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青黛眼中難掩的不安,虞珣也不由心中有些酸澀。
其實在江南那會兒,青黛並非這樣膽小怕事,怯懦不安的人。隻是因著她和自己在信國公府守孝的那三年,因著外頭那些流言蜚語,她才被逼成了這樣的性子。
而上一世,她也是因為這樣的性子,擔心自己不得謝敬存喜歡,擔心府裡的老夫人還有大太太二太太什麼時候又故意為難她,她擔心和害怕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最後竟那樣香消玉殞。
想到她上一世被自己所累,虞珣伸手抓著她的手腕,直直的看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安撫她道:“青黛,你聽我說,我們如今已不在信國公府了,再無需擔心老夫人動了家法。”
說完,她又繼續道:“那三年在信國公府的日子,我知道你跟著我受了很多的委屈,日子過的戰戰兢兢,惶恐不安,甚至做夢都會被嚇醒。可現在不一樣了,我如今已是這三房的太太,三爺也頗給我這正妻臉麵,我們無需再那樣惶恐不安度日了。”
“可三爺肯給我這樣的體麵,我們也該知道如何應對才是。否則,若是在那些不喜歡我們的人麵前露了怯,讓他們覺著我們依舊是軟弱可欺的,那三爺的庇佑便沒有任何意義了。三爺可以幫我們,可真正的底氣,是需要我們自己掙來的。而今日這淮陽伯夫人求上門來,這便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讓所有人都知曉,我再不是那樣軟弱可欺之人。”
青黛怎麼都沒想到自家姑娘會和自己說這些話,可她卻是聽進去這些話了。甚至是她仔細琢磨姑娘的話,竟沒有方才那麼害怕和不安了。
感受著姑娘手上的力道,青黛終於抬眸,看向虞珣,點頭道:“姑娘說的對,我們已經不再國公府了。而且我和姑娘再不要過那樣惴惴不安度日了。奴婢雖沒什麼本事,可奴婢曉得,奴婢的言行代表的是姑娘的臉麵,若奴婢一直這樣戰戰兢兢,彆人也更會覺著姑娘軟弱可欺。”
“姑娘如今是國公府的三太太,奴婢便是您身邊的大丫鬟,既是大丫鬟,那也該替姑娘分憂才是,不能總這樣膽小怯懦,拖姑娘的後腿。”
似是給自己打氣了一般,說完這話之後,青黛的眼神堅定了許多。
虞珣看在眼中,心裡是難掩的歡喜。
鶴寧院
大太太和二太太前後腳已經往鶴寧院來請安了。
昨日虞珣往東宮去,竟是得了安陽公主的青睞,這消息如今整個京城的人都知曉了。
大太太怎能不吃驚,在她看來,這虞氏不過是一個身份上不得台麵的外室女,太子妃娘娘抬舉她也就罷了,怎的連安陽公主都肯這樣給她臉麵。
大太太越想越氣,陰陽怪氣開口道:“母親,您也該管管虞氏才是。她先是得了太子妃娘娘的庇佑,如今連安陽公主都高看她一眼,這若被有心之人議論,少不得說虞氏是在攀附東宮。”
沒等顯國公老夫人開口,一旁二太太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像是聽到世間最好笑的笑話,笑道:“大嫂,這怎麼好說是攀附呢。太子妃娘娘因著三弟妹那父親救過太子殿下,因此高看三弟妹。安陽公主該也是如此呢,畢竟,若太子殿下真有個什麼閃失,公主身份再是尊貴,那也是失去嫡親兄長的庇護了。所以,這可不是三弟媳故意攀附的,這話可不能亂說。”
二太太便是故意膈應大太太,她和大太太打了這麼多年的交道,知道大太太聽了她這些話之後肯定要急著跳腳的,所以沒等大太太動怒,她又緩緩道:“大嫂,要我看啊,你真的該重新審視審視和三弟妹的關係了。你彆看三弟妹年歲小,就真的把三弟妹當做兒媳來挑剔,以為可以雞蛋裡挑骨頭。她和我,和大嫂你,可是妯娌關係啊。”
“這大嫂若一直不肯接受這個現實,隻怕讓鴛姐兒也不能好好的拿三弟妹當做長輩來尊敬,這若再使了什麼小性子,故意給三弟妹難堪,丟的到底是長房的臉,大嫂你說是嗎?”
二太太今日是故意抓著大太太的通處來踩了,大太太若是占理的話,當然可以辯解幾句。
可偏偏,二太太的每句話都是事實,尤其昨日謝鴛故意找虞氏的麻煩,還被謝陵給當場逮住,教訓了幾句,這事情如今闔府的人都知道了。大太太如何還能狡辯,即便是有心護著女兒,可她也不可能在這件事情上顛倒黑白啊。
老夫人是知曉自己這兩個兒媳的明爭暗鬥的,往日裡她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可今日,老夫人覺著二太太說的確實在理,是以她神色嚴肅的看著大太太道:“老二媳婦說的不錯,你和她,還有虞氏,都是妯娌。沒得用挑剔兒媳的目光去挑剔虞氏。”
大太太怎麼都沒有想到,老夫人連半分都不願意偏袒自己,一時間彆提有多委屈了。
老夫人見她這副神色,隻繼續提點她道:“當初虞氏如何嫁給老三的,這事兒我不讓人徹查,那是給你這當家太太麵子,不想鬨騰的闔府不寧。可你倒好,做了這樣的蠢事,不遠遠避著三房,避著虞氏,竟依舊不知悔改,教的鴛姐兒也這樣沒規矩。”
“當初若不是你算計了這門婚事,這虞氏若成了陵哥兒的媳婦,你怎麼蹉跎她我都不會過問一個字。可如今,我才是那個當婆婆的,老三是我的小兒子,這件事情上我本就讓他忍了委屈,又如何看你這樣依舊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老夫人這怒火其實也不是今日才有的,其實大太太畢竟是長輩,即便給些虞氏委屈受,她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偏偏昨日謝鴛敢那樣衝撞虞珣,還嚷嚷著說什麼虞珣該知道和謝陵避嫌。
這賊喊捉賊的戲碼,老夫人都不敢想,小兒子知道這事後心裡會不會和長房離心。
加之昨日小兒子特意差了榮安來傳話,說是大太太若不知道如今教養女兒,那便請她尋了教導嬤嬤入府,這其實是有些警告之意的。
老夫人這些年盼的就是闔府的安寧,所以今日便是落了大太太的臉麵,也得把這事情攤開來說的。
大太太也沒想到老夫人會動這麼大的怒,這可以說是她嫁入國公府以來,老夫人第一次對她發這樣大的火。
她心裡又委屈又難堪,可也隻能急忙起身,和老夫人請罪道:“母親,兒媳知曉自己平日裡太縱著鴛姐兒了,您放心,日後再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的。”
老夫人倒也不是真的要給她立規矩,見她懂得示弱,老夫人也沒再抓著這些事情不放,轉而提及了孫兒謝陵的婚事來。
見老夫人轉而提及兒子的婚事,大太太知曉老夫人是放過她這一次了。
可她卻不見任何的歡喜,哽咽道:“母親,陵哥兒的婚事幾番周折,如今那些我真正看得上的貴女,隻怕人家不肯。而那些門第一般的……”
大太太這話無需說完,老夫人和二太太又如何能不知道她的意思。
大太太這些年執著於爵位的事情,自然是想給謝陵找一個得力的嶽家,如此爵位便不至於被三房搶了去。
可她做的那些蠢事,愣是把虞氏算計給了三房的小叔子,這事情明眼人都能夠看出來的。何況這些高門貴族,隻怕更是看多了後宅的肮臟,如何還能看不出這裡麵是大太太作祟。
所以,但凡自恃身份的人家,都不會把女兒許給謝陵的。
可那些門第低些的,大太太又不肯委屈了兒子,畢竟對兒子若沒有助力,這婚事便絲毫的用處都沒有。
二太太想到大太太偷雞不成蝕把米,正準備再膈應她幾句,卻在這時,丫鬟進來回稟道:“老夫人,聽說那淮陽伯夫人上門來了,而且像是有求於三太太呢。”
什麼?
這不管是老夫人,大太太,還是二太太,都是知道淮陽伯夫人之前準備把她那已逝的嫡長女記入信國公府的族譜,所以她這樣急著求見虞珣,這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那丫鬟也沒敢瞞著,連忙又回稟道:“奴婢方才聽出府采買的婆子回來說,淮陽伯夫人那娘家侄兒牽扯進了強搶民女還有強行圈地的事情,不知被什麼人給直接告到了大理寺,大理寺連夜就去抓人,這會兒人已經下獄了。”
如此雷厲風行,老夫人如何能不知道,這是有人故意給淮陽伯夫人教訓呢?
老夫人更是想到,自己小兒子和如今的大理寺少卿自幼便是好友,這莫不是兒子故意為之?
想到這樣的可能性,老夫人心裡不由猛地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