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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秦知夷就已經回到了京城,建安城到底不如南邊的武陵城,夏日炎炎、天氣乾燥非常。

本以為回來了,可以安心尋找陳翀,但仍然無從尋起。

陳翀出身布衣,祖籍在儋州,家中隻餘他一人,他也未曾娶妻生子,當真是孑然一身。

秦知夷近來遍尋陳翀不得,天氣又這般熱,她更顯煩悶。

事情進展不順,秦知夷腦海中又時不時閃過在青州恍惚見到的那抹翠竹身影。

秦知夷把這份惦記,歸咎為他的罹難。

屋裡盛的冰鑒好似不管用,秦知夷把手中扇子扇快了些。

扇子卻像是煽風點火一般,越扇越熱。

這天氣真是燥得要把人燒滅。

秦知夷扔了扇子,讓時蓮吩咐馬房備車,她要去一趟陳氏醫館。

醫館就在最繁華的長安街上,車馬腳程快,不一會就到了。

秦知夷讓侍從們都候在門外,她自己隻身進了醫館。

進了醫館,秦知夷才發覺醫館內一個病人也沒有,隻有陳容鳶的小徒弟在一樓櫃台後搗藥。

她記得陳容鳶醫館生意還是挺不錯的,上門看病的人絡繹不絕,更有甚者,還要排號。

今日為何這樣冷清?

小徒弟見長儀公主駕到,慌忙從櫃台後跑出來,跪在跟前,行了個大禮。

秦知夷讓她起身,問道,“陳容鳶呢?”

小徒弟梗著脖子,好像有些難為情,嚅嚅道,“師傅,師傅在、在二樓。”

秦知夷聽罷,便往二樓去,不曾在意這小徒弟訥訥的神情中透著些許怪異。

上了二樓,陳容鳶的房門虛掩著,秦知夷直接上手推開。

屋內,一白一黃的兩個身影交纏在窗邊,白色的身影壓著黃色的身影用力地吻著。

秦知夷登時愣住,隨即手疾眼快的她,砰地一聲拉上門。

她算是知道那小徒弟的神情是什麼意思了。

非禮勿視啊!

屋內吻得焦灼的兩人也被這響聲驚動,陳容鳶率先反應過來,一把推開宋聞渡。

宋聞渡身子孱弱,被推開好些遠。

他也不惱,隻是意猶未儘般盯著陳容鳶豔紅的唇。

而後他舔了舔被她咬破的下唇,笑得有些痞氣。

陳容鳶視而不見,略一整理便下樓去了,再不管宋聞渡。

隻是出門之時,她的麵色還帶著一絲可疑的紅潤。

樓下,秦知夷已經在樓下端坐著,喝著小徒弟端上來的養生八寶茶。

見著陳容鳶下樓來,她悠哉遊哉地說道,“你我這交情,你有了情郎也不同我講,難道等我哪天一進這醫館,撲上來幾個娃娃喚我乾娘,你才告訴我?”

陳容鳶衣衫已不見淩亂,但她還是理了理衣袖,有些不自在地嘴硬道,“你我能是什麼交情,當然是債主和債戶的交情。”

秦知夷哂笑一番,說道,“當初我就說把這醫館送你了,你自己非要還什麼債,可不怨我。”

“我可不收偏財。”

秦知夷被陳容鳶的話噎住,她又看了看二樓,眨了眨眼,說道“不知是何方神聖,能降的住你?”

陳容鳶卻是麵色一僵,說道,“放心,不可能成親的,不會有追在你後頭喊乾娘的娃娃。”

此時,樓上走下來一個略帶病容的郎君。

秦知夷第一眼覺得有些眼熟,再仔細瞧了兩眼。

這不是承平侯府的那個身患怪病、癱瘓在床的宋聞渡嗎!?

秦知夷有些難以消化眼前所見之事,她看了看宋聞渡,又看了看陳容鳶。

宋聞渡怎麼能出門走路了?

這兩人又是怎麼認識的?

宋聞渡看見秦知夷時有些意外,但還是行了禮問了安,又借口身體不適,需早些回家中。

秦知夷與宋聞渡沒什麼交情,點了點就讓人離開了。

宋聞渡走後,秦知夷托著腮,認真地問道,“陳大夫,你們什麼關係啊?”

“病人和郎中的關係。”

“少來。”

秦知夷又道,“我自然不會插手你喜歡誰、誰喜歡你,隻是宋家主母為人刻板、手段高明,估計會多方阻撓你們二人。”

“我知道,所以不會有什麼以後。”

“嗯?”

秦知夷看著陳容鳶坦蕩的目光,這才悟到她的意思,不愧是她秦知夷稱讚不加的人。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啊!

“我就說,今日來找你喝酒找對了!”

陳容鳶這才掀起眼簾看向秦知夷,說道,“你受情傷了?”

“什麼情傷,我看起來是會為情所困之人嗎?”

“像。”

……

醫館庭院中,酒過三巡。

秦知夷捏著酒杯,實有傷感道,“他還那麼年輕,又治好了眼睛,本有一片大好的將來。”

陳容鳶又猛喝一杯,說道,“逝者已矣,他說不定此刻已重新投胎做人了,你這般惦念也無用。”

秦知夷喃喃道,“或許我也曾有過一點半點的真心吧,所以才放不下他。”

陳容鳶喝的有些上頭,醉得東倒西歪,說道,“人生在世幾十年,男子娶妻多可幾十個,死的傷的冷落的能有十幾個,他們都不會如你這般期期艾艾。你可是公主,我要是你,就養他百八十個的麵首,一個時辰換一個,哪會在這悲春傷秋的,隻會關心哪個更討我的心。”

秦知夷聽著陳容鳶胡拉亂扯,打了個酒嗝,腦中突然豁然開朗。

她近日要找陳翀,一來是因為毫無頭緒,二來是不能大張旗鼓,找的礙手礙腳。

不若就以她收納麵首之由,專找那些擅舞劍之人。

人與人都是相通的,擅劍之人肯定相互認識,久而久之,這人不就找到了嗎!

建安城內,長儀公主收麵首的事一夜之間就傳開了。

其中,有秦知夷故意放出去的消息,也有好事者的功勞。

為了做的逼真些,秦知夷還特意買了花雲樓的幾個清倌放在後院裡。

秦知夷自然知道外頭會怎麼說她,但她不在乎。

謝太後定然是會惱怒的,但為了穩住蕭家,謝太後頂多責罰、斥罵一通,秦知夷也無畏於再同謝太後大吵一架。

至於皇帝,他恐怕沒那個心力來管她,她越荒淫無度,他越放心才是。

隻是秦知夷千算萬算,沒算到蕭羿。

正是晌午,越平侯府,秦知夷住的院子裡。

剛猛然推門進來的蕭羿,此刻坐在桌邊,麵色暗沉地說道,“我已經把那幾個人都趕出去了。”

秦知夷正窩在貴妃椅裡正要打個盹,看著衝進來的蕭羿說了這番話。

她隻覺莫名其妙,“蕭羿,你發什麼瘋?”

蕭羿陰翳的雙眼鎖著她,每個字都仿佛透著戾氣,“我說,那幾個你收的麵首,我趕出去了。”

秦知夷這才坐直身子,有些無語,“你平白動我的人做什麼?”

蕭羿起了身,一步步走向秦知夷,而後他雙手緊攥椅柄,將秦知夷整個人困在椅子裡。

他聲音中儘是怒氣,“他們算什麼東西,我才是你的人。”

這樣被困的姿態讓秦知夷極不舒服,她惱怒起來,“滾開!你若是再這麼越界插手我的事,明日便和離!”

秦知夷的話正觸蕭羿的雷區,他額頭青筋跳動,險些要壓製不住自己的暴躁脾氣。

蕭羿雙手攀上秦知夷的下頜,迫使她看著他,“我們可以沒有夫妻之實,但我們有夫妻之名,你絕不能有彆人!”

秦知夷感受著蕭羿手上的力氣,隻覺下巴痛得很,此刻若是同蕭羿硬碰硬,隻能吃虧。

她冷聲說道,“我隻是借麵首便宜,尋一個人,他與當年之事有牽連。”

蕭羿聞言,勉強平靜下來,半晌後,他問道,“當真?”

秦知夷冷笑著反問道,“大仇未報,你以為我會做什麼?”

蕭羿聽到大仇未報,手一顫抖。

待看清她眼中的認真之色,他垂下頭,卸了幾分力,聲音中滿是落寞,“阿妁,對不起。”

他知道蕭家對先太子做的事,但他不敢在她麵前承認,若是承認,他們之間就絕無可能,雖然眼下也是一段半死不活的關係。

蕭羿人冷靜下來,也慢慢鬆開了手,正要退開身子。

而脫離了鉗製的秦知夷,揮手就是一個巴掌,用了十足十的力氣。

她的目光冷到極致,“下次你再這麼冒犯本宮,本宮要的就是你的命。”

蕭羿被打偏了頭,舌頭在口腔中頂了頂打得腫痛的右臉。

他本來一副沒有生氣的麵孔,突然明媚了一瞬,他輕笑道,“這樣便好,因為我生氣、厭惡都好,隻是因為我。”

“命算什麼,我什麼都可以給你,隻要你不要離開我。”

蕭羿知道他們之間已是難以逾越的鴻溝,她就像他抓不住的風箏。

小的時候,蕭羿翻牆要溜出府,越平侯府和王府一牆之隔,他一頭撞上同樣在翻牆的秦知夷。

他們撞在一起,倒在地上,摔得臟兮兮的。

四目交彙之時,她突然放聲大笑起來。

他見到她的第一眼,便很喜歡,想把那樣明媚的她,藏起來,藏在屋子裡,隻有他一個人能看見。

此後十年,這樣的喜歡深至他的呼吸、骨髓。

雖然他一直知道她對他並無半分愛意,但是他們有婚約,她隻會嫁給他,友情照樣可以變成男女之情。

但是從薑國回來後,秦知夷越發不對勁起來,會莫名買些青竹紋樣的男子服飾回來。

他曾自作多情過,但那些都不是他可以穿得下的尺寸,也不是他會喜歡的款式。

他可以容忍她恨他,因為那是應該的,但是她的心裡不可以有彆人。

看著這樣的蕭羿,秦知夷隻覺得不能再待在越平侯府了,蕭羿這個瘋子儘會壞她的事。

當天,秦知夷就收拾了東西,搬回了王府,如今已是被禦賜給她作公主府了。

這回蕭羿沒有反對,還將自己的幾樣東西一同搬來,在公主府尋了個小院,偶爾過來住。

蕭羿還說,侯府人多眼雜,幾房關係混沌,她搬去清淨的公主府也好。

蕭羿冷靜的態度讓秦知夷有些恍惚,仿佛中午發瘋的人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