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25)(1 / 1)

#丫鬟(25)

紗帳震顫。

沈瀾赤身伏在薑薑身上,好一陣他才喘息著停歇下來。

當日在馬車上他就迫不及待要她,當夜也是。這幾日,大中午用過膳就這樣,晚上也這樣,早上也有。

照這樣下去,她很快就要受孕了。

薑薑道:“下午我開藥方讓人煎一副避子湯給我。”

沈瀾笑,摸摸她平坦的肚腹:“有沒有男子喝的,你不用喝,我喝。”

自古醫書裡都是女子喝避子湯,即便從率遲給她收集來的奇書怪誌裡,薑薑也從沒看過男子避子湯藥方。

她扭頭:“我開藥方,你不怕我給你下藥?”

“不怕。你要是給我喝毒藥我也心甘情願。隻不過我心願還未完成,不會這麼容易死。”沈瀾翻身下去,支著手肘拿她的手揉捏把玩。

“什麼心願?”

“我從未說過我年少的事。現下我說給你聽。我是我爹的私生子,一時亂性,我娘是個丫鬟,本要嫁人前被他淩辱,生不如死,很快就瘋癲了。自小,我就被府內的人當狗。大哥二哥三個輪流騎在背上玩,讓我鑽狗洞吃剩食,乃至喝尿。”

常人說這話,大概會低聲沙啞,壓抑痛苦。

然而沈瀾不一樣。

他是像說旁人趣事那樣說出來的,說的時候還帶著好玩般的神情,無所謂似的,時不時揉揉薑薑的指關節玩鬨。

“主子都對我不如何,更彆說下人了。我的屋子是狗籠,跟狗睡在一起,旁邊就是茅廁。每個人如廁出來都能見到我。”

“他們對所有人都這樣麼?”薑薑問。

“不是,隻對我這樣。”

沈瀾笑道:“後來我長大了,那狗籠關不下我,才放我出來。我自小愛玩鬨,那狗也聽我的話。譬如那些下人如廁,我就打開籠子把狗關進去,讓他們跌入糞坑。後來我那幾個哥哥們一氣之下,就把那狗絞死了,還把狗肉分給了下人吃。”

說到那些人的欺辱,沈瀾都不以為意,隻有說到這條狗,他才像有絲情緒,“他們絞死了這條狗,當天晚上我就偷了這條狗的屁股、腸子和雄物,分成三份,趁晚上一一潛入他們房間,塞進了他們嘴裡,逼他們吞下去。再之後,我就跑了。他們找到我。輪流把我虐打了十幾天,最後以為我死了,才扔在山坡上。”

“我就是在這之後救的你嗎?”

“沒錯。”沈瀾說道,“所以我才說你不該救我,因為當時我已經決意死了。隻不過既然被你救活了,我就想,這就是上天不讓我死,死都死過一回了,合該我報複,做些滅絕人倫的事。所以他們還不夠狠,就不該讓我活。他們沒讓我死絕,我就隻好讓他們死絕。”說完,他還拿著薑薑手指頭不輕不重咬了兩口。

薑薑沒想到最後他得出的結論居然是這個。

“你爹娘的事確實跟我有關,但不是我本意。你不會動你身邊的人,你放心。你那個丫鬟小桃,我早就知道她住在哪裡,要是我挾持她恐怕你也很快就會出來,然而我沒有,因為我知道她對你很重要。”

“嗯。”

薑薑腦袋蹭了蹭枕頭,她不想參與彆人的是非,也不想評判彆人誰對誰錯,她隻想過好自己的日子,也不希望彆人傷害自己身邊的人。

沈瀾靠近薑薑,攤開她的五指凝視:“自從被你救過之後,我的心願變成了兩個。”

“什麼心願?”

“第一個已經實現了,就是跟你在一起;第二個,是殺了我父親。我覺得一切問題都來自於我父親,他最為看重傳宗接代,所以我要讓他斷子絕孫,永無後代。”說完,他再次摸上薑薑肚腹,“所以我是不會讓你生孩子的。”

薑薑也沒有回應。她對生孩子這件事不感興趣。且若是有天她決定生孩子,恐怕也不會找沈瀾當孩子父親。

“聽我說了這麼多,你不同情我麼?”

薑薑誠實地搖了搖頭:“不知道。”也許該同情吧。

沈瀾悶笑了起來,又在她脖頸窩裡麵蹭。

現下薑薑聯係起來,他有些動作確實像條狗。

過一陣,沈瀾利落地起身,撿起旁邊的衣物穿上,係腰帶:“時辰不早了,我還要去軍營練操,那些人我一不看就會偷懶。”

說罷,他朝門外喊:“進來。”

四個丫鬟早就在門外等著了。端水的端水,端衣的端衣,端新被褥的新被褥,這幾日,沈瀾中午都行房事,她們都提早準備好換洗衣物和床鋪。

冬青悄悄瞧了眼紗帳裡的薑薑,開門開窗,進了風,紗帳輕微飄蕩,她正盯著進來飛進來的一隻蝴蝶。

她倒也是這麼順從就接受了。

沈瀾自己穿戴好衣服,洗完臉洗手,他走到床鋪邊坐下,彎薑薑耳側的發:“我晚上就回來。”說完低頭親了親。

冬青悄悄抬眼訝異。

沈瀾之前給人感覺極為冷肅,然而在薑薑麵前,竟是一種極為臣服熱切的姿態。

等他起身轉頭,那股壓迫感再次襲來,他冷冷掃視她們一眼:“照顧好夫人。”

四個丫鬟連忙福身:“是。”

薑薑不起來她們就要這麼等著,好在薑薑起來了。

兩個丫鬟們手腳麻利地給她洗漱、穿衣,另一個丫鬟換床鋪去洗,冬青負責捧著新被子。

她仔細觀察了下,薑薑身上沒什麼青紫,顯然沈瀾不是對女子殘虐的類型,剛剛在門外也沒聽見什麼動靜——看到這,冬青不知為何有些失落,她以為沈瀾這種凶殘之人房事會很粗暴,甚至虐打。

相反沈瀾不僅殘虐,這段時間觀察,他對薑薑極為重視似的。

前些日子薑薑未來之時準備的衣物都是普通身型,來了之後,就讓綢緞莊掌櫃過來,量身定衣。

現下,薑薑都無法自己穿衣服。因衣物繁複,她自己穿不好了。傳完衣丫鬟們又扶她鏡前梳妝,這些都是從彆的府邸找來的梳妝巧手。

冬青站在旁邊,見梳妝匣又多了一批。

之前金銀翡翠瑪瑙諸多,如今又添加了許多珍珠和步搖,仿佛京城裡時興的,一股腦都找來了。什麼好東西都捧到她麵前。

最顯眼的還是專門令人打造的兩對金銀蝴蝶耳環,晶瑩剔透,眼睛翅膀都用了點翠工藝,質地輕薄又精細。

丫鬟們一個個拿給她瞧:“夫人,這支玉釵好看,質地清透呢,也不重,不壓頭。”

薑薑點頭。

冬青見她坐在鏡前半死不活的樣子,倒跟之前差不多。

不知道為什麼在太傅府五公子喜歡她,居然沈瀾也喜歡她。

薑薑成了將軍夫人,沒有奚落、對付自己,這是好事,可冬青總覺得她真的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穿戴完畢後,薑薑道:“我想出去走走。”

她剛起身走到門口兩步,便覺身後很重,回頭一看,長裙逶地,還得兩個丫鬟牽著才能走。

冬青也跟著後麵。

沈瀾吩咐了,她們這些丫鬟都得圍著薑薑團團轉。

前麵兩個引路的,身側兩個捧瓜果茶水的,後麵兩個牽裙子,身後跟著的,還有前方幾個候著的。

沈瀾壓根都不需要人服侍,自己穿衣洗漱,反倒是找了二十個丫鬟專門來服侍薑薑,所有金銀珠寶也往她房裡送,這一路簡直比太傅府的大夫人排場還大。

薑薑在回廊裡繞了一圈。

將軍府沒有太傅府邸大園子多,也不知道太傅府是不是後續擴建了。

前廳她沒去,後院除了幾個主屋便是廚房柴房廂房。太小了,不方便藏匿,丫鬟們也就這些人,互相都熟悉的麵孔,其餘五步一站崗,全是士兵。

花開豔麗,蝴蝶飛滿了整個空曠的院落,

薑薑抬頭屋頂瓦台之上,飛向碧藍天空的彩蝶。除非她變成一隻蝴蝶,否則不可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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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完小桃回去,率遲去打探了兩天消息回來稟報。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銀子,無用。”率遲道,“沈瀾官拜大將軍前,就有不少人給他送禮,可他統統沒有給好臉色。就算是萬兩黃金也不看在眼裡。”

若是對方貪錢,他們拿銀子也能換出來,無非多出些而已。

“美妾,也應該無用。”率遲又說,要是隻是喜歡美人,他們也可以用錢財買些青樓花魁送過去。他初聽問沈瀾對薑薑窮追不舍,還以為他會是好美色的類型,“他從不去青樓娼館,府中也沒有通房小妾,在營中更是清心寡欲,酒色不沾。軍中人都知道他找了一個女子兩年,聽起來還真得隻對薑薑一人有興致。”

“另外。”率遲道,“近日他府中確實多了一個女子,從農莊裡帶回來的。就是畫像中的人。府內丫鬟都稱呼她為夫人。十有八九就是薑薑。”

“嗯。”徐慕白飲茶,淡淡應了一聲,像是在思忖。

錢色無用,恐怕難以和平解決了。

率遲道:“我從府內過來,府內今晨又發生一件事。大夫人本來在照料六公子,夜深人靜在床邊瞌睡,夜深人靜,不知有誰進來,把她的臉給劃花了。”

先是六公子出事,接著是大夫人,顯而易見是他們母子得罪了什麼人,這人膽大包天連對方是太傅府內的妻眷子孫都不在意,堂而皇之下手。

府內侍衛也有率遲相熟的,對方是好幾個黑衣人,挺胸直背,動作利落,翻窗出去身形來看,已不像是江湖流寇,反倒是軍中人。

這件事嚴格來說,跟薑薑的事沒什麼關係。

可率遲有不好的預感。

因這兩個人都欺辱過薑薑。

一個是欲對薑薑不軌,另一個是打了薑薑兩巴掌,按照如今薑薑在沈瀾府內,這不得不讓人有一個猜測……

此時此刻,也許該擔心的不是營救薑薑的事情,而是——

如果真的是沈瀾做的,這個人性情偏激如此。

要是他知道,薑薑跟公子那件事,說不定會真的把公子大卸八塊。

“公子,聽聞沈瀾年初時,打勝仗回宮,正要等見聖上,有個太監對他傲慢無禮,還叱責他在宮內沒有規矩,沒多久,那個太監就被人勒死投井了。那太監還是候公公的乾兒子。”

率遲道:“沈瀾這個人最可怕的並不是不受錢色,許多清官也這種,而是他無所顧忌,不尊禮法尊卑,乃至連天理倫常都沒有。他曾當眾說過要殺掉他的親生父親平南王。但凡想在朝中長久下去,總要留後路,也要給子孫庇蔭,總要重視綱常。可他卻是一絲後路都不給自己留。正因為他如此,聖上才會重用他,掣肘平南王,但聖上也怕拿捏不住他。”

頓了頓,率遲又道:“公子,卑職知道您喜歡薑薑,薑薑也是個好姑娘,可,您是聖上最喜歡的兒子,也該知道,聖上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您鋪路。之所以故意冷落您,也隻是為了讓您暫時沒有危險。現如今,朝堂內太子二皇子三皇子爭權奪勢,錯綜複雜,沈瀾身份微妙,行事不定,各方也都在窺探拉攏他。咱們韜光養晦了這麼久,您的腿也快好了……還是不宜出頭招惹為好。”

墜馬以前的徐慕白也是肆意的少年郎,隻不顧墜馬後才更知人心險惡,虎狼環伺。此後他閉門不出,旁人都以為他消沉不振,實則不過是學會了忍耐和等待。

平日裡率遲率性,經常不等徐慕白吩咐直接坐在他麵前,以朋友相對,而這回他直直站在徐慕白麵前,低頭,是以一個屬下身份勸誡。

“而且卑職打聽過了,沈瀾對薑薑一切照應良好,並沒有苛待她。卑職的意思是……”率遲握緊了刀鞘,“沈瀾這個人剛愎自用,睚眥必報,估計是薑薑以前拒絕他,才令他對薑薑念念不忘,等他得到了,過兩年也許就失去興趣了,介時我們再把薑薑救回來。”

徐慕白對著那副萬壑鬆風圖,許久後他半偏頭,隻淡淡回了一個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