘娘說笑了,不過是尋常,娘娘是來此賞花的?”

喬姒聞言一默,神色不可遏製的黯淡幾分,卻仍舊維持著體麵。

“是啊,今日天好,本宮出來散散心。”

雖是這般說,可明眼人誰看不出來她臉上的黯然。

沈長林作為天子近臣,宮內人知道的,他自然也知道幾分。

他本不該插手這後宮事,可許是今日天好,又或許因著賀青的事情他罕見的有些心虛,下意識出聲。

“娘娘不必困擾,不過是一時罷了,世事如流水,豈能空看流雲落花。”

沈長林的回應喬姒是沒想到的,原本她隻是為了拖延時間到褚曜來,也沒想著這位朝中重臣能夠回應她。

畢竟她做的那些事,可都是妖妃能乾出來的事,怎麼看都不像是好人,似沈長林這般肱骨重臣不都最討厭這般紅顏禍水嗎。

但沈長林如此配合,她也樂得回應。

“那就借沈大人吉言了。”

深秋暖陽中,女郎與郎君相對而立,階下的女郎明眸皓齒,眉眼輕彎著,若月牙一般,似春水逢林,明媚又耀眼。

若不顧忌著兩人身份,還真能算得上是話本子裡的才子佳人。

不遠處,年輕的帝王將這一切收入眼中,看著自己的妃子和臣子交談甚歡。

自她進宮,他便從未見過她這般毫不設防笑著的模樣,尤其是這般場景與當初何其相似,眼下這一幕便越發刺眼。

他唇角輕勾,笑意卻不達眼底,倒像是捉奸的氣勢。

“聊什麼呢這麼高興。”

他神色淡然,像是隨意的問候,可偏偏喬姒望著他時,臉色驟變,低下了頭,瞧著像是不願意瞧見他。

褚曜見狀心中冷笑一聲,這般不想見著他,那他偏偏非要讓她日日都見著他才好。

褚曜的突然出現嚇到了兩人,沈長林最快反應過來行禮問安,心中莫名有種心虛的感覺。

他溫聲道:“不過是偶遇了婕妤娘娘,隨意聊了幾句罷了。”

明明方才一切都沒有出格之舉,可偏偏被陛下這樣瞧著,倒像是他在做什麼對不起陛下的事情一樣。

褚曜來到兩人麵前,準確來說是站在了喬姒的眼前,聽著沈長林的解釋,他眉頭輕挑。

“是嗎,原是如此啊。”

喬姒微微握緊手,垂下的睫毛不停顫動著。

她輕咬著唇,溫聲開口。

“既是陛下與沈大人有要事相商,臣妾就不叨擾了。”

說著她轉身離開,可不過兩三步就被褚曜一把拽住了手腕子。

“怎麼,愛妃如此急匆匆的走,難不成是背著朕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他嗓音冷寒,帶著不可忽視的逼問和不容置疑。

旁邊的沈長林聞言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他就知道,今日早該聽那先生的,不出門才是。

今日這議事怕是議不成了,沈長林果斷道:“微臣想起災情還有些許沒弄好,微臣先下去了。”

沈長林毫不猶豫的離開,王如春更是帶著人在八丈遠的地方,原地倏爾隻剩下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