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一會兒要見到安陽公主,虞珣不覺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暗暗在心裡給自己打氣。
不過心中再怎麼慌亂,等到虞珣進了寢殿,瞧著太子妃娘娘一身深紫色遍地蘭花對襟褙子,溫婉莊重,而站在她身側的安陽公主則是鎏金牡丹花衣裙,卻是比太子妃都要顯的高貴大氣,尊貴倨傲時,虞珣卻沒那麼緊張了。
她和徐雲亭原本就沒有什麼,何況她已經重生一世了,她和徐雲亭的事情對她來說已經過去了,所以她真的沒什麼可回避和心虛的。
這樣想著,她落落大方的給太子妃和安陽公主行禮問安:“臣婦給太子妃娘娘請安,給公主殿下請安。”
太子妃之前已是召見過虞珣了,所以笑著便讓她起身。
而安陽公主,即便虞珣不特意去看,也能感覺到安陽公主看著她時目光是帶著審視的意味的。
難道安陽公主知曉了些什麼,想到這樣的可能性,虞珣更是讓自己顯得鎮定,她也沒有故意躲著著安陽公主審視的目光,反而是從容的對她笑了一下。
安陽公主倒是沒料到她會這樣落落大方,她是知道顯國公府這位三太太的,不僅僅是因著她和顯國公府三爺的姻緣,還因著虞珣的父親救過太子哥哥。所以,對於安陽公主來說,她早就想見見虞珣了。
隻是因著駙馬的事情,這事兒才耽擱了。
所以這會兒見著虞珣,一身淺紫色埋銀線落花衣裙,明眸皓齒,烏黑的頭發梳著流雲髻,雖是江南而來的女子,可比起溫婉柔弱,卻是更多了些沉穩端莊。
這樣的虞珣,和安陽公主想象中一點都不一樣。畢竟父皇的後宮,這些年也多有江南的美人,她以為,江南的女子比起京城女子多少少了些英氣。可眼前的虞珣,倒是連安陽公主心裡都忍不住讚歎,她溫婉卻又莊重,這樣的她竟是絲毫不比京城那些高門貴女差的。
更罔論說虞珣如今的處境了,安陽公主是聽說過外頭那些流言蜚語的,隻以為今日見著的會是一個戰戰兢兢,唯唯諾諾的女子,可顯然傳聞隻是傳聞,這虞氏便是她瞧著都難掩欣賞之意呢。
看安陽公主這樣審視的目光看著虞珣,太子妃怎能不知道,安陽公主多少有些欣賞虞氏。所以笑著看向虞珣道:“我瞧安陽很喜歡你,這真是難得呢。闔宮內外誰不知道我們安陽最難討好了,京城那些貴女有多少想套近乎的,安陽卻鮮有真正瞧得上的。”
太子妃這話倒沒有誇大的意思,安陽公主是太子殿下一母同胞的妹妹,皇後娘娘的嫡女,原就該是宮裡最得寵的公主。
可還有一件事情,讓她愈發得皇上的偏寵。而這件事情要發生在十年前,那年冬天皇上西苑圍獵,當時皇後娘娘帶著年僅八歲的公主也去了西苑,沒想到卻有當初儲位之爭落敗的廢太子殘留的舊部,在皇上的膳食中下毒。
當時八歲的公主瞧著那碗桂花蓮子羹鬨騰的非要喝,皇後娘娘嚇壞了,畢竟這樣鬨騰也是失了規矩的,宮裡的皇子和公主,即便是皇家子孫自幼也是謹遵教誨,萬不敢在皇上麵前失儀的。
可安陽公主卻為了一碗桂花蓮子羹哭鬨。
而結果就是,安陽公主得了賞賜,卻也因著這碗摻了毒的蓮子羹險些沒留住性命。這些年,也一直都是太醫院的禦醫們拿藥幫她養著身體,這才順利長大。
有了這樣的往事,皇上對安陽公主的寵愛那更是獨一份了,這也便是為什麼公主禦前請旨,想要徐雲亭做駙馬,皇上直接就成全了公主的緣故。
虞珣想到上一世自己聽到的關於安陽公主的傳聞,再聽著太子妃娘娘這番話,笑盈盈看向安陽公主,道:“臣婦能得公主青睞,是臣婦的福分。”
見虞珣沒有刻意套近乎依舊落落大方的樣子,安陽公主對她便越發多了些喜歡。
接下來的相處中安陽公主先是問江南水鄉真正是什麼樣子呀,真如書中所寫那般秀美嗎?之後又問虞珣,可否見過真正的茶莊,說京城這些貢茶每年雖有,可她聽聞還是和新鮮的不一樣。閒聊間了這些後,安陽公主好像是想到了什麼,欲言又止的看著虞珣。
虞珣笑著看著她道:“公主有什麼話,都可以問臣婦。”
安陽公主看她性子如此爽快,也不藏著掖著了,直接問道:“珣姐姐,我日後叫你珣姐姐可好。我這些日子也聽了關於姐姐的不少流言蜚語,可我看珣姐姐卻和傳聞中一點都不一樣。”
“外頭人都說珣姐姐不得謝家三爺喜歡,更不得顯國公老夫人喜歡。還有作為信國公府的娘家,不能成為姐姐的倚仗也就罷了,還想著做那樣的齷齪事惡心姐姐。若換作是我,隻怕都躲著不願意見人的。可姐姐今日,卻這樣落落大方,似乎並不把這些事情放在心上。”
而沒等虞珣想好怎麼接話,卻聽安陽公主又道:“珣姐姐,你也知道我和駙馬沒多久就要大婚了。父皇還有母後,所有人都覺著我很開心。我當然是開心的,可開心之餘卻有些微微的不安。”
“這門婚事我根本沒有管駙馬願不願意,就和父皇禦前請旨賜婚,我這樣我自己都覺著太過霸道了。而且駙馬得了狀元,心裡該是有抱負,想要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的。可因著我的緣故,最多也隻能在翰林院或者彆的什麼地方謀個閒職。我就有些擔心,駙馬會不會因此怨我。”
說到這,安陽公主話匣子徹底打開了,悶悶又道:“還有那徐家老夫人和徐家夫人,如今徐家舉家搬入京城,我是想著日後便住在徐府的。可我多少擔心會不適應,畢竟我自幼是在宮裡長大的,日後妯娌間,婆媳間,隻要想到這些我就有些不安。”
虞珣怎麼都沒有想到,安陽公主會和她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她幾乎想要深呼吸一下。
“殿下,您是皇上最寵愛的公主,不論嫁給誰,都不會敢給您委屈受的。”
沒想到她這話非但沒有寬慰到安陽公主,倒是讓安陽公主愈發鬱悶了,她有些發愁道:“珣姐姐,我知道父皇寵愛我,所以這些年京城那些貴女哪怕是那些侯夫人國公夫人在我麵前也多是捧著我討好我。可我不希望駙馬也這樣子。那日駙馬的了狀元,之後的瓊林宴,當時我躲在屏風後,看著駙馬意氣風發,溫文爾雅,便心生傾慕之意。”
“所以我屬實害怕見著駙馬壓抑著自己的性子,對我尊敬有餘,親近不足,而且再不會有那日的意氣風發。我更害怕駙馬眼中潛藏的怨恨和失落。”
說完,安陽公主眼圈不由紅紅的,幾乎是喃喃自語道:“我不想和嘉平郡主一樣,嘉平郡主逼死了自己的郡馬,現在每日以淚洗麵……”
安陽公主這話一出口,太子妃突然攔著她道:“你這孩子,說這些做什麼,沒得嚇壞了你珣姐姐。”
虞珣重生一世,自然是知曉安陽口中的嘉平郡主的,這嘉平郡主的生母是曾經和西南王和親的永康長公主,當年皇上平定異姓王西南王後,永康長公主得以回京,之後嫁入了寧遠侯府,生下的女兒便是這嘉平郡主。
或許是當年遠嫁西南王的日子太過酸澀,永康長公主彆提有多寵著嘉平郡主了。等到嘉平郡主成年,郡主看中了當年的探花郎,不顧人家已有發妻,而且那發妻還懷著身孕,愣是逼死了發妻,讓這探花成了郡王。
後來不過三年,聽說郡馬染了惡疾去世了。上一世虞珣也未曾想過這郡馬的死還會有什麼隱情,可方才安陽公主那樣失言,想來是有些不可為外人道也的東西。
隻這關乎皇家秘辛,虞珣忙起身對著太子妃道:“臣婦隻想安心過日子,絕對沒有膽子……”
不等虞珣發誓,太子妃笑盈盈的讓她坐下,“你無需這樣緊張,本宮知道你不會亂說的。”
不過因著這個小插曲,安陽公主也自知失言,所以接下來也就沒再多聊,又吃了半盞茶後,便讓虞珣離開了。
出宮的路上,虞珣和青黛隻字未言,因為兩人都沒有想到,安陽公主會這樣親近虞珣,這事兒若沒有徐公子的話,當然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可偏偏,安陽公主對徐公子情深義重。
所以,這樣的親近便沒那麼好了,甚至是一件壞事。
虞珣的心情也複雜極了,此刻的她身上已經是一身的汗,安陽公主若當她是陌生人,和上一世那樣,自此再無交集該有多好。
可偏偏,今日遇到了這樣的事情,而且還聽到了安陽公主那般失言。
虞珣更是想到,上一世大太太在謝陵的婚事上千挑萬選,可最後竟是讓謝陵娶了那嘉平郡主。
想到這事,虞珣第一次覺著,重生也不是事事就能如意的,這條道路也會遇到新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