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消息, 他準備乾掉這個叫朗姆的,老師聽了一定很高興,說不定還能來幫個忙。
壞消息, 他壓根不知道怎麼聯係老師,要是真的有這種方法,那知道他還活著的老師第一個反應可能是再給他腦門上來一槍。
找老師幫忙的道路,徹底行不通——
“還是彆讓老師知道了……萬一老師也打算殺人滅口,我還不如去找家新聞社把他照片貼在尋人啟事上。”
不管怎麼樣,雖然北小路真晝是想乾點大事, 但他也對這群人為什麼一定要找到他感到好奇,所以他決定先跟叫朗姆的見一麵。
當一個人不怕死的時候, 瘋子和瘋子見麵,那自然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不過在這之前,他得回家一趟。
如何殺掉一個人?
老師教過他怎麼做的, 在他無數次快要被老師殺死的時候,在他無數次瀕臨死亡的時候。
他很清楚到底怎樣才能讓一個人最接近死亡:痛苦的、迅速的、絕望的……
“區彆隻有你想不想殺人。”
他剛離開琥珀川的時候想, 如果他死了,那就不會再有人因他而死。
可是媽媽說讓他活下去,做個自私的人, 做個混蛋也要活下來,去看哪怕隻有一秒的天空。
琥珀川外的天空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乾淨, 充滿工業化的煙雲和被高樓切割成碎片的雲,怎麼也說不上美麗或者絢爛。
但每當抬頭去看的時候,他就會發現, 他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他有自己的偽裝、他有自己的手段,他從未放下過警惕。
他不會受老師的控製殺人,不代表他就要對所以來找麻煩的家夥束手就擒。
隻是他自己的話沒什麼關係, 但鬆田已經被他們盯上了,甚至差點就死了,現在編輯先生也可能成為他們的目標,那……
“彆以為我真的不敢殺人。”
靠在牆角的小說家聲音很輕,卻冷厲至極,跟平時的他判若兩人。暗藍色的眼底有某種沉澱太久的情緒正在翻湧,路過的野貓抖了抖,敏銳地察覺到威脅,一瞬間就從他眼前消失,鑽進了灌木叢。
手機微微震動,有條新的消息被發送過來。
???:[真夜竟然會對我說對不起,真少見啊。]
那個號碼,就是他剛才發過消息的,憑借記憶寫下的號碼,但是——
北小路真晝站在原地,久久不動。
漫長的幾秒鐘好像要將多年來的所有記憶卷回,從燃燒著晚霞的天空到灼眼的烈火,還有從他手心裡不知何時掉落的手機。
遠處的天台,狙擊手扣下了扳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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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姆收到消息問波本是不是雙重人格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懵的,本著問問題的阿裡高特(Aligoté)經常發神經而波本才是可靠的下屬的原則,朗姆決定先問問波本這是出了什麼事。
但他也聯係不上波本,接下來原本喝著茶看戲的朗姆收到了來自基安蒂、琴酒、伏特加、愛爾蘭、阿裡高特、阿拉克甚至路過的庫拉索的消息,他們就好像湊在一起看熱鬨一樣七嘴八舌地問波本的事。
琴酒:[你最好知道你在乾什麼。]
伏特加:[我們現在聯絡不上波本,你這邊有波本的消息嗎?]
愛爾蘭:[聽說波本的哥哥也在你手上?他們倆都是組織的實驗體?這事難道是真的?]
基安蒂:[嗨!這不會真的是朗姆的號碼吧!聽說波本是臥底,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幫你除掉他!]
阿拉克:[阿裡高特非要我發消息給你。晚上好。]
阿裡高特:[我把你的號碼分享給想要聽八卦的大家了,不用謝,朗姆先生!]
朗姆:……
波本是不是臥底他不知道,但他現在確實很想先把阿裡高特這人給弄死,現在就要!他再也不想要這種神經病下屬了!
已經算是組織裡高齡老人的朗姆深吸一口氣,但這件事傳得越奇怪他就越想等波本來問問,結果就是唯一看起來像是真的要跟他說情報的伏特加給他發來了照片,那是波本跟一個陌生人的合影,甚至是從小到大的照片。
饒是對波本非常信任的朗姆也開始有點懷疑,畢竟進入組織的人大部分都被調查過,按理來說波本這人身家清白……哦,大家都不清白,總之波本是沒有什麼兄弟姐妹的,所以這到底是為什麼?
看來波本也有事瞞……
波本的電話打來了,就在朗姆決定要給這位昔日的得力乾將找一點麻煩的時候。
“波本,你最好給我個解釋。”朗姆說。他願意再給波本一個機會,因為這個年輕人做事實在是太得他心了,特彆是跟琴酒不對付這點上,那真是太好了,朗姆就喜歡跟琴酒不對付的人。
電話那邊的波本語氣非常平靜,聽起來不像是被懷疑當臥底的樣子,他說:“我也是剛聽說這些傳聞,朗姆先生,不過有個消息你肯定會感興趣。”
朗姆冷笑:“比你可能是臥底更重要的消息?”
波本回答:“當然,朗姆先生,跟你交給我的任務有關。事實上,這張照片上的人也跟你讓我找的組織繼承人有很大的關聯。”
原本靠在躺椅上的朗姆坐了起來。
如果波本真的找到了那位繼承人,確實,他是不是臥底這件事暫時不是那麼重要,就算波本是臥底——說真的,就算波本是臥底,朗姆也會看在這件事的份上問他要不要背叛原本的組織真正跳槽到烏丸集團來。
接下來他聽波本說自己曲折的調查經曆,從美國阿卡姆一直查到日本東京,甚至找到了組織草包廢物的研究基地,但最重要的是他從那張照片裡的人身上得到了“繼承人”的下落。
朗姆甚至有耐心聽波本講故事,聽完前因後果最後才講到繼承人在哪裡。
“輕小說?就是年輕人喜歡的那個……”朗姆對這種事是一點都不了解,輕小說是啥,比較輕的小說嗎?
波本解釋道:“對,在年輕人之間流行的一種偏向於幻想題材的文體,那張照片裡的人就是繼承人寫的輕小說的電影演員。我是在接觸到這點後才查到他身上的,這裡還有他當初參加Sneaker大賞獲獎時候的照片。”
那是從角川書店的年鑒上就能找到的照片,不過翻拍來看也能認出是朗姆提供的那張照片上的少年,除此之外這位繼承人沒有留下過任何痕跡。
波本繼續說:“他原本的筆名是虛數……很長一串,但後來正式連載第一部輕小說的時候就改名叫做‘北小路真晝’,這也是他在居民檔案上登記的名字。年鑒上有修改筆名的通知。”
那就是他們要找的人。
朗姆先生很高興,高興到波本說事情已經解釋清楚了,請朗姆先生幫忙把什麼雙重人格什麼哥哥弟弟實驗體的事兒給辟謠一下都爽快同意。
因為波本說他找了高手來合成照片,以演員弟弟的身份最終才見到了那位小說家,這可是莫大的犧牲,朗姆先生非常滿意。
所以朗姆轉頭就給琴酒打電話:“彆懷疑我的人,琴酒,就算波本是組織的實驗體又怎麼樣?他的來曆還輪不到你插手。”
琴酒:“……”
當時就在旁邊聽的其他人齊齊吸氣。
而此時還不知道朗姆是怎麼辟謠的波本先生,也就是公安警察降穀零,正站在城市的風裡披上下屬給他的衣服,準備前去找朗姆。
風見裕也有點擔心:“降穀先生,你真要去?”
降穀警官剛把另一隻袖子穿好,還在回複手機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消息。唯一沒給他發消息的是蘇格蘭也就是諸伏景光,不知道景光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不過既然萊伊特意通知他,那景光應該沒事。
彆的,就算是琴酒都給他發了條消息,問他打算活到什麼時候,彆人的都可以不回,但琴酒的不行,降穀零給琴酒回了條消息,說你等朗姆先生跟你解釋。
隨後,沒過多久,琴酒就給他回了幾個省略號,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朗姆不會繼續拖時間,他和琴酒都很想找到那位繼承人,以朗姆的謹慎程度他不會讓我來調查這件事,把情報透露給我隻能說明他快沒有時間了。”降穀零解釋說。
“但是……”
“蘇格蘭的事他有在背後推動,畢竟蘇格蘭不是他的人。朗姆想在琴酒和其他人之前把人搶到手,具體目的暫且不論,有件事我想知道——那位先生到底出了什麼事,才需要找一位失蹤幾年的繼承人?”
降穀零轉過身來,拍拍風見裕也的肩膀,越過他往外走:“所以朗姆一定會去找‘北小路真晝’,我得在那位小說家出事之前把事情解決掉,實在不行的話,那就隻有一個選擇了。”
畢竟朗姆終究會反應過來。
剛才降穀零有意識地跟朗姆暗示了一點關於那個什麼一次元世界的事,結果就是朗姆對此一無所知,要麼之前就是降穀零猜錯了(畢竟這玩意太過離奇,他自己都抱著不太信的態度),要麼就是組織真正的秘密就連朗姆都不清楚。
但無論如何他這次出現在日本的時機不對,萊伊昨天中午都看到他了,伏特加也是,等他們跟貝爾摩德見麵就會暴露,如果朗姆被喜悅衝昏的頭腦清醒過來,意識到波本在這方麵也有自己的打算、調查的線索也跟時間有所差異,那他就會重新開始懷疑波本。
所以,既然事已至此,他也利用了幸村在現實世界的身份,那他要做的事情就隻有一件——
“殺了朗姆。”降穀零說。
隻有這樣,才能保證幸村、他和景光都是安全的。
風見裕也追上來,有件事他一定要說:“但昨天出現的那個炸彈犯自稱‘北小路真晝’,降穀先生,你確定現在就……”
“風見,”降穀零停下腳步,轉頭說,“這種時候應該祝我武運昌隆。”
風見裕也原本要說的話卡在了喉嚨裡,最後他站在原地,說降穀先生你總是這樣,我會帶人接應,你一定要小心。
降穀零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跟風見裕也第一次見到他那時候的背影重合,隻是現在的心情已經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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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到晃眼的光,放著老舊音樂的唱片機,鋪在身下的黑色地毯。尚未從麻醉劑的反應中恢複過來的四肢,被綁在背後的手。
發生了什麼來著……
對了,就在他收到那條短信的時候,有人用麻醉子彈把他打暈,意識還沒徹底沉入黑暗的時候他掙紮著想去拿地上的手機,但它被另一隻手撿起來了,然後記憶就此中斷。
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就出現在這裡,完全陌生的房間,陌生的天花板,結論就是他又被人綁架了。
彆的暫且不提,有件事他真的要說,一十四小時內被綁架兩次,邪惡的小說家你有什麼頭緒嗎?
“烏丸真夜君。”
有人站在他身後,拽著他的頭發把他強行拉起來,麵對坐在房間裡的那個老人——光頭、獨眼,很好,看起來就像是某美國電影裡的九頭蛇局長。
如果那位局長知道被這麼類比,大概會當場跨次元扔個核彈下來;雖然這麼說,坐在沙發上獨眼老人卻也有著十足的壓迫感,這壓迫感主要來源於隱藏在房間暗處的影子,和背後正踩著北小路真晝的腿強迫他跪下的家夥。
被撕扯的頭發讓他稍微清醒過來,而眼前老人的聲音已經說明了他的身份。
北小路真晝閉上眼睛再睜開,語氣裡含著跟老師一模一樣的譏諷:“朗姆先生,這可不是接我回家的態度吧。”
獨眼老人盯著他看,仿佛一條毒蛇在打量他的獵物,最終他露出獠牙,嘶嘶吐信:
“真夜君,我知道你不想回家,隻要你告訴我通往永生之路的密語,我就放你離開,並且保證其他人都找不到你的下落。”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北小路真晝冷聲回答,“朗姆先生,我以為我的中一病就夠嚴重了,沒想到你這把年紀也會有這種愛好?”
朗姆語氣篤定,傲慢地說:“你會說的。”
他的視線移到北小路真晝背後,製住北小路真晝的人就敷衍地回答“好好馬上”。
在聽到一點玻璃碰撞聲音的時候北小路真晝就想掙開,但對方先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將冰冷的液體順著紮進後頸的針頭推進他的身體。
“放心,朗姆先生是好人,不會害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