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日,長公主準備給謝鴛保媒,謝鴛會嫁到榮太妃的娘家承恩侯府的消息便不脛而走。對此,京城這些世家大族比起震驚,更多的是覺著長公主太無所顧忌了。這榮太妃雖說這些年仰仗太後娘娘過活,可即便如此,長公主愣是要讓謝家這嫡女嫁到承恩侯府,為的便是給長房一些補償,這樣的倨傲跋扈,當真是半點兒都未把榮太妃放在眼中。
可不管外頭的人如何議論紛紛,長房實打實的得了好處,這已經是事實,所以一時間原先還在看大太太笑話的人,這會兒也忍不住感慨一句,說是大太太當真是能屈能伸。
這隻等郡主和謝陵婚事一過,爵位也拿到手了,女兒也得了一門好的婚配,這確實是實打實的體麵。
隻是眾人感慨之餘,想到嘉平郡主那日醉酒之下的狂妄之語,大家便也想看看,大婚過後,郡主和大太太這婆媳該是如何相處,和那謝家大少爺是否會鬨騰的不合。
外頭這些流言蜚語傳到虞珣耳中時,她笑笑沒有說什麼,她因著明日要和謝敬存往寺院替父親母親點了長明燈的事情,這會兒正抄著明日要供奉著的經卷。
青黛見自家姑娘麵前已經滿滿兩卷的經書,在旁忍不住低聲道:“姑娘,您在信國公府守孝那三年,老夫人竟是連讓您往祠堂給老爺上香都沒有。奴婢自然是知曉,隻怕老夫人致死都不會讓夫人的排位供奉在信國公府的祠堂。否則,也不至於弄出淮陽伯夫人那嫡長女的事情來。”
“隻是姑娘,明日您給老爺和夫人點了長明燈後,就莫要再因著這事傷神了。您也說了,您未曾得了信國公府這個娘家的任何庇佑,那我們也不求著他們真的承認夫人。”
這些話若是往日,青黛斷然是不敢說的。
可現在的她卻是想讓姑娘活的更開心隨意些。
虞珣聽著青黛這些話,輕笑著點了點頭。
很快到了第二天,因著要往寺院上香的事情謝敬存早早就回稟過老夫人,是以兩人並未往老夫人院裡去請安,直接就往寺院去了。
“珣兒,一會兒我們從寺院回來後,順便去趟三清觀吧。”車上,謝敬存突然開口道。
三清觀,虞珣當然知道老國公爺這些年一直都在三清觀清修,所以聽說他竟要帶了自己去見公公,虞珣怎能不詫異。
畢竟上一世,她直至死,也未曾見過自己這公公。
“三爺,你可是因著府裡那些流言蜚語,說是我和三爺大婚時公公沒有回府,是因著不喜歡我這個兒媳,所以才要帶我見公公的。”
“其實不必這樣的,公公在三清觀清修多年,怕是不願意讓人打擾的。”不等謝敬存開口,虞珣喃喃又道。
謝敬存卻看著她,輕聲解釋道:“你我大婚那日,父親沒有回府,其實並不是真的討厭你。或許你還不知道,大婚前父親聽說我要娶的人是你時,父親還曾勸我要厚待你一些。”
“當年你和謝陵的婚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父親和信國公老國公爺訂下的,是以,不管外頭怎樣的流言蜚語,父親覺著你轉而嫁給我,繼續這門婚事,實則是你受了委屈,讓你為了這樁醜事遮羞。我當時未曾聽進這些話去,可現在想想,當初我確實太混賬了,竟遷怒到你身上,大婚之夜也未曾往新房去。”
虞珣心裡清楚,謝敬存不會在這件事情上騙自己,可她還是感慨極了,因為她一直都以為,自己和謝敬存並不被任何人祝福。
可現在,老國公爺竟是憐惜自己這個小兒媳的,她第一次感受到這樣的善意,所以不由心裡一陣酸澀。
不過心裡再是怎麼五味雜陳,她還是輕輕點了點頭,道:“好,一會兒我們點了長明燈後,便往三清觀去。”
虞珣當然知道,今日謝敬存帶了自己往三清觀去,老國公爺見了自己,這事大抵是瞞不過長房的,大太太因著這事,肯定又要嫉恨自己。可她不怕,她隨著謝敬存給老國公爺見禮,這事情隻會讓人覺著老國公爺承認她這個小兒媳,有了老國公爺這樣的態度,她在國公府的日子便能更順遂一些。
虞珣並不覺著自己有這樣的心理是可恥的,隻因著上一世她過的日子太苦了,這一世,若是有這樣的機會,她當然是想要抓住的。
馬車徐徐往寶華寺駛去,許是因著謝敬存提前打過招呼,待兩人一進寶華寺,便有僧人上前來引路。
因為知曉虞珣點了長明燈時怕是有體己話和已故的嶽父嶽母說,是以謝敬存陪著虞珣先在大殿上了香後,便往殿外去等著了。
虞珣則被人引去了長明燈的供奉之處。
寶華寺是京城香火最旺盛的寺院,是以這裡麵供奉的長明燈足足有上百盞。
虞珣自是不會直接寫了父親和母親的名字,畢竟這樣太顯眼了,若是被信國公府那邊知曉,指不定會鬨騰出什麼事情來呢。虞珣倒不是因為害怕,隻是她想讓已故的父親和母親能夠清靜些,是以,她供奉的名字是父親當時當教書先生時的名號,鶴山先生,母親則是鶴山夫人。
可她沒想到的是,待她執筆寫下這兩個名字,準備上前供奉時,卻在那數盞燈中竟已有相同的名字,而那字跡,虞珣怎能不知,是出自徐雲亭。
徐雲亭是父親最得意的學生,這些年父親可以說把徐雲亭當做半子,可即便如此,在看著眼前已經存在的兩盞長明燈時,虞珣還是心裡猛地咯噔一下。
青黛也嚇壞了,她一方麵感歎徐公子對自家姑娘依舊有心,一方麵又覺著徐公子這樣做,怕是會勾起姑娘不該有的心思。
而沒等青黛說什麼,虞珣吩咐青黛道:“你去把那兩個字符給我取來。”
青黛不知姑娘何意,可還是過去取了字符過來。
讓她驚訝的是,在她把字符給姑娘之後,姑娘竟直接丟在了火盆裡。
“姑娘!”青黛不由低聲道。
虞珣卻是一字一頓道:“我知他必是知曉我這幾年在信國公府受了委屈,也知道之前祖母準備把那淮陽伯府故去的嫡長女記入族譜的事情。可即便如此,我如今和他也各自婚嫁了,我現在已經是三太太,而他不日也要和安陽公主大婚。既如此,又如何能留了這些不該存在的東西。”
“他既點了這長明燈,該是時不時便會過來的,那下次他來後,見著我的字跡,便該清楚,我是什麼意思了。我和他至此已是陌路,他該早早接受這個事實的。”
青黛雖知道姑娘說的有道理,可這會兒心裡也是一陣陣的傷感。
虞珣卻沒有任何的留戀,她已是重生過一世的人了,自然不會對徐雲亭有不該有的癡心妄想。謝敬存是她的夫君,她隻有清清白白心裡坦然,這樣才能和謝敬存同心合力把日子過下去。
心裡這樣想著,虞珣暗暗給自己打著氣,待她從大殿出來後,見著等待在那裡的謝敬存時,她笑盈盈看向他,開口道:“三爺,時辰也不早了,我們往三清觀去吧。”
謝敬存並不知方才發生的事情,牽著她的手,便上了馬車。
不一會兒,馬車便到了三清觀。
比起方才寶華寺的旺盛的香火,三清觀這邊要冷清許多。不過虞珣也不意外,因為這三清觀畢竟是道觀,自然不比寺院香客多。
“走吧,父親的院子便在前麵。”
從謝敬存的話中,虞珣聽到出他該是很熟悉這道觀的。
所以,想來今日他帶了自己往三清觀來,老國公爺也是同意了的。
想明白這點,虞珣也不再緊張,跟著謝敬存的步伐就往後院去了。
院中半人高的鑄鐵寶鼎焚經爐中嫋嫋青煙,虞珣卻並不覺任何的不適,反倒是越發覺著這三清觀的靜怡了。
等虞珣和謝敬存進了老國公爺的屋子時,便見一人仙風道骨,而這人正是老國公爺。
因著是第一次相見,虞珣欠了欠身,對著老國公爺請安道:“媳婦虞氏給國公爺請安。”
見她不卑不亢,絲毫的怯懦都沒有,老國公爺顯然很滿意,笑著便開口道:“起身吧。”
畢竟是隔了輩分,兩人又是初見,老國公爺問了她幾句在府中過的如何之後,便也沒留他們,直接便遣了兩人下去。
等虞珣和謝敬存從道觀出來,虞珣忍不住道:“公公瞧著很慈愛的性子。”
謝敬存笑著看著她,“我雖是父親的幼子,可這些年,他對我頗為嚴格。可你是女子,作為最小的兒媳,父親待你寬厚些,也算不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