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寧院
顯國公老夫人聞著大太太竟送了丫鬟往小兒子院裡,臉上滿是慍怒。
她對這大兒媳這些年還算是滿意,雖大兒媳執掌中饋不免有些自己的小心思,可大體上還是過得去的,也沒曾讓國公府跟著失了臉麵。
可現在,她卻有些不確定了,是否之前是自己看走了眼。否則,大太太怎好做出這樣不要臉的事情來。
她這當婆母的都未曾往小兒子房裡送人呢,大太太不過隔房的大嫂,竟插手自己小叔房裡的事情。這傳出去,可不惹了外人的指指點點。
薛嬤嬤也沒想到大太太會做這樣的蠢事,也不由感慨道:“大太太往日裡行事還算是周全,可近來卻是明顯失了分寸,就連奴婢都覺著,大太太該不會是魔怔了吧。”
老夫人冷哼一聲道:“她哪裡是魔怔了,明明是這些年養尊處優,儼然已經把自己當做這後院最大的主子了。隻怕如今她連我這當婆母的也不放在眼裡了。”
薛嬤嬤知道老夫人心裡愈發不滿大太太,想了想,她出主意道:“老夫人,不若您小小警告下大太太,這掌中饋的事情便讓二太太從旁協助大太太吧。如此,大太太也該知道反省反省的。”
在薛嬤嬤看來,作為這後院的老祖宗,老夫人當然不好明著表現出對於大太太插手小兒子房中事的不滿,可也不好縱容大太太仗著自己執掌中饋,仗著自己長嫂的身份亂來。
老夫人聽著這話,卻是有幾分感慨道:“這些年,老大媳婦一直執掌中饋,我自己呢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給她,便是知曉她有自己的私心,可到底大體上沒差,所以好多事情我也就睜隻眼閉隻眼了。你說,可是我做錯了。原就不該讓她一人掌中饋,早該讓老二媳婦接管一部分的。如此方才是平衡之術,不至於鬨騰出今日這笑話來。”
薛嬤嬤見老夫人竟然自我反省起來,忙寬慰她道:“老夫人,這哪裡是您的錯了。這長房媳婦掌家,原也是高門大族的慣例。隻不過大太太近些日子可能有些關心則亂吧。畢竟虞氏之前和大少爺的婚約,她本就對三太太生了怨恨,所以便想仗著自己長嫂的身份,挽回些顏麵罷了。隻是她不知道的是,她這長嫂原該避嫌的,而不是這樣為難三太太,反倒是讓人看了笑話。”
大太太並非不知道自己今日這番舉動會惹了老夫人不喜,可她也顧不得這麼多了,虞珣今日讓她失了臉麵,她可不得借著自己長嫂的身份,扳回一局。
可大太太沒想到的是,直至暮色降臨,都不見虞珣過來和她求饒。
大太太怎會料到虞珣不過一個小丫頭,竟如此沉得住氣。她當真能拿著那點回門禮,明日回信國公府去?
這若換作彆的新婦,早該戰戰兢兢的過來和自己低頭了。
駱嬤嬤看一眼大太太,小聲道:“夫人,您說三太太這樣沉得住氣,是不是因著她知道老夫人不會讓三爺失了臉麵,即便不往您跟前求饒,明個兒老夫人也會開了自己的私庫,全了三房的體麵。”
駱嬤嬤這話倒也不是全無可能,畢竟不管大太太怎麼為難三太太,老夫人總歸是疼三爺的,不可能真的讓三太太在回門禮的事情上被人看了笑話。
畢竟這打狗還得看主人呢,想到這樣的可能性,薛嬤嬤有些後悔自己沒有勸著點自家夫人,否則也不至於落得這樣騎虎難下了。
聽著駱嬤嬤的話,大太太也覺著虞珣或許真是存了這樣的心思,所以才有了底氣。一時間,她難掩羞惱,“不行,這件事情上老夫人斷不能給那小賤人撐腰,否則豈不是讓闔府上上下下的人看了我的笑話。尤其是二房那位,她慣來是看熱鬨不嫌事大,日後可得借著這事對我陰陽怪氣了。”
可她自知今日自己送了四個丫鬟往三房去,這事情已是惹惱了老夫人,自己又有什麼能耐真的攔了老夫人給虞珣開了私庫呢?
她自然也不可能讓大老爺去求老夫人,一是她沒臉求大老爺,而是她是知道大老爺的性子的,若知道她做了這樣的蠢事,肯定會指著她的鼻子罵一頓的。
可自己該怎麼辦呢?總不能這樣任由老夫人給虞珣撐腰吧。
“嬤嬤,要不明日我裝病好了。明日虞氏回門,可我這當長嫂的竟然病了,你說她還能不往我這裡坐坐,哪還能真就對我這大嫂不聞不問,歡歡喜喜的回自己娘家去啊。”
此話一出,駱嬤嬤也是聽的一愣。
可她確實也想不到比這法子更好的方法了,所以也隻能點頭道:“夫人這主意倒是不錯。”
此時長房的西廂房裡,魏妙容正坐在梳妝台前,她身上穿著一身粉色繡玉蘭花褙子,同色月華裙,頭上一支鎏金玉蘭花簪子,膚如凝脂,隻因著剛剛哭過,她的眼睛紅紅的,讓人瞧著愈發顯得嬌弱惹人憐惜了。
丫鬟翠微瞧著自家姑娘這樣子,也跟著紅了眼睛,哽咽道:“姑娘,聽說大太太故意往三房院裡送了人,大太太此舉是半點兒都沒顧忌您呢。大太太這般做,已是沒有那心思撮合您和三爺了。”
“可姑娘該怎麼辦呢?這闔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曉大太太當初是想把您許給三爺的,可如今倒好,讓姑娘落得這樣不清不白的。偏今日那虞氏還故意說什麼,大太太難道是想把您留給大少爺,她說話這樣意有所指,姑娘如何還能有臉麵繼續留在這國公府,這不是逼著您走嗎?”
“可姑娘,我們當真要回魏家去嗎?繼夫人不喜歡您,等您回去肯定會百般羞辱您,還會覺著因著您讓魏家失了顏麵,指不定隨意就把您嫁出去了。”
翠微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家姑娘原先是往國公府來,是想當著國公府的三太太的。如今,這婚事沒撈著,反倒是惹了一身的麻煩。
在她看來,大太太可把自家姑娘給坑慘了。她若因著不想虞氏嫁給大少爺,那也該早些送了自家姑娘回魏家去,或者另給自家姑娘擇親事,全了姑娘的體麵才是。
可她,在算計虞氏和三爺之前,自家姑娘是丁點兒都不知道的。等到姑娘知道的時候,已是尷尬至極,可又不能一氣之下回了魏家,就隻能忍氣吞聲屈辱的繼續賴在國公府了。
這不說還好,一說魏妙容豆大的淚珠又落了下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何以就落到如今這個地步了,當初姨母說憐惜她這個外甥女,憐惜她是喪母長女,怕她的婚事被拿捏,所以想撮合她和三爺。
她知曉自己跟著姨母就這樣住在國公府,少不得被國公府的人輕看了去。所以,平日裡最怕行差踏錯,從不敢特意去接近三爺。她想讓自己和三爺的婚事堂堂正正,所以從未有任何的逾越,哪怕是做了荷包送給三爺當禮物的事情,她都沒有做過。
可現在,她好生後悔,若她能主動些,是不是她和三爺的婚事早就成了。若她早早表明對三爺的心思,用這兩年的事情籠絡三爺,自己如今是不是就是這國公府的三太太了。
想到今日在老夫人院裡,那虞氏一副高高在上,意味深長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自己,魏妙容就恨不得去死。這三太太的位子本該是她的,可現在她卻落得這樣尷尬。
“姑娘,您是斷斷不能回魏家去的,回去您是真的再無前程了。”
翠微知道姑娘如今難做,所以出主意道:“姑娘,這長眼睛的人都知曉您這是被大太太給害了,若大太太還要些臉麵,就該為您另擇婚事才對。要奴婢看,大太太若真心疼您,該把您嫁給大少爺才是……”
翠微的話還未說完,卻被魏妙容嗬斥道:“不知所謂的東西,你胡說什麼!你還嫌彆人看我的笑話不夠嗎?”
“姨母若知曉我為了自己的前程,暗中勾、搭了表哥,定會直接弄死我的。何況,我也是要名聲的,如今也隻能求著姨母想法子,讓我給三爺當個平妻了。”
什麼,平妻?
這和做妾又有什麼區彆?
看著翠微眼中的驚訝,魏妙容自嘲的開口道:“我知曉這樣的事情上不得台麵,可除了這個法子,我哪裡還有彆的出路。”
“我這兩年住在國公府,整個京城的人都以為我會嫁給三爺,是未來國公府的三太太。所以,即便姨母肯替我另擇婚配,又會有什麼好的人家呢?”
“京城這些世家大族的不會看得起我的,所以姨母隻可能在那些科考的讀書人中,選一個差不多的,隨意便把我嫁了。可我憑什麼陪這些窮書生苦苦度日,我這麼年輕,如何能受那樣的苦。”
“如此,倒不如給三爺當了平妻。畢竟我這樣賴在國公府,姨母麵上也不好看的,若她能說服老夫人,讓我當了三爺的平妻,這事兒不單單全的是我的臉麵,也全了她的臉麵,不是嗎?否則,我們兩人都會被人指指點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