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28)(1 / 1)

#丫鬟(28)

冬青一聽這話,還以為薑薑在奚落她。

她張嘴想回罵,又顧忌此刻薑薑是她主子,萬一她向沈瀾告狀,隻好不情不願地說:“奴婢隻是表達羨慕罷了。沒有旁的意思。”

“我是認真的。”薑薑眸光直視,“如果給你一個機會,你願意成為我嗎?”

冬青眼露不解。

“我有一個法子,可以使人改頭換麵。”

冬青心一跳,下意識上前一步:“真的?”

薑薑點頭:“真的。”她走到冬青麵前,仔細凝視了冬青的臉,伸手描摹,“你跟我身高,臉型本來就像,無非是眼、鼻、唇有區彆而已。而醫書上有法子可以將人塑形。”這個法子很稀奇,但她研究過後確認應該是可行的。

冬青不敢置信,她覺得天上不會有掉餡餅這種好事,要是彆人說她肯定要認為是大騙子。

然而對麵是薑薑。

首先薑薑沒必要騙自己,其次薑薑一直半死不活的,確實不喜歡這種生活似的。

冬青的心砰砰砰跳起來:“你的意思是,讓我變成你的樣子,替代你?”

薑薑用眼神給以肯定她沒有直視冬青,轉身回到桌邊坐下。

“嗯。條件是,你要幫我離開這裡。這件事很重要,你可以慢慢想。”

薑薑拿起茶壺給自己倒茶。

平心而論,沈瀾對她很好,不僅為她提供安身之處,對她研究醫術十分寬容,她也可以這樣過下去。可就像當初五公子問薑薑為何不願意待在他身邊,薑薑也不願意待在沈瀾身邊。

過於沉重的愛,她難以負擔。

原本就算加上冬青,她們兩個人也未必能逃出去。可若是有五公子幫忙,勝算大了許多。

其實她也可以選擇就這樣投奔五公子。

可,五公子用這種隱秘方式,意味著他也不敢跟沈瀾正麵對抗,無法給她徹底的自由。那麼逃向五公子也就隻有兩種結局。

要麼被沈瀾抓回,要麼永遠在五公子的庇蔭之下生活。

冬青簡直都不需要多想,直接走到薑薑身邊,語氣堅決:“我答應你。”

薑薑回頭。

“我唯一擔心的是,世上真的有這種方法嗎?簡直聞所未聞。”更何況薑薑也不是個什麼厲害的大夫,冬青還是有些狐疑。

“有的。那書冊上記錄了三則案例。雖然我沒有做過,但有成功過。我仔細研究了一段時間,也確認過可行,隻要按照那上麵的步驟仔細小心,應該不會有問題。”論小心仔細,薑薑自問不會出錯,“隻不過,”她仍然想提醒,“你確定不再想想嗎?”

冬青簡直覺得可笑,有這種好事,還需要想想嗎?

“你說吧。怎麼做。”

這之後,薑薑和冬青如常,直到有天傍晚,沈瀾回來用膳,突然見薑薑臉上多了一道雪白的麵紗。

他問:“怎麼突然戴上麵紗了?”

“臉上起紅疹了。許是吃了什麼過敏的東西。”

“是嗎?”沈瀾走到近前掀開她麵紗,見下半張臉許多紅疹,還有一道明顯用紗布貼著的傷口,他手指觸近,沒敢碰,皺眉,“怎麼回事,哪來這麼大傷口?”

“走路摔了跤正好碰到了櫃角上。”

“丫鬟們都瞎了麼?”沈瀾厲目掃了一眼,嚇得冬青退後兩步。

“不關她們的事,是我不小心弄的。我是大夫,自己開兩副藥就好了。我想多買些藥材,以後我開方子你讓人去買可好。”

“這自然沒問題。”沈瀾也知道薑薑喜歡醫術。隻不過莫名其妙她摔了這麼一口子,他惱火。

薑薑輕聲安慰:“不要緊的。”

沈瀾坐下,跟薑薑一塊兒用晚膳。

薑薑又說:“這是冬青。以前在太傅府的時候,我們關係很好。所以之後我想讓她一直陪在我身邊。”

冬青走上前福了福身。

沈瀾掃了一眼冬青。

他之前找過好幾個太傅府內的奴仆,有的說這個冬青跟小蝶也不對付,隻不過沒做什麼過分的事,之後也很快去了彆的公子院子,沈瀾這才沒找她麻煩。其餘像六公子和大夫人他都是確認過,才出手的。

而小蝶說他們是好姐妹。這幾日薑薑也確實事事都帶著她,連吃飯都隻有她一個人在旁邊伺候。

外人不了解情況,流言捕風捉影倒也正常。

隻不過沈瀾還是警惕地打量了下她。

用完膳,冬青端著飯盤出去,臨到花園處,假山陰暗中突然傳出一聲:“站著。”

冬青嚇了一跳,停下。

沈瀾的身形從黑暗中顯現出來,他平日裡就算黑衣,站在月光下山影中,隻有那張臉雪白,像個冷麵殺神。

剛剛用過膳,他說有軍務先走了,沒想到在這裡。

冬青福身:“將軍。”

“你跟小蝶在太傅府內很熟?”

“是。”

“既然如此,我希望小蝶有任何事我都希望你告知我。最好不要幫她做出一些其他事情。”

月光之下,寒意逼近,眸光如刃,明明沈瀾身上沒有穿盔甲,還是讓人鼻尖像是縈繞了鐵甲上鐵鏽般的氣息,乃至於仿佛有血腥味。

……亦或者隻存在於她的想象中。

冬青屏住呼吸,克製住皮膚上的戰栗。

她知道沈瀾的意思。

沈瀾是認為她是薑薑在太傅府的“好姐妹”,這幾日又跟薑薑如此親密,不帶其他丫鬟,是否在密謀幫薑薑逃跑。

“奴、奴婢不敢。”

沈瀾再掃視她一眼,見她戰戰兢兢,這才離開。

冬青確實戰戰兢兢,可恐懼過後,她望著沈瀾的背影,又突然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期待和迷戀。

他對於所有丫鬟都如此冷漠和逼視,唯獨對薑薑十分寵愛。

那等她成了薑薑……就會成為她的了。他也會對她溫柔、寵愛、捧在掌心上。

冬青環顧周遭這一切,心跳加速,終於不是害怕,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期待。假山、花圃,蝴蝶,侍衛,丫鬟,錦衣玉食,恩寵榮耀,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都會成為她的。

薑薑的換臉方法是,原先人的臉割出一小塊肉,再用加入藥材和生肉蟲,需要十日,那生肉蟲織出半真半假的原臉臉皮,再將這臉皮,覆蓋在被換臉的人身上,讓臉皮慢慢地長進肉裡,至少需要一月時間,直到麵皮完全交融,被覆蓋的人就會長成類似原先那人的模樣。這還是她從那本江湖遊醫的書中看來的。

現如今她們進行的是第一步,生肉蟲正在生出薄薄一層肉。沈瀾軍務繁忙,大部分時間不在,薑薑也遣開了其他丫鬟。

冬青看著清水中的麵皮,她不懂,反正一切都是薑薑操作的。

“不會最後不成功吧?”

“應該不會。”薑薑認真地回答。

“換臉在其次。”薑薑說,“真正重要的是,你要學我的口音,動作,神態,乃至字跡,還要了解我的過去。”所以現如今她事事都帶著冬青。

“彆的我都已經在學了。”也確認過薑薑身上沒什麼胎記燒傷之類,冬青道,“你的過去再跟我說說。”

薑薑便把自己跟沈瀾初見的所有都說了一遍:“大致你都了解了。我幼時的事幾乎沒跟沈瀾說過,你隨意發揮就好。哦,對了,有件事差點忘了。”

“什麼?”

“我爹娘入獄那會兒,我去找過沈瀾。那晚有過肌膚之親。”

“什麼?”冬青詫異,這種事也能忘麼。

“是你主動的?”

“不是。是他強迫的,所以後來我才跑了。”薑薑平靜地說道,也是從那次薑薑才發現沈瀾這人,沒什麼禮義廉恥,喜歡就會霸占。

現在薑薑跟她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冬青也不怕了,沒忍住譏諷:“發生這種事,你居然也沒懸梁自儘?”

怪不得呢,原來薑薑早就跟沈瀾有過了,怪不得這麼順從,又怪不得,她入府前就不是處子之身了,所以才能勾引到五公子。

“我有我想做的事要去做,所以我不會因為彆人對我做什麼,就殘害我自己。”薑薑平靜地說,“你若想扮成我,你就得失去處子之身了。你真的想好了嗎,現在還有退出的機會,我不會勉強你。”

即便薑薑已經割了自己臉上的肉,但麵皮還未覆上冬青的臉,所以冬青是還有反悔機會的,薑薑誠心誠意地提醒。

冬青心道,與其薑薑在這擔心她反悔,她還擔心薑薑後悔舍不得這一切呢。

“我當然想好了。放心,這件事我自有辦法。”

薑薑沒有說什麼,她認為一個人沒有必要去成為另一個人,可,她也不會把自己意願強加在彆人身上。

這件事她跟冬青是互惠互利,她得到她想要的,冬青得到冬青想要的,至於沈瀾,如果他一輩子沒發現,也許他也會得到他想要的。

這幾日跟沈瀾相處下來,尤其他待她如此好的情況下,她有一些感情,可人跟人相處都會有感情。

沈瀾對她是愛,喜歡,依戀,亦或者就是一時興趣,薑薑不知道,然而這樣沉重而罔顧意願的好,她承擔不起,也,不打算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