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局(1 / 1)

今日踏青宴是魯國公家的林三娘子舉辦的。

說來魯國公,在先帝時期可謂是盛名在外,隻如今新帝即位,那新帝性子古怪,棄用了許多前朝重臣。

魯國公自然也在其內,所以如今迫切的想要拉攏京都的老臣們,這才有了這場踏青宴。

倒是便宜她了。

想到方才賀青說的話,喬姒多日來的提著的心才略略放鬆。

萬事俱備,隻欠賀家這縷東風了。

若不然,喬家還不知道要讓她去接近哪一個。

自從和褚家的婚約解了,她在府中的境地越發艱難。

尤其是大夫人虎視眈眈,如今好不容易趁著人巡莊子的功夫才得以喘息。

她實是不得已才為之。

可要說愧疚,喬姒心中也沒有,她求得一份安穩,賀青心願達成,也算是兩利的局麵。

“喲,二姐姐,這是去哪了,方才我找了好半晌都沒看見呢?”

正麵迎來的少女杏眼圓臉,一身青綠衣裳。

尋她的是喬湄,府內三姨娘的女兒。

喬姒輕笑著回她,“不過是隨意尋了地方休息一會,倒是勞煩你來尋我。”

隻是喬湄從來都隻跟在喬蘭後麵,此時來找她,莫不是喬蘭那裡有事。

果不其然,下一刻,喬湄便道:“大姐姐托我尋你,現下可快去,沒得誤了時辰。”

她輕擰著眉頭,自認得了正房的臉,便高出喬姒一籌來,說話也是頤指氣使。

喬姒也不欲和她爭執,默默的跟了上去。

喬湄偶爾回頭瞧她,瞧見她那一臉柔順的模樣,隻覺得鄙夷。

果然是外室生出來的,就算是抬到府裡頭,也是個不成氣候的。

也唯有這張臉可看的過去罷了,可如今還不是失了褚家的姻緣,讓喬家失了臉麵。

連父親都不大待見她了。

想到這,喬湄忍不住暗暗得意。

穿過曲折回廊,後頭便是一群貴女世子們作詩玩樂的地方。

喬蘭正陪在柔敏郡主身旁,臉上是喬姒往日不曾見過的笑意。

柔敏郡主是太後娘家的侄女,身份尊貴,喬蘭如此,也不奇怪。

隻是當瞧見她時,喬蘭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忙拉著郡主,不知說些什麼。

喬姒下意識覺得不對,可現下也沒了退路,想著到底都是喬家人,她若丟了臉,喬家也會沒臉麵。

喬蘭應當不會蠢到如此地步。

如此這般想著,喬姒心下稍安,循規蹈矩的行禮問安。

“見過柔敏郡主。”

少女模樣好,行起禮來如行雲流水,跟幅畫似的,看著就讓人心情舒暢。

尤其還有著一把好嗓子,跟黃鸝鳥般清脆,又有著江南水鄉特有的溫聲細語。

柔敏郡主也不著急喊她起來,細細打量一番後,眉頭微挑,才扭過頭和喬蘭搭話。

“你說的倒是實話,是個貌美的,想來做那鼓上舞,應當也是個好手。”

喬姒滿頭霧水,旁邊的喬蘭解釋道:“半月後就是太後生辰,郡主特尋了先朝失傳的鼓上舞來,不過十二舞娘缺了一位,想著你自小習舞,自然可擔大任。”

即便是讓小官家的女子,去做舞娘,也是莫大的羞辱。

又不是那等子下賤的人,賣唱賣笑。

喬蘭這是準備拿著她的臉子去捧郡主呢!

日後,京城內,誰人提起她都會擔上舞娘二字,她還能有什麼名聲,有什麼前程。

尋常百姓尚且鄙夷,更何況是賀家,隻怕也是難了...

喬姒驟然捏緊手,粉嫩的寇丹死死掐住掌心。

喬蘭,當真是好算計。

“二姐姐不會不願吧,這可是為太後她老人家獻孝心呢。”

一旁的喬湄話趕話,說得大義凜然,眼中對喬姒不願意的想法很是生氣。

仿佛喬姒不同意,就是對太後她老人家不敬。

這樣一尊大帽壓下來,喬姒沒錯也會有錯。

她沒回喬湄的話,而是扭頭看向柔敏郡主,神情柔順無辜。

“臣女隻是擔心會不會力不從心,郡主賞識臣女,是臣女的榮幸,臣女求之不得呢,隻是能否先容臣女看看那舞,臣女學會後,郡主再看看臣女是否夠格。”

喬姒將姿態放到了最低,活生生表現出一副因為雖然願意,但是害怕出錯的姿態。

果不其然,柔敏郡主聽見她這番話,原本憤然覺得她不識抬舉的心情瞬間被壓了下去。

“你倒是乖覺。”

她眼底閃過滿意,可也不容許喬姒這般糊弄過去。

“隻是你需幾日?本郡主的時間可不夠耽擱的。”

能爭取到,就是極好的。

喬姒咬了咬牙道:“三日,三日如何?”

隻要這三日內,賀家上門提親,她就能以操辦婚事推拒,屆時即便是看在賀家的麵上,太後和郡主也不會多說什麼。

喬姒也知道,這是一場賭局,可她已經彆無辦法了。

喬蘭聽著喬姒的話也隻是哼笑,垂死掙紮罷了。

柔敏郡主想了想點點頭,“既如此,便依你所言。”

要是這喬姒膽敢騙她...

柔敏郡主眼底陰鶩閃過,她自然有的是手段碾死這麼一個小小庶女。

回去的路上,喬蘭在前頭的馬車,喬姒和喬湄則是同處一輛馬車。

瞧著對麵淡然的喬姒。

喬湄撇了撇嘴,不懷好意道:“二姐姐倒是不著急呢,不過二姐姐聰慧,定然能夠獲得郡主青睞,到時候舞姿動人,自然能吸引不少郎君,不愁婚事了呢。”

一番話說得皮裡陽秋的,就差沒把喬姒是個勾引人的狐媚子說出來。

喬姒掀起車簾往外瞧了一眼,天色尚早。

想來今日叫人去送信也是來得及的。

聽著旁邊喬湄那幸災樂禍的話,喬姒唇角輕勾也不惱,隻扭頭看向她。

日光透過香紗,灑在少女身上,紅唇烏發,如玉的肌膚上瞧不見半點瑕疵。

喬湄瞧著,心中湧起幾分不甘。

“二姐姐這般看著我作何,難不成我說得不對。”

都是庶出,她又能高貴在哪裡去,難不成還能將她怎麼樣。

這般想著,喬湄臉上的底氣更足了,昂著脖子。

喬姒盯著指上的寇丹,隨意撥弄著香紗。

“三妹妹倒是想,也是趕不上,何苦說這些話,回頭我瞧見有哪個郎君好,定然向其說說三妹妹的豔羨之情。”

喬姒靠著馬車壁,沒骨頭似的,偏偏斜睨著人,眼尾上揚,勾勒出幾分淩厲嫵媚,讓人瞧著心驚。

“你!誰稀罕你說!”

聽著喬姒那心不在焉的語氣,喬湄瞬間炸了,誰要這個家夥施舍。

喬姒眉眼彎彎,故作可惜。

“原是不用啊,我還以為妹妹說這些酸話是想著呢。”

“誰想了!我分明說你是...”

意識到話要脫出口,喬湄的話哽在喉嚨間。

隻得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扭頭不再去瞧她。

喬姒神色未變,也沒再接著下去。

畢竟如今最重要的事還沒做好。

她微閉著眼,神思倦怠,細細思索著要如何走下一步。

不過小憩一刻,馬車便停了下來。

喬府到了。

喬姒深吸一口氣,且還有一場要應付的。

府內正廳

坐在上方的喬父滿意的看著站在麵前的三個姑娘。

“今日踏青宴,可是有什麼趣事?”

喬仲海不慌不忙的說著,瞧著無心一問。

可都知道,問的可不是單單這個。

不等眾人回話,喬湄便上前一步笑道:“爹爹,您可不知道,今日二姐姐可是辛苦了呢。”

喬仲海輕啜一口茶。

“哦?”

喬湄看了一眼喬姒,道:“二姐姐身子不好,不在女眷的偏殿待著,勞什子去什麼亭子歇息,虧得我找了大半晌呢。”

這話裡話外都是說著喬姒去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去了。

“你說說可有此事?”

喬仲海笑著看向喬姒,可眼底深處是不容忽視的質疑。

喬姒先是上前福了一禮,乖順道:“父親明鑒,不過是身子虛,屋子裡太多人,受不得屋裡的冰鑒才四處走走。”

喬姒身子弱,打從娘胎裡便帶著的弱症,喬仲海是知道的。

可喬姒話裡頭,說到太多人時,神情明顯有變化。

喬仲海不過一瞬便明白了,他歎了口氣。

到底是褚家的事情惹人非議了。

“好孩子,你這身子好好調養著日後會好的,外頭的人總是要見著懂些禮數,日後有個好名聲也有個好前程。”

說是好前程,不過是將她待價而沽罷了。

喬姒心中知道得一清二楚,可她並沒有表現出不滿,而是咬了咬唇笑起來附和。

“父親說的是呢,女兒是該好好養養身子,月後也好完成大姐姐的苦心,為太後領舞祝壽呢。”

她說的隨意自然,任是喬蘭也沒想到她這般便說出來了。

“領舞?”

喬仲海臉色一變,看向喬蘭,眉頭緊皺著。

“這是怎麼回事?!”

他語氣裡明顯帶了幾分怒氣,顧忌著人多,略壓製了幾分。

喬姒是他好不容易花的心血,決不能有半分損耗。

知道他的心思,喬蘭不緊不慢道:“太後壽辰,郡主相托,女兒也不好推辭,想著到底是個榮耀的差事,便想著二妹妹了,父親覺得哪裡不妥?”

喬蘭的話滴水不漏,任是喬仲海也挑不出錯。

又不能在明麵上把這些說出來,隻是瞪了一眼喬蘭。

“你給我到書房來!”

很快,原地隻剩下喬湄和喬姒。

喬湄哼笑一聲,“大姐姐就是大姐姐,你以為父親還能為你責罰她不成,真是異想天開。”

“是嗎,既是榮耀,為何要罰,莫不是三妹妹知道什麼內情不成?”

喬姒一臉無辜的看著她。

火氣就這麼堵在心頭,喬湄握緊手。

“你!”

“你就得意吧,遲早有你栽跟頭的!”

喬湄氣得咬牙切齒,扭頭離開。

盯著喬湄的背影,喬姒臉上的笑意卻是一寸寸的冷了下來,隻是看著不遠處的書房,眉頭輕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