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衛軍統領幾乎瘋了般全場戒嚴,甚至下令封山,出動所有人馬前去搜尋陛下痕跡。
一時之間整個獵場便沸騰起來,人心惶惶流言四起,親衛軍整日巡邏,人一批一批出去,手都因輪番出去尋人而凍得發紅發白,幾乎動也動不了,甚至有凍傷的趨勢。
握緊韁繩時,頻繁的摩.擦也將侍衛們的雙手磨得生疼。
可喜的是,三巡之後,圍場裡突然闖入幾個人,親衛軍巡邏的侍衛一驚,本能地出聲阻攔,可看清那人麵容之後,卻隻得抱拳躬身,“王爺!”
晉王臉上儘是血汙。
當時他跟在皇帝身後前去密林圍獵,周圍的侍衛本都緊緊跟隨,可眼前突現幾頭獵物,皇帝挽弓便要射去。
就在此時,他隻覺空氣中似乎有什麼尖銳之物嗖的一聲射過來,將空氣也撕裂成兩半,周圍氣息逐漸緊張起來。
雪卻下得越發大,風聲呼嘯著,恍若猛虎狂奔而來,張牙舞爪著想將所有人拍在爪下而後撕碎。
“有刺客!”
“保護皇上!”
“警戒!”
“……”
場麵瞬間亂起來,那夥人不斷放箭,而後飛也似的降臨在他們麵前,所有人都蒙著麵,可身手卻極好,親衛軍寡不敵眾,很快快便漏了風。
晉王望了望不遠處的皇帝,發覺他眸色不變,竟隻是盯著那些蒙麵人,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立刻護送陛下離開!”晉王望著帝王的神色,心頭隱隱升起一個不好的猜想,他當機立斷,朝著自己的護衛道,“快!”
聞悉,護衛們不敢怠慢,忙騎馬過去護送皇帝離開,可場麵迅速亂起來,對方根本就沒給他們一絲機會,迅速反撲上來。
刀光劍影交錯,火星四濺,鮮血噴湧而出的聲音夾雜著馬蹄聲與落地聲,分外激烈,雪地很快被染紅、染黑,往下望去,儘是一片血海、泥淵。
密林深處很快屍橫遍野。
再望過去時,秦淵手握寶劍,臉上已儘是血汙,親衛軍趁亂將他送出去,可又很快奔來另一批蒙麵人。
他隻覺得自己握著劍的手送了出去,混戰中,有刺客趁著空當偷襲,侍衛當即撲過去擋在他麵前,鮮血頓時噴湧在他臉上,臉上一片溫熱。
他望著那給自己擋刀的侍衛,忽而一狠心,“回帳求援!”
晉王思緒被緩緩拉回來,望著圍場巡邏的士兵:“所有人,立即進圍場外圍搜尋陛下蹤跡,不得有誤!”
風雪還在呼嘯著,落在人臉上,化開一片涼意,陸挽釵隻覺自己的腳都有些凍僵了,行進格外困難。
蔣仰止也不知被衝散到何處,她如今隻能靠自己。
耳邊風聲獵獵,搜刮過臉頰,雪也將她的發覆成一片銀白,隻隱隱看見幾根黑發,她抖了抖,將雪儘數抖下去,手掌貼在一起輕輕慢慢搓著,似乎企圖生出一絲溫熱。
按照計劃,她不能在此歇腳,也不能就此停下,按各位叔伯遞給她的消息,今日刺客之類不過是皇帝為試探晉王所做的戲。
可如今皇帝真真切切地失蹤了,那便很有可能是這批刺客裡麵混入了並非皇帝爪牙之人。
刺客裡混入了彆有用心之人,有人在算計今日圍獵一事。
她要儘快找到皇帝,將他帶回去。
“這邊有痕跡,來人,立刻搜!”
“一個角落也彆放過!”
正當她思索著,身後卻傳來方才那夥蒙麵人的交談聲,馬蹄聲與喊聲越來越近,陸挽釵心間一緊,隻覺心臟都要跳出來,連忙去找掩體。
隻是這周圍儘是雪,惟有不遠處的山體尚可遮擋,可剛她抬起冰涼的腿想走過去時,肩膀處卻落下一隻手。
她心一咯噔,不禁有些微微發顫。
疾馳而來的蒙麵人騎馬望了望遠處,隨即下令:“此處沒有便前麵去,不許浪費時辰,一定要將他搜出來!”
外麵馬蹄聲飛奔而過,陸挽釵望著麵前抱住她滾入此處死角的秦淵,隻見他麵容憔悴,臉上沾著幾滴血,身上的騎裝也已沾上泥土。
二人貼得極近,甚至連吐納之息都能清晰聽見,秦淵慢慢喘息著,一時間見到她,心間似乎有什麼東西奔騰而出,控也控不住。
“你怎會來此處?”秦淵壓下心頭的欲.望,沙啞著聲音問她。
“我聽說陛下重傷失蹤,心裡擔憂,便偷偷溜了出來……”陸挽釵咬著下.唇,眼簾微微垂下來。
“你擔心朕?”秦淵眸中的暗光逐漸亮起來,可很快像是又想起什麼似的,又緩緩籠上一層陰翳,“朕會儘快帶你出去。”
“他想必也很擔憂你。”
提到晉王,陸挽釵眸光漸漸熄下來,一時兩人之間的風像是都不曾流動,她卻並未開口言其他,隻微微斂著思緒,眸中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彆樣思緒。
“陛下……”陸挽釵顫.抖著聲音道,“妾其實從未得到過王爺歡心,王爺也另有心上人,妾對他隻是萬分敬重,我二人不敢令陛下憂心!”
聞言,秦淵神色稍緩,可心底的克製仍存,忽然他像是覺察到什麼,電光火石間,他便迅速出手扣住她的後頸,將她緊緊拉過來,隱在山體之中。
外麵再次響起一陣馬蹄聲,馬蹄聲很是急切,踏在雪地裡,將雪踩出一陣細微的響聲。
而後似乎是那些蒙麵人去而複返再次搜尋,所幸一番搜查之後,他們也沒再找到什麼。
秦淵移回視線看著懷裡的女子,女子雪白的脖頸裸.露在他麵前,修長纖細,潤澤如羊脂美玉一般,在他看來,非得用上好的紅玉軟瓔珞來配才合適。
鬆雪的清冽之氣與女子的體香融在一起,明明很冷,可鑽入鼻尖的氣味卻好似十分滾燙似的。
這樣親密的姿勢像是又將他拉回從前清河往事中,無以言喻的隱晦心思潮水般湧出來,仿若掙脫枷鎖,肆意蔓延。
衣衫被雪水儘數打濕,陸挽釵微不可查地身體微抖著,卻似乎拚命掩飾,不想讓秦淵看出來。
他隻覺心臟抽痛一瞬,將她攬過來,讓她貼在自己胸膛上。
他像是隔著霧氣觀美人,明明能看到她在哪裡,可就是瞧不真切她的模樣,甚至找不到她確切的位置。
那道霧氣化為一道屏障,叫他輕易不得越過去,一不小心便會被那屏障的刀槍劍戟所傷。
觸摸到她的肌膚,秦淵隻覺分外溫熱,想貼近些,再貼近些……
那胸中的欲.望一點一點被挑起來,無名的火一寸寸衝擊著他的理智。
冷風悄悄鑽入他的領口,雪片也被風裹挾著吹進去,陡然化開的雪水在他身上與熱氣瘋狂相撞,激開一陣冷意。
這也令他緩緩回過神來,“你……朕這便送你回去。”
秦淵扶著陸挽釵,往隱匿的小路走去,帶著她,秦淵的腳程也慢了下來,可很快就遇到前來搜尋的於丞。
“陛下!”於丞跪下抱拳行禮,“屬下救駕來遲,還請陛下恕罪!”
隻是秦淵剛讓他起來,他便望見皇帝身側的女子,頓時瞳孔一震。
這……這不是晉王妃嗎?
她怎會在此處?
但沒等他收斂思緒,秦淵便又冷冷開口,“立刻追擊,務必將亂臣賊子拿下!”
眾人奉旨離開,馬蹄聲逐漸遠去,陸挽釵被秦淵扶著正要上馬,可不遠處卻又傳來一陣馬蹄聲,聽聲來人應是不少。
“陛下恕罪!臣救駕來遲!”
熟悉的聲音令陸挽釵有些愕然,她抬頭望過去,卻見晉王也在錯愕地望著他二人。
彼時,秦淵正扶著她上馬,甚至帝王還用自己手覆在她的手背替她暖手,似乎是不想讓她的手凍著。
陸氏與皇帝怎麼會?
他握著韁繩的手逐漸抓緊,一時手都有些發涼僵硬,微微顫著,片刻間湧上無數想法,他盯著坐上馬的陸挽釵,“王妃怎會在這裡?”
陸挽釵狀似一愣,剛要開口把備好的說辭說出來,可秦淵卻先她一步開口:“刺客狡詐,將王妃擄出來,王妃逃出後遇到朕,朕便將她一並帶回。”
“愛卿,該回去了。”秦淵沒再看陸挽釵,隻是瞥了一眼晉王,又叫人牽著陸挽釵的馬,自己翻身騎上另一匹馬。
晉王能感覺到皇帝有些微慍,不知是救援來遲之後的怒意還是其他,直覺告訴他此事並非那麼簡單。
皇帝很快被他護送回帳房,緊張了一日的大帳終於又歸於平靜,眾人也終於鬆下一口氣來。
隻是夜間,皇帝望著跪倒在他麵前的一地黑衣人,眉宇緊緊皺起,“所以,你們當時竟絲毫未察覺有人魚目混珠?”
帝王一聲質問何其冰冷,如墜冰窖一般,讓跪著的眾人覺得這比冬雪冰湖還冷,身形一抖,登時沒人敢再說話。
“去查,查不出來——”秦淵掃過底下眾人。
那領頭的當即叩首,“陛下放心,臣等一定全力以赴!”
而後,秦淵才擺擺手讓他們下去,隻是,他剛要站起來去龍案那邊,可袖口卻突然劃出一片絲帕來,那絲帕不知何時遺落在他這裡,竟還帶著女子身上的熏香味。
熱意頓時在體內隱隱升起,心頭有些控製不住地狂跳,他慌亂去找壓製毒素的藥瓶,隻覺有些顫.抖,找來找去終於摸到那藥瓶。
打開之後倒出來一枚藥丸,可手抖卻讓他將藥丸抖掉,他又倒出一顆來服下,可想象中的平靜並未來臨,欲.火仍舊席卷他全身。
他拿著藥瓶的手微微一頓,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藥瓶瞬間摔落在地。
原來竟不是毒物發作引來的欲.望麼?
他對她竟已……
他緊緊抓住一旁燭台的架子,眸中隱隱現出紅芒。
他等不了了,他要得到陸挽釵!
這衝天欲.望似乎通過風傳到陸挽釵帳子中,令陸挽釵無端打了個噴嚏,青荇在一旁站著,擔憂地為她多蓋上一床棉被,她也疲憊地闔上眼睛閉目養神。
今日她這般,不知皇帝會作何反應。
她要活,也要陸家跟著活,她要重現家族往日榮耀,為妹妹和父親撐起一片天來。
雖然她也知道如今這話有些異想天開——波折何其大,可一個曾被壓入地獄逆境之人,是不會把這些微末存挫折放在眼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