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若華是李婉華一手扶持,李婉華本也是使出勁兒給陳若華造勢的。
晝月法海裡,她請丹峰有個新丹主,仙長當著眾人麵也是允了。
等到陳若華正式繼任為丹主,李婉華又試探仙長可要賞些什麼賀禮。
她本不敢想能成,豈料燕不屈居然點頭答允,又令弟子去寶庫中取一個一品煉丹爐。
李婉華雖竭力平靜,心裡也有幾分歡喜。
仙長能給黎皎皎的,自也能收回來。還有自己在仙長麵前說話,也多少有些用處,並不是輕飄飄的毫無分量。
李婉華心裡又有一絲遺憾,仙長這般天賦心機,原應斬儘俗思,以證大道,修一番通天徹地之能。隻不過仙長彆處樣樣完美,卻不知為何在女色一道十分熱衷。
自燕不屈以下,雪川宗暗潮洶湧,勾心鬥角,也是暗暗鬥個不亦樂乎。
這時仙侍已將那一品丹爐取來,李婉華也收入法寶囊,飛去丹峰。
然而人未到,卻有個消息傳來,那丹峰的天才丹師裴雲崢竟離峰而去,一路竟去了護山大陣,舍了白玉釵,離了雪川宗。
李婉華也是一怔,又生生壓下了心頭驚怒。
裴雲崢本來是極要緊的,黎皎皎做丹主那幾年攢的實績,一大半要落在裴雲崢這煉丹師上。
這也是李婉華謀劃布局極重要一部分。
丹藥是剛需,是修士進步的重要能源補充,是牽動所有雪川宗修士注意力的基本物資。
可上任第一天,裴雲崢這個煉丹天才就跑個沒影兒。
這不但使得李婉華失了一個視若囊中物的重要籌碼,還似乎影響到李婉華講的那個撥亂反正天命回歸的故事。
雪川宗也不乏刻薄之徒,也指不定會問,既是天命所歸,怎麼才一上任便實力大損?
李婉華深深呼吸一口氣,壓下了心頭燥火。
雖被打了臉,但該演的戲不演,也隻怕會更糟。
她匆匆趕去丹峰,麵上不露,心裡卻有些擔心。
陳若華年紀輕,說不定臉皮薄,會撐不住。
及她到了丹峰,好在陳若華神色如常,仿佛並沒有什麼裴雲崢離去之事,仍沉沉靜靜的招待賓客。
李婉華再祭出燕不屈這個仙長所贈一品丹爐賀禮,在場修士也知情識趣,不去說什麼不該說的話。
陳若華這丹主繼任之禮倒也順順當當完成,沒出什麼紕漏。
可待禮成後李婉華前去探望,陳若華卻是另外一番光景。
房間地上摔著丹主玉冠,還有陳若華扯下來的禮衣。
陳若華素衣批發,正自在低聲哭泣。
兩人關係要好,陳若華也沒讓李婉華走。
陳若華眼裡含著淚水,澀聲說:“師兄,他,早與黎皎皎有勾連,是願意的。”
那話斷斷續續,沒頭沒尾,可李婉華早就猜出了大概,也聽得懂。
意外也說不上,她早已瞧出幾分端倪,裴雲崢跟黎皎皎關係也許並不差。
因為黎皎皎做丹主那幾年,也正是裴雲崢聲名鵲起之時。在此之前,裴雲崢不過是丹峰裡一個性情古怪的弟子,麵容模糊,認識他的人也不多。
黎皎皎沒占著裴雲崢名聲,誰都知曉靈藥煉成是裴雲崢的功勞。
凡事隻看一個利字,便能捋出一些真相。
黎皎皎和裴雲崢怕是早就有所勾結。
不過她也沒想到裴雲崢會走。
黎皎皎已經失勢,而且他名聲已顯,留在丹峰也不會怎麼受委屈。況且李婉華察言觀色,又看出陳若華對裴雲崢頗有幾分純純少女柔情,則更放心幾分。
這一峰之主都能對裴雲崢含羞帶怯,嬌羞生暈,裴雲崢還能有什麼不滿意?
但裴雲崢就是走了,看來陳若華到底留不住他。
她聽著陳若華說:“裴師兄說了,大約會去投奔黎皎皎,他自是不會在回來。”
李婉華也忍不住深呼吸!
陳若華絮絮叨叨:“我本以為他一心醉心丹術,可是李師姐,你知道嗎?他也想做丹主!我從小便想做丹主,也時時說給他聽,他心裡不知怎樣笑話我討厭我。他那樣待我了,難道指望我捧著丹主之位討他歡心?我決計不會!”
陳若華也是氣狠了:“男人算什麼!我無論因他被人怎樣譏諷,皆要做好這個丹峰之主。”
李婉華麵上一派安慰之色,心裡卻飛快想著如何補救善後。黎皎皎先收到了弟子,又添了一個上品丹師,這消息是一個比一個打臉。
幸喜陳若華還有幾分心氣,李婉華倒也喜歡,否則真扶不起了。
至於彆的,李婉華心裡也有成算。
為了補救,李婉華心裡也已經編排好了,裴雲崢癡戀黎皎皎,故而舍下丹峰事業和責任,無視黎皎皎人品,刻意投奔的愛情故事。
又說陳若華如何如何癡心,為裴雲崢做了許多,卻被裴雲崢辜負。
總之把人才流失打成了渣男小三故事,暫且遮掩陳若華這個新丹主的威信與能力不足。
然而想著黎皎皎,李婉華卻愈發堵心。她本以為黎皎皎離了雪川宗後就注定悄無聲息,卻未曾想到黎皎皎手腕愈發厲害。
尤其是裴雲崢,那可是比陳若華這個丹主還要緊。
這一次,終究是李婉華失算。
捋順這一切,李婉華滿腔賭氣,卻忽而升起一個念頭,心忖丹峰不要再出什麼幺蛾子才好!
不知為何,李婉華竟有些心驚肉跳,就好似丹峰離了黎皎皎當真會亂作一團一樣。
那自然絕無此種可能。
是她眾目睽睽之下舉薦了陳若華,所有人都瞧在眼裡。
李婉華之前歡喜也退去了,心尖兒反而添了幾分沉重。
洞府之中,何昭嬈經過月餘調養,氣色已經大好,卻禁不住對身側女修說道:“陸姊姊,今日丹峰已有新主,你當真不去觀禮?”
何昭嬈倒是想去觀禮,可她到底並非雪川宗弟子,留下養傷已是破例,總不好再多做彆的。
她口中的陸姊姊正是陸顯之的胞妹陸殊雪。
與其兄練壞了臉不同,陸殊雪頗有清麗之姿。
除了長袖善舞籠絡幾個男修,何昭嬈也結交了幾個女修,陸殊雪自是其中之一。
陸殊雪本不喜歡黎皎皎,又見何昭嬈溫柔善良,更心生幾分憐意。
如今世人皆知何昭嬈的委屈,可哪怕如此,卻也總有些人覺得何昭嬈有些心機。黎皎皎縱然驕縱狠毒,可也不過使些粗淺手段栽贓陷害,心思仿佛也不算太深。
陸殊雪卻並不這麼認為,也為何昭嬈不平,隻覺得何昭嬈受了委屈,還總被人猜測心機。
何昭嬈便也常常與陸殊雪往來,又費心籠絡。陸殊雪雖性子清寡,卻也跟何昭嬈對了幾分熟絡。
要說黎皎皎與陸殊雪不和,根由也還在陸顯之這個雪川宗大師兄身上。
陸顯之這個兄長一向清正高傲,名聲極好。前幾年不知什麼緣故,被黎皎皎花言巧語哄得加以偏寵,倒連累了陸顯之的名聲。
再者若依陸殊雪所見,黎皎皎還處罰太輕了。若當真使其誣告成功,何昭嬈是會入獄慘死的。
黎皎皎根本是謀殺未遂,卻是輕輕放下。
陸殊雪素來眼裡揉不得砂子,多少因此事生出些不快。
不過她不喜歡黎皎皎,黎皎皎一向也不喜歡她,倒也算作兩看生厭。
此刻陸殊雪淡淡說道:“我素來不喜應酬,更不喜人情往來攀交情,已經送了一份賀禮,人就不必去了。”
她補充:“但平時,我恐怕禮也不會送。隻是陳師妹確實經曆許多不公之事,如今苦儘甘來,我也應當賀賀她。”
想到黎皎皎強占丹峰,肆無忌憚,陸殊雪也浮起了幾分厭意。
何昭嬈輕輕嗯了一聲,又歎了口氣,拿眼瞧陸殊雪:“陸姊姊可知,那個方惜月離了雪川宗,竟投向靈葉府。”
她欲言又止,但似終因心中關切,於是不得不說出來:“因為當初是陸姊姊斷方惜月撒謊,彆人便猜方惜月是不是有什麼委屈,否則何至於離開雪川宗?而這魏家,又是大家族,魏仙子如今又是仙長跟前紅人。”
何昭嬈雙眸壓著對陸殊雪的關切:“我隻恐那些不明不白之人,會胡亂猜測,說陸姊姊徇私。”
陸殊雪麵頰頓時浮起冷怒之色,她容貌清麗,但生氣時神態倒是與陸顯之有幾分相似:“哼,清者自清,我問心無愧,本也不會為了區區魏家徇私。”
她微微冷笑:“昭嬈,行事要走正道。你看黎皎皎自作聰明,使勁心機手段,結果枉費那般天賦,最後落得個身敗名裂掃地出門下場。隻看她之下場,便知曉耍弄手腕沒什麼用處。”
何昭嬈微微一笑:“我瞧她下場,自然知曉什麼才是對的。”
陸殊雪見她溫順善良,亦輕輕點頭:“你看陳若華陳師妹,前幾日是受了些委屈,令人鳩占鵲巢。不過到了今日,到底也是苦儘甘來,任是那黎皎皎如何不甘,亦是無可奈何。”
何昭嬈輕輕說道:“黎皎皎自然再不能如何了。”
看著黎皎皎身敗名裂,人人喊打,何昭嬈也不覺身心舒暢。
正此時,一道倩影歸來,赫然是代陸殊雪去丹峰送賀禮的崔盈盈。
崔盈盈臉上神色很奇妙,有一種吃到瓜了於是迫不及待想與人分享的急切感。
她匆匆行禮:“陸師姐。”
然後她輕輕咳嗽了一聲:“今日去丹峰觀禮,沒想到大開眼界。陸師姐自然知曉丹峰那位裴師兄,煉丹之技放眼整個雪川宗都是頂尖。如今卻棄峰而去,將陳丹主鬨得好沒臉麵。”
她本來隻是摸魚半日,沒想到吃了這麼個瓜,回來就忍不住興致勃勃說一說。
可在場氣氛卻忽而變得很微妙。
陸殊雪性子清寡,跟陳若華本來也沒什麼交情,不過剛剛她還拿陳若華的事跡舉例做思想教育,說什麼好人有好報,苦儘甘來。
那現在崔盈盈這麼一說,也不免有些打臉。
這誰也想不到陳若華接任丹主也能出紕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