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4)(1 / 1)

平生惟意 也聽春和 4182 字 4個月前

祝詩意一直覺著說“十八線”都是抬舉自己,她的名氣和存在感低到可以忽略不計。

但也正是因此,祝詩意才能自由自在地和小姐妹在商場逛街,不必擔心會被粉絲圍得水泄不通。畢竟祝詩意全網找不出一千活粉,而這些活粉散落在線下各地,密度稀疏到無限接近於零。

祝詩意銜著吸管,把上個星期所經曆的事情當作笑話講出來,她自己倒是不生氣了,可坐在她對麵的好友林書簡被舒雅芳氣得直拍桌。

“小心手疼。”

祝詩意趁林書簡手抬起來的空檔,她趕忙往林書簡手掌心塞了個熱乎的薯餅。

林書簡憤憤地咬了口薯餅,含糊不清地說:“我就不明白了。雖說咱家是比不上雲城有名的那幾大世家,但你哥哥好歹也是鐘意科技的總裁,冉冉升起的新貴。你乾嘛非要在娛樂圈隱姓埋名,還給自己立了個窮苦無依的人設,白白受氣?”

祝詩意滿足地吸了一大口冰冰涼涼的橙汁,她抬眸,漂亮的眼睛望向窗外,喃喃道:“雲城三大世家,昔音娛樂就有一位著名的千金大小姐。而這位大小姐恰巧不太喜歡我,我不想為我哥樹敵。我要是真和祝依然杠上,祝家捏死我們就跟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我哥一路走來不容易,我不想因為我的事情牽連他,讓他的心血毀於一旦。”

聽了這話,林書簡愣了一下,她聲音不自覺放低許多,“我倒是沒想到這一層。你說得有道理,祝依然嬌縱跋扈,一看就是自小嬌生慣養被家裡人寵著長大的。聽說她哥祝方硯叱吒雲城商界雷厲風行,幾乎沒人敢和祝氏集團作對,咱們普通老百姓還是離他們越遠越好。”

“是啊,”祝詩意狡黠地眨眨眼,“人家在雲城有權有勢一手遮天,我們家頂多算有點小錢,權是一點不沾。所以我呢,惹不起但躲得起。況且我哥不進來蹚這趟渾水,我在圈內反倒相對自在很多。再忍忍,等過兩年我和昔音娛樂解約,日子說不定就好過起來了。”

“但是,”林書簡皺著眉,“如果,我是說如果,祝氏集團要是有心想查,會不會還是能查到你家啊?”

“這種可能性……萬分之一吧,彆忘了我哥也不是吃素的。要真有那麼一天再說吧,我就不信祝家一家子人都像祝依然那樣蠻橫無理。”

祝詩意喝光杯子裡剩餘的果汁,舒展手臂舒服地伸了個懶腰,隨意逡巡的目光忽然定格在窗外某個角落。

她陡然怔住。

商場入口處的水潭噴泉旁站著一個氣質極佳的男人,他單手插兜立在那裡,眸光微沉,玫瑰色的夕陽浸染他半個身子,逼去他原本的冷冽,迫使他的輪廓變得柔和不少。

他好看倒是其次,重要的是,這個男人正是在景山大酒店對她出手相救的人。

林書簡見祝詩意毫無征兆地發起了呆,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她伸手在祝詩意眼前晃了晃,狐疑地問:“回神了祝詩意,看什麼呢?”

“嗯?你剛說什麼?”

祝詩意的目光重新回到餐桌,隻見林書簡的臉驟然在她麵前放大,林書簡盯著祝詩意的眼睛,“我問你還需不需要再加點吃的,你怎麼不說話?剛才對著鏡子神遊,怎麼,是被自己的美貌迷住了?”

祝詩意揚唇笑了下,她用叉子戳起一塊薯餅,不急著放進嘴巴裡,而是不由自主地又望向水池邊。然而那個男人已經沒了蹤影,仿佛方才他站在那兒隻是祝詩意天馬行空的幻覺一般。

她的心空下去一塊,輕微的失落占據祝詩意的神經末梢。

還沒等祝詩意回答,林書簡就握著祝詩意的手,說:“嘶,祝詩意,我一定是讀書讀傻了,剛才好像在街上看見我教授了。”

祝詩意打趣她,“那你要不要上去和你教授打個招呼?”

林書簡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忙搖頭,“不要。你都不知道我這門課的教授雖說長得很帥,氣質絕佳,有時候穿西裝還有點斯文敗類那味兒。但他上課特彆嚴肅,特古板一男的,我們都沒人敢逃他的課。有一回我們係裡一個女孩子想要他私人聯係方式,教授隻回了她兩個字,你猜回的什麼?”

“還能回什麼,肯定是拒絕了唄,該不會是已婚吧。”

“已婚倒沒有,聽說教授沒有女朋友。他當時回人家女孩子:多餘。”

……

不知道是說女孩的行為多餘,還是說人家心思多餘,又或者說人家女孩站在那兒就多餘。

但無論是哪一種,都挺傷人。

聽林書簡講了這麼多,祝詩意下意識在腦海裡描摹這位教授的畫像:多半會戴眼鏡,穿黑西裝,麵料光滑挺闊,皮鞋擦得鋥亮,大多數時候都不會笑,笑起來更讓人毛骨悚然,眼神銳利,表情嚴肅……

總結起來就是行走的古板老男人。

難怪林書簡這個名副其實的顏控都不願意上前打招呼。

感覺和這位教授打一回交道能折一年壽,夜裡睡覺都得做噩夢那種。

-

祝詩意拒絕被李導潛規則這件事著實把舒雅芳氣得不輕,舒雅芳許是為了讓祝詩意多吃點苦頭,好讓她知道誰才是給她資源的那個人,接下來的三個月祝詩意竟沒有收到一個合作邀請,哪怕是跑龍套的女N號都沒有祝詩意的份兒。

對此祝詩意倒是樂得輕鬆。

接連幾個月接不到戲,失去經濟來源,若是換了彆的女藝人,恐怕早就愁到睡不著覺。

但誰讓祝詩意心大呢。

這幾個月來,舒雅芳特地叫人盯著祝詩意的動向,她信心滿滿地自以為祝詩意最後一定會來和自己認錯道歉,哪兒能料到她收到的消息都是這樣的:

“芳姐,祝詩意回學校上課了。”

“芳姐,祝詩意好像兩個星期都沒出家門,不確定,我再看看。”

“芳姐,祝詩意今天逛街去了,還在愛馬仕拿了兩個最新限定款的包,不像是窮得揭不開鍋的樣子。”

……

舒雅芳氣得摔了一地的文件。

要不是看祝詩意長了一張堪稱絕色的臉,僅就皮囊而言挑不出任何毛病,還有點利用價值,舒雅芳早就放棄祝詩意了。

舒雅芳皺著眉,問,“祝詩意哪兒來的錢買愛馬仕?”

Hermes一個限定款的包抵得上祝詩意一整年拍戲的片酬。

莫非祝詩意早就瞞著她私底下和彆的男人有勾結了?

“再給我盯緊一點,我就不信祝詩意連續幾個月不拍戲,她就真的一點也不著急。”

事實證明。

拍不拍戲還真就對祝詩意半點影響都沒有。

雲城入秋,涼意漸濃,柏油路上落了一地金燦燦的枯葉,晚秋的涼意不會教人覺得寒冷刺骨,隻會讓祝詩意打心底裡感到舒服。

祝詩意這段時間在家裡觀摩了一部帶有穿越元素的冷門古裝偶像劇,與市麵上其它幾部大熱古穿劇有所不同的是,這部戲中的穿越者是一個無足輕重的配角。

這個配角看似沒有對主線劇情產生極大的影響,實際上她的存在與劇中每一個角色的命運都環環相扣。她身處局中,卻又仿佛置身事外,用一隻無形的手操控著劇中所發生的一切,最終在生命的末章用寥寥幾筆為他們寫下蓋棺定論的判詞。

祝詩意當初參加過女二號的選角,遺憾落敗。成功被導演看中的那個人是一位帶資進組的女愛豆,這個角色是那位女愛豆的第一部戲。

不得不承認這名女愛豆的團隊眼光還算毒辣,儘管這部古裝穿越偶像劇並沒有像其它劇一樣紅得發紫,但在圈內也擁有了一定的討論度。再加上愛豆的藝人團隊向來擅長利用輿論造勢,所以那名愛豆最終小小地火了一把,為她後續順利拿下彆的資源打下基礎。

倘若那個時候祝詩意懇請哥哥幫她一把,那她是不是就不會錯過這個角色?

明明差一點就成功了的。

祝詩意的表演說服了導演,卻沒能贏過製片人和背後的資本。

時至今日,祝詩意想起這件事仍然覺得很可惜。

可惜到祝詩意閒來無事就會到頤和園“故地重遊”。

當然,戲是在橫店拍的,隻不過故事真正發生在頤和園。

祝詩意圍著一條米白色的針織圍巾,穿著約莫到小腿肚那麼長的咖色風衣,順著人流隨意地向前走。

她將自己當作一名再普通不過的雲城遊客,可祝詩意的目光落在微波粼粼的湖麵,抬眸瞥見不遠處的樓台水榭,聽到遠方傳來厚重的鐘聲,她仍會身臨其境地想起故事的最後,穿越者麵帶微笑伏在案邊死去。

祝詩意不可避免地歎了口氣。

實在不行,等她從昔音娛樂離開的時候,讓哥哥投資請人翻拍這個劇本吧,正好祝詩意覺得這個本子還有很多可以修改的地方。

這麼一想,祝詩意的日子好似又有了盼頭。

殊不知祝詩意站在廊橋上眺望遠方,而她身側幾十米外的亭子裡,同樣也有人注視著她。

談惟瑾望見祝詩意單薄的身影,她站在晚風裡,縹緲的如同落在肩頭的那片金黃色的銀杏葉。

談惟瑾抿了抿唇。

“救我,求您了。”

此刻這個看上去有些惆悵,又略顯空靈的側影和那晚在包廂苦苦哀求他的模樣截然不同。

那天晚上,談惟瑾從景山大酒店回去就調查了祝詩意,不出一個小時,談惟瑾就拿到了所有可調取的與祝詩意有關的資料。

談惟瑾洗完澡,躺在床上合了眼,她的模樣依舊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皮膚白皙,隻要稍微用力便能在上麵留下粉紅色的痕跡。

脖頸細長,不出意外,他一隻手便能掐住。

她那一雙眸含情脈脈,盛著秋日裡最後一滴未乾的露水。

談惟瑾隻覺喉嚨乾燥。

這樣漂亮的人,應當被他用一張厚實的天鵝絨毯子裹起來,鎖在他的地盤小心翼翼地嗬護著。

不該讓彆人都能看到她的美貌。

談惟瑾想。

祝詩意既是藝人,談惟瑾“恰巧”有戲要與她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