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婚題 雞鳴一聲,清風……(1 / 1)

他的明月 時空下擺 3911 字 11個月前

雞鳴一聲,清風拂過南山上下,將係在邊角的金鈴吹得“叮當”作響。

燭火燃儘,流下一灘蠟淚。

桃李酒坊逐漸躁動起來,喧囂騰騰,笑聲、歡言宣諸與口,今日的桃李酒坊有一件大喜事,人們默契地相視而笑,錯身忙碌,小孩兒穿著新衣追逐打鬨,樹上懸掛的紅布在風中晾乾飄飄蕩蕩起來,遼遠的鈴聲一圈一圈波淡。

侍女推開門,天邊逐漸泛白,室內也不在那般黑暗,桌上的燭火殘留的青煙升起,她抬頭看見一個黑影獨自坐在床邊,宛如一尊亙古不化的磐石。

“坊……坊主?”侍女試探性地呼喚,黑影動了動,露出一雙剔透的眼睛反射著悲切的光,他緩緩開口,聲音喑啞,仿佛千百年不曾說話:“天亮了?”

“是……坊主,吉時將至。”那雙眼睛在黑暗裡令人心驚,侍女識趣地低下頭。

“點燈吧。”白乘歸如此吩咐。

侍女燃起燈,明亮的光透過內室照出,清晨的空氣濕潤而清新,桃李酒坊的光自上而下點亮,宛如一座燈山,有人勒馬望著山上,恍惚地看火光逐漸蔓延,最後一頭栽下馬。

侍女捧著洗漱用品魚貫而入,室內熱鬨起來。

領頭的侍女讓人捧來火爐想要為他烘烤:“坊主,你的衣服濕了。”白乘歸轉頭看去,先時不曾察覺,他的肩上、背上、腰上儘是大團的水印,好像淋了一場寂靜無聲的大雨,他搖搖頭,推開侍女捧著香爐的手,運氣起內力將衣物烘乾。

侍女見狀擱下火爐為他潔麵、整理衣裳,三、四個侍女圍著他忙忙碌碌,長發打散又重冠,碧玉的充耳垂下兩邊,鏤空的金冠束在發上,自兩側的辮子摟過披散的長發扣上金扣,好一個翩翩兒郎。

白乘歸展開手臂,方便侍女動作,被收束過的腰線顯得更加挺拔,銅鏡映著人影,便是滿室燈火也在此等姿容麵前失了光輝。

裝扮完後,白乘歸低頭看著自己的滿身錦繡,侍女們悄然對視,滿意地偷窺著今日的新郎,忽然推搡起來。

“坊主!”一個侍女被退出來,不滿又害羞地甩了甩朋友的手,抬頭對著白乘歸喚了一聲,白乘歸抬起頭,赤紅抹額金扣線,琉璃刻眼雪堆顏,滿室火光下,他的身影恍惚得不似凡人。

他有些疑惑地看著呆滯的侍女:“嗯?”侍女們這才反應過來,紅著臉互相埋怨地拍打幾下,這才齊齊看向白乘歸說道:“祝坊主與善有姐姐地久天長!”

“長長久久!”“久久長長!”“誒,你們怎麼老抓著這兩個字,那我就祝善有姐姐和坊主心心相印!”“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侍女們嬉笑起來,期盼又膽怯地偷看著白乘歸的臉色。

他自來是知道善有是極受侍女們喜歡的,藏刃不曾出現在人前,善有作為桃李酒坊第一女管事本就備受她們崇拜。

她們鼓起勇氣,將自己的真心展示,真情實意地祝福她們眼中最般配的一對。

“好……”白乘歸露出一抹淺淡的笑意,像是回應她們的期許:“說得這般好,紅包也該拿去。”說著他揮手,示意她們去拿案上的小小錦囊。

他轉身離開後,身後傳來侍女們突然爆發的驚喜、興奮的笑聲,門外的人已經等待許久。

白乘歸抬頭看著樹上係著的紅布條,上麵的字跡模糊不清。

許久,他收回目光:“走吧。”

“劈裡啪啦”的鞭炮響起,宣告著新郎的到來,侍從們提著紅色的燈籠在前麵引路,侍女們在身後端著托盤,裡麵盛滿紅包與喜糖。

兩個乖巧可愛的童男童女跟在白乘歸身邊,好奇地打量著他。

一支紅色的隊伍敲鑼打鼓地從主院走出,人們停下腳步,聚攏在路邊,看著紅燈開道,鑼鼓喧天,然後一個紅衣的人影姍姍出現,便是一眼,足夠他們屏住呼吸,不自覺地跟著那人移動。

這支隊伍在桃李酒坊蜿蜒著穿過,吸引無數人跟隨,然後他們來到內院門口,眼尖的小廝遙遙看見人影,邊點燃鞭炮,兩串鞭炮被掛在竹竿上:“新郎到——”

侍女丫鬟在院中奔走相告:“新郎官到了,新郎官到了,快去通知姐姐們!”笑聲在院內回蕩。

白乘歸剛來到門口,就看見嚴陣以待的眾人,阿度站在眾人之前,肅穆地望著白乘歸。

白乘歸與善有皆生在桃李酒坊,幾乎可以說沒有父母親朋,唯有一同長大的幾人,算是至親好友,如今阿度也擔負起守衛“善有姐姐”的重任。

“坊主,要娶善有姐姐,可還要過我們這關。”阿度身後的侍女嬉笑著:“今日便是坊主,也不會輕易放過。”

白乘歸旁邊的小廝也不甘示弱:“你們有什麼難題儘管說出來,坊主豈會怕了你們。”

他們熱火朝天地一對一答,圍觀的眾人都發出善意的笑聲,白乘歸好像身在紅塵中心。

“我們既然是酒坊,那必然得出些與酒有關的難題了。”侍女笑著回答。

阿度板著臉上前,他管教向來嚴厲,眾人見他動作,習慣性地呼吸一滯,他先是嚴肅地看向白乘歸:“坊主,對不起了。”大家這才鬆了口氣,氣氛鬆懈下來。

然後阿度擊掌三下,家丁捧來八個酒壇,每個酒壇都以紅綢封得嚴嚴實實,看不出其內裡,麵上寫著佳、偶、天、成、琴、瑟、和、鳴八個字。

家丁將酒壇放置在桌子上,桌子離白乘歸約有五丈遠,接著又在白乘歸腳下畫了一個圓圈。

“此處有九個酒壇,其中一個裝著善有姐姐的鳳釵,坊主需要在一炷香內找出鳳釵且不可越過這個圈觸碰酒壇。”阿度說完拿著火折點燃香燭:“若是猜錯了,可是有懲罰的。”

“坊主,請您要抓緊時間。”

不許白乘歸越線,隻靠肉眼辨彆,聽起來似乎有點艱難,眾人來了興致,好奇地觀察著八個壇子卻沒能找出不同。

李飛鵬朗笑著從白乘歸身後大搖大擺地走出來:“這有何難?既然坊主不能動,那我來替坊主找!”白乘歸深居簡出,鮮有友人,如今娶妻隻能靠這些親近之人為他掃清障礙。

李飛鵬揉揉胳膊,腳下一用力直往一個酒壇奔去,眼看手就要碰到酒壇了,卻被橫出的一拳攔住,他急忙閃身躲過,退開一看,李頭領笑著收回拳頭:“阿弟莫慌,此局豈是如此簡單的,讓我看看你的武藝可有長進?”

原來今日李頭領竟然是善有的護衛,這下陷入僵局,李飛鵬舔舔嘴唇,猛地衝上去,與李頭領拳腳互搏起來,兩人招式極為相近全靠蠻力爭鬥,看得周圍人熱血沸騰起來。

李飛鵬一拳直逼李頭領麵門,李頭領伸手一擋,不想竟然是個虛招,李飛鵬奸笑一聲,化拳為掌抓住酒壇退開:“阿兄莫要小看了我。”李頭領失笑著搖頭。

“好!打的好!”眾人歡呼起來。

李飛鵬得意洋洋的將手一鬆,酒壇落地摔得粉碎,一張字條落下來,李飛鵬傻眼:“怎麼不是鳳釵?那你護這麼緊做什麼?”李頭領眉毛一挑:“兵不厭詐,阿弟你還得再練練。”

眾人嘩然一笑,為這對兄弟的鬥智鬥勇喝彩。

阿度示意一旁的人撿起字條:“醉後不辨生熟李,斜倚樹前食果兒。日迫西山不知歸,夜落枝頭一時迷。醉酒不知歸,請罰酒一壇。”

小廝送上一壇美酒,還未啟封香氣便逸出來,眾人翹首以盼:“這樣好的酒,坊主一時醉了可怎辦?”

李飛鵬趕緊走過來:“坊主,我闖的我禍來喝!”

“不必。”白乘歸搖頭拒絕,推開小廝遞來的碗,就這樣提著酒壇啟封,傾酒入喉。

如此豪放姿態也看呆了眾人,直到白乘歸將一壇子美酒喝完,酒壇落地清脆逸響,人們這才歡呼起來:“好!坊主海量!”

“杏酒……繼續吧。”白乘歸拍拍呆滯的李飛鵬的肩膀以做安慰。

“好!”李飛鵬燃起熊熊鬥誌,轉身又往酒壇去,李頭領自然不會乾站著,兩人一個謹慎查看,一個出手使絆,鬥得熱火朝天。

這次李飛鵬小心許多,沒有貿然打開酒壇而是試圖搖晃酒壇聽其中響動,如此且躲且探,速度便慢了下來,眼看香已燃過一半,阿度出聲提醒:“香已過半,坊主還需抓緊時間。”

白乘歸轉過頭,眼睛慢慢滑過那些酒壇。

李飛鵬這時終於挑中了一個“天”字壇,他埋頭躲過李頭領的一揮擊,使勁搖了搖酒壇,聽見裡麵“咚咚”作響,興奮地對著白乘歸舉起酒壇:“坊主,這個搖響了,肯定是這個!”

正說著李頭領一掌擊來,碰碎了酒壇,酒壇“嘩啦啦——”碎落,掉出一塊玉佩。

“梅梢新月映小窗,喜得同心佩。”阿度說著,又遣人抱來一壇酒:“請坊主再飲一壇。”眾人也為之唏噓著。

“欸欸欸?”李飛鵬一看自己連著猜錯兩次,眼珠子一轉,不服地叫道:“不對,坊主還沒說他開不開這個壇子,這是阿兄自己開的不算!”

“阿弟,你這可是在耍賴。”李統領笑著調侃,所有人也體貼地笑起來。

“哪有,坊主隻是看我們打得火熱不願出聲打斷而已,坊主必然已經猜到了!”李飛鵬拍拍胸口大言不慚,言語間都是對自家坊主的信任。

雙方正爭執不下,白乘歸正欲開口。

“那不如讓坊主來猜一次,坊主若是猜對了便免去這壇子酒,若是坊主猜錯了,就要將剩下六壇酒一並喝了。”清脆的少年音帶著些許嘶啞突兀地響起。

眾人都轉過頭,看向人群後出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