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陽王隻是虛爵,褚家一脈也並不在京中得臉。
自從褚子朔替女帝審了嘉平縣的舊案,他越發覺得這正是光耀門楣的好時候。
正待褚子朔絞儘腦汁討好女帝,不知從哪聽來女帝從前做公主的時候,就有極好男色的傳聞。
這不正合他這個紈絝的門當,忙送了幾個貌美的男子過去,卻惹得女帝不快,被訓斥敲打了一番。
褚子朔因此才火急火燎地想再討好秦知夷,他使了些銀子在禦前的侍衛裡打聽。
原來是沒送對女帝喜歡的類型,這尋常姿色的,她輕易瞧不上。
王府裡,禦前的人已經開始收拾起來了。
在潁州待了小半月,京中堆了一攤子的事等著秦知夷,她不日就要啟程回京。
李軻自從進了禦史府做中丞,比他那個嶽父,哦不對,前嶽父還要積極,日日勸諫不說,她都難得來一趟潁州,他還能將勸諫的折子寄送過來。
如此情勢,倒讓秦知夷覺得,京中沒了她一日就要出事了似的。
褚子朔聞言她要走,說什麼準備了一場大宴踐行。
秦知夷真想撬開他那個豬腦子,都說了微服私訪!微服私訪!
但看在褚子朔人蠢心思不壞的份上,她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
宴席上,也許是要離開潁州了,秦知夷放縱了一番,多飲了幾杯。
被姝花發現的時候,她已醉得雙眼朦朧。
最後秦知夷是坐著軟轎回了院子裡。
她喜靜,一向不喜歡多人伺候在旁,院子裡這會人少,隻有守門的侍衛。
她到了院子,卻自顧下了轎子,儀態如常,不似醉過。
姝花正暗歎時蓮說得不錯,陛下喝醉了,酒品甚好。
直到她看到秦知夷在院子裡的石長椅上直接躺下了!
姝花立刻收回剛剛的想法,慌忙把人扶起,“陛下,這是院子裡,要躺得去屋子裡。”
秦知夷古怪地看了一眼姝花,“我當然知道,這酒喝得有點熱,我在院子裡涼快一下。”
“哦,哦,是嗎……”姝花撓了撓頭,還有些不放心,“我瞧著安陽王知道陛下愛喝酒,恨不得將酒窖都搬空了。那幾壇子酒裡我瞧著大補的酒不少,陛下您二話不說就喝下了。這正是盛夏,喝這樣補的酒,可不要壞了身子?”
秦知夷將臉貼上石長椅,紅潤的雙頰得了短暫的冰涼,“怕什麼,朕是真龍天子,朕的身子又不是虛不受補!”
姝花無奈道,“陛下,還是進屋裡躺著吧?”
秦知夷坐了起來,吩咐道,“那你去給我找些冰來。”
姝花猶豫道,“時蓮姐姐不讓夜裡在陛下屋裡放冰……“
秦知夷皺了眉,有些不滿道,“時蓮現在在京裡!個個不在這裡還手伸那麼長!你不去我就睡這了。”
姝花應下,就出門要冰去了。
姝花走後,秦知夷在院子裡小坐了一會,掐著一絲清醒意識,推門進了屋。
屋裡,隻有一盞燭光亮著,秦知夷捏著額頭,察覺到屋裡除了她還有彆人。
她微微抬了眼,往昏暗的寢間看去。
一個看不清容貌的男子,穿著一件薄如蟬翼的衣服,在床邊正襟危坐。
秦知夷嘖了一聲,有些煩躁,“是朕沒和褚子朔說清楚?朕不需要人來伺候,滾出去。”
床被不明男子坐過,秦知夷這會困醉,隻好先躺在了一旁的軟榻上,待姝花回來了再尋地方睡。
沒曾想,那男子聽了她的訓斥,沒有任何動作,困醉的秦知夷也沒那個心思看人出沒出去,就昏睡過去了。
她壓根沒想過男子會這樣膽大包天,不僅不出這間屋子,還走至她跟前。
藺九均穿著那身羞恥的衣服坐在床上時,就在心中過了一萬遍,他不該來的。
她要查當年的舞弊案,他可以用千萬個理由解釋。
但是安陽王廢除女子年滿十七不婚受懲的律令,讓他壓下去的心思,隱隱作祟。
就見她一麵,就這一麵。
他這樣對自己解釋道。
他混進了王府裡來,突然被府中小廝當作要被獻給女帝的男子。
他並未反抗,一是怕惹人注目,二是他相信禦前是不會隨意讓府裡送人送到她房裡。
直到他看著那名叫東兒的小廝,一路遞放銀錢財物,竟將他穩穩當當地送到了她的屋子裡來。
他正要翻窗出去,聽見院子裡響起了她久違的聲音。
那樣清靈、溫暖,似是將他的四肢都束縛住,久久不能動彈。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坐回床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
她進了屋裡來,說了一句話,他沒聽清。
因為他所有的思緒都在她身上,眼睛、鼻子、嘴巴……
甚至於,她的一根頭發絲都能迅速牽動他那偏執、粘膩的喜歡。
他緊扣著雙手,死死壓下那股心緒,將自己隱在床帳後。
當年選擇假死離開就是怕這樣的喜歡會傷到她,他怕自己最後會變成一個不擇手段,隻為了得到她的瘋子。
房裡,她突然尋了軟榻就躺下了。
藺九均心知,已經見過她了,此刻正是離開的好時候。
但人的貪念從不會得到滿足,一開始隻是想見麵,見了麵便想說上話,說上話後便想與之親近。
藺九均裹了裹那如同不存在的衣衫,行至軟榻前。
他看著熟睡的秦知夷,滿眼的柔情都快要溺進去。
她呼吸淺淺,雙頰灼紅。
而後,他不受控地坐在軟榻邊,伸了手去將她那縷發絲撫去一旁。
秦知夷卻立時睜了眼,抓住了他那隻冒犯的手,她怒斥道,“好大的膽子!”
藺九均的手被她猛然攥住,他的心也被她攥住,他沒有躲閃,直直地看著她。
秦知夷看清男子的麵容時,恍惚了一瞬,而後她似是神情放鬆下來,喃喃道,“你又來了……”
頃刻間,秦知夷如一隻輕盈的蝴蝶般,撲進了他的懷裡。
她蹭了蹭他的胸口,輕柔地說道,“我好想你,卻總是很少夢到你,我還以為是我睡得太少了,做的夢少,才難夢到你。後來我又怪你,一定是你不願意來我夢裡。”
藺九均此刻僵硬得如同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他輕顫著抬起手覆在她的腰肢上。
她說想他……
他的心都快化了。
秦知夷放開了人,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你昨夜才剛來過,今夜怎麼又來了?是不是知道我要離開潁州了。”
她有些低落,“我也不想的,那些老家夥催的太緊了,沒有你在,我吵不過他們……”
藺九均再也不能自抑,直接捧住了她,深刻而鄭重地吻了下去。
秦知夷眼眸略微睜大了些,很快她也陷入其中,濃烈地回吻著,玉手攀上他的肩。
藺九均唇上輕咬著人,手也從腰間撫摸到她的下頜,而後揉著她的耳根。
兩人額頭抵著額頭,這樣近得看著彼此,喘著氣。
他的拇指壓著她的唇,帶了一絲克製。
秦知夷的手依舊熟練,她無從去思考他那輕薄的衣衫,隻覆手撥拉著他的胸肌。
觸到那隆起的肌理,她愣了一瞬,但她順從情|欲,放縱自己沉淪這灼熱的幾刻。
翌日,天光熹微。
床邊的衣桁上隨意搭著幾件女子服飾,從內裡的衣服到外衫依次搭著,寢服旁還孤零零搭著一件薄衣,袖口已被扯裂。
衣服雖擺得有些淩亂,但還算整齊,隱隱透著擺放人的忙亂和執著。
黑漆描金的架子床上,扶光色的床帳垂落、圍纏著,透不出一絲床裡頭的光景。
秦知夷在寢被中翻了個身,隻覺做了一個甚是舒坦的夢,直到觸到一片灼熱、赤|裸的身軀。
她頓然驚醒,順著所觸之處,抬頭看去。
昨夜折騰了太多次,藺九均隻小睡了一會,她稍微有些動靜就能將他弄醒。
他這會正單手支著頭,低首看著她。
秦知夷確定此刻自己是清醒的。
她感受到身體不著一物,加之體感上傳來的疲累。
昨夜的荒唐不是夢。
眼前的人是他。
他沒有死。
秦知夷看到熟悉的麵容,昨夜的記憶紛至遝來,伴隨著心臟早已耐受的沉痛。
一個巴掌清亮地落在了藺九均左臉上。
而後是秦知夷壓抑地悲痛,“你竟然……你竟然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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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兒說,人送進了女帝的院子,整夜都沒出來,事怕是成了。
褚子朔立時高興起來,摩拳擦掌的,就等著女帝臨走時,趁著她心花怒放討個實官當當。
可是女帝的院子裡靜悄悄的,禦前的人也隻麻木地收拾著行裝。
東兒要去打探,可這回銀錢怎麼也不好使了。
藺九均被暫時安置在王府裡一間小院裡,東兒又去問他,他也是個悶葫蘆一樣隻字不提,還言語厲害地要東兒不可再貿然打擾女帝。
這日,禦前的人就要啟程回京,卻絲毫沒有要帶上藺九均的意思。
褚子朔有些著急,這事怎麼看著不像成了的樣子!
東兒勸慰道,“我的爺,這男人女人都一樣,那貴人怕是享受過了,覺得不夠勁就拋擲腦後了吧!”
褚子朔聞言,覺得也有理。
他幽幽歎了口氣,心中暗歎,爹啊,兒子還是光耀不了咱家的門楣啊!
褚子朔半晌過後,又吩咐道,“你還是去禦前打聽打聽,怎麼處置那位,若是不帶走,便幾兩銀子打發了吧,能伺候貴人一場,也是他的福分。”
秦知夷的院子這會忙亂,東兒機靈,悄悄拉住禦前伺候的碧齡問了起來。
碧齡在禦前伺候的時間不長。
昨夜禦前的人都被姝花姑娘訓了一頓,碧齡又想起陛下的叮囑,輕咳一聲,紅著臉說道,“要怎麼處置我可不好去回,那日大抵是氣著了,但也沒說要發落,想來是要帶回京去處置的。”
東兒聽著這話,琢磨不出個道理,隻聽到貴人生氣了,又急急忙忙去回褚子朔。
褚子朔聽了也著急,一拍板,這都是藺九均惹出來的禍事,快快讓人帶走了,要發落、處置都和他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