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雖氣惱外甥女自作主張,這樣算計自己,可這會兒見兒子竟有袒護虞氏,攔著外甥女給謝敬存做平妻的意思,大太太的臉色便愈發有些陰沉了。
她做了這麼些年的當家太太,自己這個兒子她是知道的,自幼飽讀聖賢書,從沒為著任何的事情讓自己難堪過。可此刻,他卻因著虞氏那小賤人,在自己麵前這般態度,大太太越想越覺著生氣,直接提點兒子道:“陵哥兒,你可不能糊塗。那虞氏如今已經是你的三嬸了,你該懂得避嫌才是,如何還能因著你表妹的事情,這樣動怒。這若傳出去了,豈不讓人揣測你對那小賤人依舊放不下,如此我這當母親的裡子麵子可都沒了。”
大太太知道兒子心中不滿自己故意算計了虞氏,可她並不認為兒子會因著這事兒就和自己母子間生了嫌隙,所以,這會兒也毫不掩飾自己對虞珣的厭惡。
謝陵聽母親戳破他對虞珣依舊存著不該有的心思,瞬間臉色變得有些難堪,第一次他看著大太太,眼底沒有掩蓋自己在這件事情上受的傷害,開口道:“母親,您又何須這樣陰陽怪氣提點兒子。在您刻意算計虞氏成了三叔的人之後,兒子便再沒有顏麵出現在虞氏麵前了。”
“可即便如此,母親依舊不依不饒。兒子是真的不知道,事已至此母親又何必要再讓場麵愈發無法收拾。在母親算計虞氏前,母親本就該表姐送回魏家的,可母親沒有。等到虞氏和三叔大婚,母親也依舊不願意退這一步。而今,表姐做出了糊塗的事情,母親竟為了爭這臉麵,想著讓表姐做了三叔的平妻。”
“母親為了爭這一時的高低,竟是連我這當兒子的臉麵都不顧了。您可想過,您若執意鬨騰,外頭人會如何對兒子議論紛紛。您又是否知道,自打虞氏嫁給三叔,兒子這幾日見著平日裡的好友,大家明麵兒上不說,可暗地裡必是不知怎麼嘲笑兒子的。”
謝陵的這些話直接把大太太給嚇住了,可她沒有覺著自己對不起兒子,反而是愈發記恨起虞珣來。
她的寶貝兒子這些年可從未讓自己難堪過的,可現在竟對自己有指責之意,甚至是有些心存怨懟。這樣想著,大太太低叱道:“你當我做這些為了誰啊,我是為了我自己嗎?”
“當年你那不爭氣的父親做下那等禍事,國公府爵位的事情至今都未有定數。可爵位原就該是我們長房的,你難道真的甘心連爵位都給了你三叔。”
“何況你表妹的事情再大,也不過是內宅之事,這些事情如何需要你操心了。你且好好的讀書,若能得了功名,那爵位的事情豈不多了勝算。”
說罷,大太太依舊氣憤難當,警告兒子道:“虞氏的事情,你且給我收好不該有的心思。你三叔婚事已過,之後你大婚的事情也該張羅起來了。娘親定會替你擇一門絕佳的婚事,所以你斷不可讓你過門的媳婦看出你對虞氏藏了不該有的心思。”
見母親竟拿這些都是內宅之事來堵自己的嘴,之後又把話題轉到自己的婚事上,謝陵瞬間感覺一陣無力。
他知曉母親一直都是這樣不容任何人置喙的性子,哪怕是他這個當兒子的,也不能影響她任何的決定。思及此,謝陵也不想再多浪費口舌,轉身就離開了。
這還是第一次謝陵這樣在大太太麵前拂袖離開,大太太氣到差點兒一口氣沒有喘上來。
一旁的謝鴛卻是開心極了,方才她也氣惱哥哥這樣護著虞氏。可經過這麼一鬨騰,娘親哪怕是為了爭這口氣,肯定也會逼著三叔答應把表姐作為三叔的平妻。想到表姐日後便能順利留在國公府,她便覺著開心極了。
謝鴛心裡這樣想著,忙抑製不住喜悅去把這好消息告訴給魏妙容。
虞珣還不知道謝陵因著自己和大太太鬨了不愉快。
她回後院沒多久,老夫人那邊便有人叫她過去一趟。不用說,老夫人必然已經知曉今日回門時發生的事情了。
當然,除了信國公府發生的事情,老夫人該也會提及魏妙容的事情。
“用不用我陪你過去。”謝敬存當然知道這個時候母親叫虞珣過去,不會有什麼好事情。
虞珣卻是搖了搖頭,坦然的看著他,“這後宅大大小小的事情每天都有很多,三爺無需事事都陪在我身邊。”
若是謝敬存陪著自己往老夫人院裡去,虞珣當然知道礙著謝敬存在,老夫人不可能太過為難她這兒媳。可她這樣做,並沒有解決問題,反而是讓老夫人覺著自己勾、引了她的兒子,愈發厭惡起自己這個兒媳來。
當然,這件事情上虞珣也存著彆的心思,那便是她和謝敬存如今的關係,最多隻能用客氣來形容。今日他肯承諾自己會解決淮陽伯府嫡長女記入族譜之事,她已經很是感激他了。這會兒當然不可能再勞煩他。
她已經是多活過一世的人了,自然也要學著獨當一麵的。
虞珣心下這樣想著,重新讓青黛幫她梳妝打扮,便往鶴寧院去了。
鶴寧院裡安靜極了,丫鬟見著她來了,忙掀起簾子,“三太太。”
老夫人是重規矩的人,所以鶴寧院這些丫鬟即便心裡瞧不上虞珣這個三太太,明麵兒上的禮數卻也不敢少的。
虞珣緩步走了進去,就見老夫人端坐在檀木如意紋椅子上,身上穿著藏青色祥雲褙子,頭發梳的一絲不苟,臉色陰沉,看得出老夫人心情極差。
若換作上一世,虞珣見著老夫人動了怒,嚇都要嚇壞了,這會兒早就戰戰兢兢上去請罪了。
可此刻的她,隻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努力讓自己的呼吸平穩,神色如常的上前給老夫人請安:“母親。”
顯國公老夫人見著她麵上竟未有任何的慌亂和不安,瞬間便氣不打一處來,氣衝衝道:“你怎就這樣不知羞恥呢。那淮陽伯夫人和你祖母想要把淮陽伯府嫡長女記在族譜上,這事情說到底也隻是一件小事。你隻需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誰會真的揪著這個不放的。畢竟,人都已經死了。”
“可你,竟不肯退這一步,愣是讓事情鬨騰的不可收拾。我怎就這麼命苦呢,若早知今日,我當初就該點了頭,讓魏家那姑娘嫁給敬存的。”
“現在倒好,自打你嫁進門來,國公府一樁又一樁的事情,你可知因著你我們國公府被人指指點點,臉麵都丟儘了。”
是啊,對於老夫人來說,那淮陽伯嫡長女的事情不過是一樁小事。因為他們看不上自己,所以便想讓自己退一步,忍了所有的委屈。
他們不會不知道,這件事情多少也會讓謝敬存和顯國公府跟著丟臉。可這些,他們都不在意。因為在他們看來,自己便是謝敬存身上最大的汙點。是以,不想節外生枝,隻想著她能安安分分,小心翼翼在後院過日子。
即便已經是重生一世,虞珣知曉老夫人的心思,可她還是覺著一陣陣的諷刺。
所以沒等老夫人再開口,她直接就反駁道:“小事?這怎麼能算是一件小事呢?我如今已嫁給三爺,信國公府和淮陽伯府卻挑在我回門的日子,做這樣齷齪的事情。母親難道不覺著,這會讓三爺難堪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今日珣兒鬥膽問母親一句,珣兒真的錯了嗎?而且要說這一切的源頭,大太太是難逃其咎的。否則,珣兒如何會嫁給三爺,更沒有今日三爺護著我的事情了。”
既是不準備再忍氣吞聲了,虞珣直接便表明自己的態度,一字一頓道:“珣兒知道母親不喜歡我這個兒媳,可我如今既是三爺的正妻,在淮陽伯那嫡長女的事情上,珣兒不可能做任何的讓步。還有魏家姑娘,我不知魏姑娘今日鬨這一出是何意,可她在國公府可以是任何的身份,卻唯獨不會是三爺的妾室,更不會是平妻。若母親和大太太執意逼著珣兒點頭,那不如讓三爺直接寫了休書,如此這些事情也就和我無關了。”
寫了休書?顯國公老夫人怎麼都沒有想到她性子會這樣執拗,竟然拿休書來威脅自己。
她的父親對太子殿下有救命之恩,那便注定兒子不可能休妻再娶。何況,這才剛剛大婚,就鬨騰出休妻的事情,這傳出去,如何不惹人非議。
再說了,小兒子婚事本就艱難,如何還能再生波折。
所以,便是老夫人也明白,她再是不喜虞珣,這婚事也隻能認了。
可老夫人怎麼都沒有想到,虞珣竟對這點心知肚明,竟有拿這個威脅自己的意思。
一瞬間,顯國公老夫人重新審視起自己這個小兒媳來,其實除卻她那不堪的出身,從這容貌和氣度上,顯國公老夫人並不覺著她比京城那些高門貴女差到哪裡去,甚至公平來說,她的姿色在這些貴女間是出眾的。
可她這性子,不知何為恭順,竟敢頂撞自己這個當婆婆的,顯國公老夫人如何會喜歡這樣的兒媳。
她膝下三個兒子,大太太哪怕這些年在長房我行我素,可在她這當婆母的麵前,也得收斂些的。至於二太太,更是想著法子的哄自己開心。這麼一比較,虞珣的性子就有些太剛烈,太不討喜了。
這彆府的小兒媳,不都是哄著長輩們開心,可她倒好,竟這樣不掩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