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1)(1 / 1)

平生惟意 也聽春和 4200 字 4個月前

祝詩意想和談惟瑾多寒暄一會兒,奈何林書簡靠在她肩頭,大半個身子的重量都壓在了她這邊。再加上林書簡也確實是喝醉了,祝詩意急著帶她回溪語庭,實在不好在外麵久留。

於是祝詩意抱歉地朝談惟瑾笑了笑,她說道:“先生,我朋友喝得有點多,我不放心她,得先帶她回家了。不如先生留個聯係方式,我有空一定請您吃飯。”

祝詩意沒抱多大希望,畢竟這個看上去就很貴氣的男人上一次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她。

不知道這一回會不會也是同樣的結果。

談惟瑾高出祝詩意許多,他與生俱來的壓迫感使得祝詩意在說完這句話以後不自覺低下了頭,她沒再敢與談惟瑾直視。

而談惟瑾的視線也從祝詩意水潤嫣紅的唇上轉移到她栗色的卷發發梢,談惟瑾這才意識到祝詩意似乎比他見過的所有女人都生得膚白許多。她發梢的顏色像是煮了很久的咖啡豆,浮在最上麵的那層液體光滑潤澤,散發著令人忍不住靠近的豆子香氣。

而這不深不淺的秀發襯得本就白皙的祝詩意皮膚更加吹彈可破,脖頸上細細的絨毛令人情不自禁想要觸碰。

他果真一隻手就能握住那裡。

紅酒也確實襯她。

談惟瑾想。

見談惟瑾遲遲不開口,祝詩意心口難免滑過一絲失落。不過她抬眸時便已調整好了狀態,主動說道:“既然先生不方便那就……”

深沉而醇厚的嗓音打斷了祝詩意的話頭,談惟瑾目光微動,啟唇:“好。”

祝詩意還以為談惟瑾會讓自己掃他的微信名片,誰知談惟瑾給她的是一串數字,那是談惟瑾的私人手機號。

祝詩意沒敢磨蹭,她把談惟瑾的手機號存到通訊錄裡,問:“先生,這個手機號可以搜到您的微信嗎?”

“可以。”

談惟瑾頷首。

Blue老板垂著手在談惟瑾身側站著,他低著腦袋,大氣都沒敢出一個。他原以為談總隻是心情好才順手救了兩個小姑娘,不曾想談總和這位長相明豔漂亮的姑娘竟是有過交集的舊識,談總還將私人手機和微信號都給了出去。

老板管理Blue這些年,他隻見過被談惟瑾趕離的鶯鶯燕燕,從未見過談惟瑾對除了朋友以外的任何一個人如此上心。

Blue老板沒忍住悄悄抬眼多看了兩眼祝詩意,他方才隻顧著遵從談惟瑾的命令,沒怎麼關注祝詩意和林書簡的狀況。此刻仔細瞧一瞧,正在和談總說話的這個姑娘,她雖然戴著口罩,可她精致的眉目擔得起絕色二字。

也難怪談總會對其另眼相看。

“那我和朋友就先走了,今天真的非常感謝您。”

“嗯。”

談惟瑾單手插在西裝口袋,收回駐足在祝詩意身上的目光,他微微點頭。

待到祝詩意的背影消失在四樓拐角,談惟瑾這才重新看向Blue老板。Blue老板不自覺將腰彎得更深了些,背上宛若千斤壓頂,雲城的冬日淩厲而乾燥,本是凍得縮手縮腳的季節,Blue老板卻無端冒出許多汗來。

“你知道怎麼處理那些人。”

談惟瑾的聲音不夾雜一絲一毫的感情,像十二月落下的絨毛大雪,刺骨的寒密密麻麻滲入毛孔。

“是,談總,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Blue老板連連說道。

談惟瑾沒再說什麼,他抬手扶正左手腕上有些歪了的腕表,那是方才出手打人才不小心錯了位。談惟瑾通過祝詩意的好友申請,單手打字回複:「免貴,姓談。」

隨後將手機丟回西裝口袋,他要看的戲已散場,是時候回沉海院了。

這時的夜色如同談惟瑾手邊那一小方塊硯台內暈染開的煙墨,在風的推動下無聲地鋪開,吞噬了紅牆綠瓦下一戶又一戶人家。

窗戶被打開一條小縫透氣,往常談惟瑾練字時最喜水聲風聲作陪,然而今晚他的心卻無論如何都靜不下來。

談惟瑾將襯衫袖子向上挽了幾折,露出肌肉結實線條流暢的小臂,隻需稍稍用力,藏在皮膚下隱青色的血管便會立刻顯現。

他揉了揉眉骨,眸中深不見底。過了一會兒,他似是妥協了,鬆了口氣,緊繃的肩膀也舒展開來。談惟瑾抬腿走到寬大的書桌旁,從第一層抽屜裡取出兩個白色的小藥瓶,往掌心倒了幾粒藥,就著溫水吃下去。

若是教齊景宴瞧見這一幕,必定少不了一番嘮叨。

-

祝詩意在林媽的幫忙下安頓好不省人事的林書簡,她自己也回房間洗了個澡,散去渾身的酒味,換了套大方得體的家居服來到客廳。

因為當年家裡險些破產的危機,身體本就不太康健的祝明又由於過度操勞而落下了病根,醫生千叮嚀萬囑咐要祝明多多休息,所以祝詩意去Blue沒多久,祝明就歇下了。

客廳裡這時候隻有祝攸和祝詩意兄妹二人。

祝攸給祝詩意倒了杯熱牛奶放在茶幾上,他坐在祝詩意身旁,看著她乖乖喝了兩口牛奶,祝傾才開口:“詩意,哥和你坦白一件事。”

“怎麼了,哥?”

祝詩意偏過頭,不明所以地看著祝攸。

哥哥怎的忽然這麼鄭重其事地和她說話?

“我之前讓助理打聽了一下你在公司的處境,助理告訴我你在娛樂圈過得並不好。”

祝攸略帶擔憂地開口。

祝詩意的心猛地跳了一下,她陡然生出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隻聽祝攸繼續往下說:“你當初是以雲城第一的成績考入景山電影學院表演係,我不信憑借你的能力的美貌隻能獲得這麼一點資源,甚至還要被經紀人威脅去參加酒局。之前我提出想看你的簽約合同,你不肯。再聯合助理彙報的消息,我總不太放心,所以就在剛剛,我在沒有得到你允許的情況下私自進入你的臥室,在密碼箱裡找到了那份合同。”

“合同上顯示你簽約昔音娛樂的時間並非你說過的去年,而是三年前,你剛進入大學,家裡出事那會兒。”

祝攸凝視著祝詩意的眼睛,臉上的表情嚴肅得不容挑釁,但又隱隱含著些許憐惜。他問道:“和我說實話,當初那60萬到底怎麼來的?”

“哥……你這不是都知道了。”

祝詩意撇開腦袋,她視線閃躲,心虛極了。轉念想到三年前躺在高危病房裡昏迷不醒的兄長,祝詩意的心虛又變成了心酸,“我那……不也是沒辦法了。爸說要變賣家產,可是銀行辦手續要很長時間。醫生說你等不及,說要是再不做手術你可能會……”

祝詩意不忍心說出那兩個字,她頓了下,接著說,“而且昔音娛樂本來就聯係過我,我最開始沒答應,但他們說能一口氣給我六十萬,就當提前預支我的工資。除了手術,你和爸後續一切治療康複也都要錢,我找不到彆的能更快湊錢的辦法,就簽了。”

家裡的大部分現金流在出事之前便被人悄悄轉走,以至於風險來臨之際,他們竟沒有半分抵抗的能力。

而當初對家裡噓寒問暖的“人脈”,也隨著資產的消失而銷聲匿跡。唯一能幫得上忙的林書簡被周盛豪哄著去北歐度假,等林書簡看到消息時,祝攸的手術已經做完了。

三年前的這個家像大雪降臨之前的獨木,連一隻肯棲息的鳥兒都尋不到,遑論願意與之並肩的老友。

而祝詩意從昔音娛樂那兒換來的六十萬,既是祝攸的救命錢,也是祝攸白手再起的決心。

“哎呀哥,你真不用這麼看著我。演戲本來就是我從小的夢想,我隻是比預想的提早兩年進入娛樂圈而已,沒什麼的。”

祝詩意往祝攸跟前挪了挪,小心地扯扯祝攸的袖子。

祝攸的眼神很是複雜,眸中翻滾著許多難以言說的情緒。靜了半晌,祝攸吸了一口氣,彎了彎唇,把手放在祝詩意腦袋上揉了揉,說:“小意,我很幸運。”

很幸運能擁有這麼善良勇敢的妹妹。

即便……

祝詩意覺著兄長的眼神不太對勁,可她一時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怎麼想都想不出來。她乾脆不提這件事,而是把林書簡和周盛豪的事情和祝攸講了。

“哥,書簡那麼喜歡周盛豪,就算現在分手了,我估計她一時半會兒也走不出來。可能要多給她一點時間才能看開,所以我想讓書簡在咱們家住兩天,這樣我好照顧她,你看行嗎?對了,我下一部戲明年二月才開始拍,進組之前我就住家裡,多陪陪你和爸。”

“嗯,好。”

祝攸又恢複成往日溫柔穩重的模樣,“你和書簡就安心在家住著,彆的什麼都不用擔心。”

他抿了口水,接著說,“不過小意,還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

“哥你儘管說。”

“和昔音娛樂解約吧,違約金我付。”

祝詩意一怔,思慮到既然她“唯一的秘密”已經被兄長知曉,那她確實沒什麼可顧慮的了。

“可以是可以,但是哥,我希望解約以後我們還能延續從前的情況,我還不想那麼快推翻自己的人設。”

再有兩年,等鐘意科技徹底在雲城屹立不倒,那時祝詩意一定要高調官宣她的哥哥。

而現在仍需蟄伏。

“傻瓜,哥和公司沒你想得那麼脆弱。”

多虧了那一紙合同,祝攸如今終於徹底琢磨清妹妹的想法,她懂事的讓他心疼。

“好吧,那就等《長生殿》殺青,一塊官宣了吧!”

“好,很晚了,去休息吧。”

“哥,你也是。”

祝詩意上樓回房,把自己扔到床上,呈大字型攤開。她舉著手機,刷到早先“碰瓷”她的那個男人發了條朋友圈。

「Chill:雪後初霽。」

配圖是一張故宮的雪,紅與白綿延交錯,鋪開數千年的青瓦。

這條朋友圈並不稀奇,每當雲城下雪,朋友圈的雪景圖便會如雨後春筍般紛紛冒頭,他隻不過是其中一個。

稀奇的是,談惟瑾點讚了祝方硯這條朋友圈。

祝詩意眉毛微蹙,談先生與那位“碰瓷男”竟認識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