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5)(1 / 1)

平生惟意 也聽春和 4990 字 4個月前

談惟瑾從來沒住過學校給他提供的教師住處,他家就在頤和園附近,離景山大學與頤和園不過幾公裡路程,極為方便,因此談惟瑾閒暇之時常來這邊散步。

這是談惟瑾第一次在頤和園遇見祝詩意。

但是談惟瑾並沒有主動上前和祝詩意打招呼,儘管他的目光自打見到祝詩意那刻起,便一直駐足於她。

祝詩意對此一無所知。她一個人沿著湖邊悠閒地逛著。直至天色漸晚,夜幕降臨,拂在麵上的晚風明顯比下午低了好幾個度,祝詩意這才捂緊自己的風衣,和人群一齊離開園內。

“先生。”

管家恭敬地彎下腰,為談惟瑾點燃指尖的香煙。

談惟瑾吐出兩個煙圈,收回視線,說,“去問問小姐,她最想拍的劇本是什麼。”

“是。”

談惟瑾口中的“小姐”指的是談夏,他同父異母的妹妹談夏,談夏小談惟瑾整整10歲,就讀於景山電影學院導演係,大學二年級。

談惟瑾年方三十,自幼喪母,像他這樣的家族,父親續弦並非稀奇事。陸子衿嫁給談雲安沒多久就懷了談夏,談夏自小就跟在談惟瑾屁股後麵一口一個哥哥的喊,談惟瑾對這個妹妹說不上有多寵溺,但該護的該給的,談惟瑾從未短缺過談夏。

就是談夏立誌要當知名大導演這件事,談惟瑾頗有微詞。

談惟瑾不太喜歡拋頭露麵,同樣不喜歡家裡人拋頭露麵。

哪怕談夏不厭其煩地和談惟瑾解釋過許多次:“哥!我是導演,又不是演員,我屬於幕後工作人員,幕後你懂嗎?”

談惟瑾對談夏的說辭不置可否。

因為隻要和娛樂圈扯上關係,那麼對談惟瑾來說沒什麼分彆。

談惟瑾不僅有一個立誓要當大導演的妹妹,如今他又對一個默默無聞的女藝人生出了點意趣,某種意義上來講也算是造化弄人。

“周伯,你說什麼?”

談夏一般都回家裡住,也省去了周管家打電話的功夫。

她聽見周管家的問題,難以置信地從沙發上跳起來,聲音拔高了,說,“我哥問我最想拍又拍不到的劇本是什麼?這真是我哥問的?他不是最看不起我們這些混娛樂圈的了嘛。”

談夏轉念一想,盯著周伯那張刻滿歲月痕跡的臉看了許多,哼了一口氣,“我哥問這個乾什麼?難道我說了他就會大發善心撥幾個億的資金給我?還是說我哥看上了哪個女演員,打算砸錢捧她?”

“好像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點。”

談夏喃喃自語。

周伯擦了擦額上的冷汗,畢恭畢敬地如實回答,“先生隻命我傳話,並沒有說彆的話。小姐若是有疑問,可以直接去問先生,先生這會兒應當在書房。”

“那還是算了,”談夏趕忙擺擺手,“書房是我哥的禁地,我才不會在這時候打擾他呢。行,那我知道了周伯,我想到以後會自己和我哥說的。”

“好的,小姐。那我先下去了,您有事隨時吩咐。”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沉迷衝浪的談夏收到談惟瑾兩條微信消息:

「?」

「周伯的問題,答案。」

談夏抬起頭望了眼二樓,書房的門緊閉著,兄長應當是在書房裡還沒出來。談夏靠在沙發上,翹著腿打字:「哥你怎麼突然問我這種問題,你什麼時候也對娛樂圈感興趣了?」

「彆廢話。」

談夏唉聲歎氣,她哥果然還是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就連“虛心求問”都是這種高高在上的態度。

沒辦法,誰讓他是談惟瑾呢。

「哥,我現在最想拍的本子有兩個,一個古裝劇,叫《長生殿》。另外一個是現代都市劇,叫《越軌》。哦對,這兩個都是由小說改編的,所以我說的是原著的名字,之後會不會改我還不知道。」

「劇本發我。」

看到談惟瑾回複的這四個字,談夏立刻從沙發上坐直了,她盯著手機,暗自嘀咕:“不會吧,難道我哥真打算進軍娛樂圈了?”

《長生殿》和《越軌》均出自知名作者之手,是自帶熱度的大ip,這兩部小說目前還處於溜餅的狀態,稍微有點名氣的製作方都盯著這兩塊大餅,都想把餅裝進自己的麻袋裡。

談夏平常的零花錢不足以購買小說版權,她隻能對著天價版權費以及拍戲製作所需的一係列資金望而卻步。

談夏缺錢,談惟瑾有的是錢。若非早知道兄長不喜她在娛樂圈折騰,談夏早就一哭二鬨三撒嬌找談惟瑾要投資了。

眼下太陽打西邊出來,兄長居然主動問起她想拍的劇本。雖不清楚兄長的用意,但談夏還是覺得自己應當抓緊這次機會。

「哥,我又沒錢買版權,而且小說都還沒開拍呢,哪兒來的完整劇本給你。不過我這裡倒是有一部分故事梗概和改編的想法,你想要哪一本的?」

「都要。」

談夏從文件傳輸助手中找到她保存過的《長生殿》與《越軌》大致的故事梗概,她滿懷希冀地給談惟瑾發過去,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談夏左等右等,等到眼皮子不分青紅皂白互相打起了架,她都沒等到談惟瑾的回複。

“果然還是我想多了。”

談夏蹬著拖鞋,垂頭喪氣地上樓回房間。

談惟瑾怎麼可能當真支持她在娛樂圈大展身手呢?

然而第二天的七點四十分,晨光熹微之時,談夏還在睡夢中,她的手機屏幕亮起,上麵赫然是談惟瑾的回複:

「《長生殿》,我給你投五個億,但是有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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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你打算就這麼一直和芳姐僵持下去嗎?”

莫嘉藍是祝詩意的貼身助理,她給祝詩意端了杯熱可可,問。

實際上以祝詩意的咖位,昔音娛樂根本沒有給她配備助理,就連藝人出行的保姆車祝詩意都隻能用公司的公車,每次出行還要提交申請的那種。

莫嘉藍是祝詩意自己給自己雇的助理,也是祝詩意直接給莫嘉藍發工資。祝詩意今年二十一歲,還在景山電影學院讀大三,然而莫嘉藍大學畢業兩年了,如今二十四歲,她叫祝詩意“姐姐”或者“詩意姐”總歸不太合適,所以莫嘉藍一般都稱呼祝詩意為老板。

恰好祝詩意也很喜歡這個稱呼。

她本來就打算等和昔音娛樂解約之後,不再簽任何經濟公司,而是開一家屬於她的個人工作室。

帶著小莫一起,屆時工作室裡的大家都得喊祝詩意老板。

“不然還能怎麼辦?難道我要向她低頭賠罪?又或者指望她意識到潛規則是不對的,主動來和我握手言和?小莫,你肯定知道這兩種情況不管是哪一種都不現實。我和舒雅芳就這樣耗著吧,說不定哪一天她意識到我沒有利用價值,二話不說就放棄我了。”

祝詩意喝了半杯熱可可,滿足地眯起眼睛,“今天的飲品還不錯。”

她嗜甜,酷愛各種各樣的甜品。彆的女明星會因為害怕發胖而將奶茶蛋糕視為洪水猛獸,可祝詩意天生腸胃不好,吃什麼都不吸收,胃病讓她在保持身材這方麵因禍得福。

祝詩意無所謂地笑笑,她問:“怎麼,擔心我發不出你的工資啊?”

“老板,我不是這個意思。”

小莫臉一紅,想到她許是說錯了話,趕忙道歉。

祝詩意接著說,“要是用那些肮臟齷齪的手段才能獲得資源的話,那我寧可不要。我知道就算我不去做,這個圈子裡還是會有無數的人前仆後繼去做這種事,但那都不是我。放心吧小莫,你老板就算暫時沒有戲拍也餓不死。”

祝攸每個月往祝詩意賬上打的零花錢高達七位數。

不過這沒必要讓小莫知道。

畢竟她在公司的人設可是平平無奇的普通大學生,離不開家裡接濟。

“我知道了,老板。”

莫嘉藍猶豫了下,說,“老板,我還想說……不管以後發生什麼,我都會一直跟著你的。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莫嘉藍當初大學畢業根本找不到合適的工作,是祝詩意不嫌棄她沒有實習經曆,還願意給她一份薪水不錯的工作,讓她得以在雲城生活下去。

祝詩意這份恩情,莫嘉藍會好好記在心裡。

“嗨,忽然說這些做什麼。走吧,和老板我去吃火鍋。”

祝詩意起身,她拍拍莫嘉藍的肩膀,笑說。

莫嘉藍拎起祝詩意的圍巾和包,乖乖跟在她後麵。

她們乘電梯下樓時遇到了祝依然。

祝詩意掀了掀眼皮,全當做打過招呼。祝詩意在景山電影學院讀書,祝依然讀的卻是景山大學的藝術學院,這兩所學校在雲城人心中有一道難以跨越的壁壘,景山大學自是要比景山電影學院難考許多,因此祝依然在娛樂圈內還有一個“美女學霸”的人設。

兩個人幾乎同一時間簽約昔音娛樂,但祝詩意從一開始就和祝依然不太對付,當年如此,今日亦如此。要不是為了裝裝樣子,祝詩意連招呼都不想和祝依然打。

祝依然綠茶段位修煉得爐火純青,旁人看不出來,祝詩意瞧得清楚。這三年來祝依然在圈內立人設的時候,可沒少借祝詩意的東風。

#兩大美女名字如此相似,但命運截然不同#

這個詞條已經成為了昔音娛樂內部的長青八卦,隻要祝詩意和祝依然同時出現在百米以內,必定會有人對此津津樂道。

祝依然是打著“雲城第一千金大小姐”的名號進娛樂圈的,無人不知她是祝家貨真價實的千金大小姐,她也從沒想過隱瞞身份,反而利用此為自己謀了不少福利。

這也是為什麼祝詩意會和林書簡說“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都姓祝,都有一個被稱為“祝總”的兄長。

但無論何時,錢與權二者能獲取的資源,能掌控的局勢從來都不在同一水平的天秤。

祝詩意不想給祝攸惹麻煩。

所以她寧願給自己立“窮苦無依”的人設,也不願意讓無關人員知曉她哥哥是鐘意科技的總裁。

祝依然看了眼輕鬆愉悅的祝詩意,她眸光微變,關心道:“不知道詩意這段時間在忙什麼?好像都沒有聽到你進組的消息。”

“上學,逛街,看電視,我能乾的事情還是挺多的,不勞祝大明星費心。”

和祝依然多呆一秒祝詩意都覺著胸腔發悶,任誰都能聽出她的語氣有多敷衍。

程瑩瑩聽了這話,頓時就不樂意了,“哎你什麼態度,我們依然是好心關心你,不識好歹。”

“是嗎?那謝謝兩位。”

祝詩意丟下這句話,瀟灑走人。

程瑩瑩跺了跺腳,看著祝詩意上了一輛奔馳車後座,她呸了一口,說,“神氣什麼,本來就沒名氣,她都快四個月沒拍戲了,我看娛樂圈馬上就要查無她人了吧。”

“依然,我們走吧,彆跟她一般見識,她不配。”

“嗯,走吧。”

祝依然麵上不顯,隻嘴角微微揚起一絲弧度,程瑩瑩的話顯然極大取悅了她。

她是不應當再花心思關注祝詩意,這樣做隻會自降身價。

祝詩意是奔著火鍋來的星悅廣場,然而她想吃的那家火鍋店排隊實在排得太長了,她取了號,上麵顯示三個小時後才有空座。

“小莫,要不然我們還是去吃彆的吧,改天等人少了再來吃火鍋。”

“老板,我都聽你的。”

就這樣,祝詩意和莫嘉藍轉身進了一家西餐廳,她們挑了處安靜的位置坐下。

點好了餐,祝詩意打電話和祝攸報備行程:“哥,我在外麵吃飯呢。我知道的哥,你也是,按時吃飯好好休息,早點回家。”

聽到這兩聲脆生生的“哥”,坐在她們前桌的祝方硯視線偏了偏,他望見玻璃上映出祝詩意的側臉,動作一怔。

他又見到了那個小姑娘。

小姑娘的眉眼和母親的眉眼幾乎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這世上怎麼會有長相這麼相似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