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賣(1 / 1)

神說要有光 舒意歡 4370 字 4個月前

再次睜開眼,眼前是潔白的天花板。

皮鞋踩在瓷磚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離她越來越近。林桑看去是江婷婷。

江婷婷上身穿著帶著領結的紗製的半袖上衣,下身穿著黑色的西裝褲。

從江婷婷的穿著裡,林桑知道了她昏迷了不止一天。

江婷婷坐在病床旁的椅子,眼圈慢慢地紅了。林桑動了下不打點滴的另一隻手指著鼻子上的氧氣罩。

呼吸不順,氧氣罩影響了她的呼吸。

江婷婷知道林桑的意思,她按下呼叫的按鈕,帶著白色口罩的護士走近病房,取走了林桑鼻子上的氧氣罩。

江婷婷慢慢地扶著林桑起身。林桑靠在床上,黑色的頭發分為兩部分落在肩上藍白色的病服。

“我昏迷了多久?”林桑側頭說道。麵色蒼白,嘴上乾裂破皮,聲音似碾過砂礫。

“四天了。”江婷婷說。

林桑垂眸不語。江婷婷拿起旁邊坐上放的水杯遞給林桑,“喝點水吧。”

林桑接過,喝下幾口。

水杯放到桌上,林桑看著江婷婷,“我想回家。”

“醫生說讓你在醫院多休養幾天。”江婷婷深深的看著林桑。

“回家吧。”林桑輕輕地吐出兩個字,似風吹過,不留痕跡。

“林桑,在醫院裡休養幾天,好嗎?”

江婷婷的聲音有些哽咽,事業生活上的女強人麵對林桑脆弱的不堪一擊。

她像是在挽留一個將死的人,實際上也是如此。

在她眼裡,林桑隨時可能死亡。

她真的怕了。

林桑得知許諾死後,她發了瘋似的尋死,跳樓、安眠藥、自殘,病房裡隻要林桑能實施的死法她都試了一遍。

四個月,她筋疲力儘地照顧林桑,守在林桑身邊,寸步不離的跟著林桑。

但她終究是人,承受不住困倦,睡著了。再次醒來,林桑車禍再次進了急救室。

如今,林桑恢複記憶,情緒波動太大進了兩次醫院。

江婷婷很擔心林桑再次輕生。

“我不會有事。”現在,林桑對她這樣說。

林桑臉上沒有表情,僅是敘述而已,失去人應該有的情緒。

“三天,三天後我帶你回家。”江婷婷妥協了。之後,她會繼續守著林桑。

林桑點了下頭,同意了,隨後說:“扶我起來吧。”

江婷婷扶著林桑起身。林桑走到窗戶旁,望著下麵的景色。

道路邊上,有幾棵樹,樹下幾個灰色長椅。穿著藍白色病服的人來回走動。

多麼熟悉啊,她住了四個月的醫院。

從許諾纜車出事的2018年的1月份,到她車禍醒來在2018年的4月份。

林桑望著其中一個灰色長椅腦子裡想起了一些畫麵。

車禍醒來後的她和幻想中的許諾曾坐在在椅子上說'組成一個家'。

林桑談談的笑了,那是她最開心的時刻。

車禍失憶後幻想出和許諾的相處,是她自許諾死後如海市蜃樓一般出現一幕幕美好瑰麗的畫麵。

見林桑笑了,江婷婷吊起的心輕輕地落地,“林桑,我去拿報告了。”她說。

林桑對江婷婷點了下頭,江婷婷推開門出去。

望著樓下的景色,林桑陷入回憶。

“執拗”一聲,擰動門把手的聲音。林桑往著窗外的景色。

有人走近了她, “還是窗戶邊上涼快。” 女士到了一定年齡獨有的上揚的聲調。

來人站到她身旁,和她在一個窗口前。林桑看去,一位四十多歲帶著一對金耳環,黑色短發卷起,穿著病服偏瘦弱的阿姨。

林桑收回視線,看著樓下的景色陷入回憶。

阿姨是一個話比較多的人,病房裡新來的病人,她自是好奇。

“小姑娘啊,”她說,見看林桑看過來,繼續說道,“認識一下,我是在第二個病床的,你叫我孫姨就行。”

這姑娘年紀不大,長相舒服,看著很好親近的樣子,就是氣色不太好。阿姨打量林桑,對林桑的初印象。

“你好。”林桑看著孫姨,臉上沒有表情。

說完,轉頭看向窗外。

話多的阿姨,不打算放過林桑,來了一個新麵孔的病人,她又可以嘮嗑了。

“小姑娘,你姓什麼?”

林桑依舊看著窗外,“林。”

“我叫你小林好了。”

林桑沒有說話。

孫姨說:“第一床的病友,你還不認識吧,我給你介紹介紹。”

林桑轉頭,孫姨拉著手,沒問她的意願,拉著她離開窗戶。走了兩步,孫姨帶她來到第一個病床床後。

林桑看到第一個病床的病人,和孫姨一樣四十多歲的年紀,半長的頭發向外圈起,看上去保養的不錯,臉上平滑。

她穿著藍白色的病服坐在病床,一隻腳上打上石膏,手裡橫著拿著手機,大拇在手機屏幕上快速移動。

孫姨鬆開她的手,“趙!”孫姨對一號病床叫了一聲。

一號病床上的阿姨抬起頭,“怎麼了,孫姐。”

“你快彆玩了,我給你介紹一下,”孫姨說,看向了她,“這是小林,咱們病房的三號病友。”

一號病床的阿姨放下手機,看著她說:“小林你好,我姓趙,你叫我趙姨就行。”

“阿姨你好。”林桑說,算是打招呼了。

孫姨說:“咱們也算是緣分分到一個病房,平時啊,互相幫助。”

說完後,孫姨看著她說:“小林啊,你趙姨是腳不舒服,我是腰不舒服不過快好了,你那難受啊?”

“頭疼。”林桑說,冷冷淡淡。

“行,那咱們也算認識了。 ”孫姨說,說完她也累了,走到二號床位。上了床,坐在床上蓋上白色被子。

孫姨看著她說:“我把這簾拉開了,你不介意吧。”

每個病床中間有白色的布簾,一號病床和二號病床的布料早就拉開了。

孫姨說完,林桑搖搖頭不介意。隨後,走到窗邊,站在窗邊。

孫姨坐在白色病床,觀察林桑。

小姑娘長了一副孩子老人都喜歡親切的臉,聊了幾句,性子冷成這樣。說話都是客客氣氣的,也沒什麼情緒。

還喜歡站在窗邊,瘦瘦弱弱身板風一刮就能刮跑了一樣,看上去比她這個老人還要孤獨啊。

第二天,醫院。

窗戶的黑色影子斜著印到白瓷磚,斜著過來的風吹動病房裡藍色的簾子。

林桑坐在床上,一隻手扶著立於胸前A4大小的木板,另一隻手握著鉛筆正在板子上夾著白色畫紙畫畫。

床頭櫃上一張張紙張疊起,最上麵的一張紙畫了一個青年的肖像。

二號病床的孫姨坐在床上,她雙手捧著手機,耳朵上帶著白色的耳機,聽著音樂。

歌曲播放完,帶著耳機的時間久了。孫姨摘下耳機,將耳機放到床頭櫃。

一個轉頭,就見林桑畫畫。她看著林桑安靜地畫畫。

認識小林這兩天,她每天都會畫畫,畫完的畫放到床頭櫃上。偶爾會站在窗邊望著太陽,望著遠方。

仿佛她生命中隻剩下了兩件事。

小林的話很少,從不主動說話。她臉上缺乏表情。

孫姨掀開被子,坐到麵對林桑的床邊,兩隻手扶著床。

“小林,你在畫什麼?”孫姨說。她早就想這麼問了,今天問出來。

林桑扭頭,長發披在肩上,側過畫板給孫姨看畫板上的畫。

畫板上是素描的青年肖像畫。微分碎蓋的發型,俊氣的臉,穿著長袖襯衣和長褲。

正是許諾。

孫姨看了畫說:“謔,這男孩長的不錯啊,小林,是你男朋友啊?”

林桑收回畫立於胸前,搖搖說:“不是。”並不想多說什麼。林桑眼裡沒有神采,在想著什麼。

“他是誰啊?”孫姨就想問清楚。

林桑的視線移到孫姨臉上,“我的另一半。”林桑給出了這個答案。

“怎麼沒見他來看你。”孫姨問。

“他死了。”

林桑輕輕的說。

孫姨沒想到戳到彆人的傷疤,陪著不是,“不好意思啊,小林。”

林桑扭過頭,在肖像畫的衣服下填上一筆。她抱著畫板,鉛筆在畫板的右下角寫下幾個字。

隨後,林桑將畫紙取下放到白色的床頭櫃,從櫃子拿出一本書壓在上麵。書比較小,未遮蓋完的畫紙露出兩個字“陪你。”

門把手的聲音響起。

林桑和孫姨看過去,來人是一家三口。手裡提著保溫袋的年輕夫妻領著一個三四歲的小女孩。

小女孩見到孫姨喊道:“姥姥。”

小女孩向孫姨走來,身後的妻子的笑著說:“媽,我們來看你了。”

他們一家三口往二號的病床走,站到了病床前。林桑看到孫姨笑了笑,摸了一把小女孩肉肉的臉對夫妻倆說:“還沒把我這老婆子忘了啊。”

妻子說:“不是前幾天太忙了嘛。”

林桑收回視線,看著風吹動的窗簾。

“媽,這是我親手做的四菜一湯,你嘗嘗。”

丈夫把飯桌放到孫姨身前。妻子打開保溫袋,把飯菜放到桌上。小女孩斜坐在病床。孫姨捧著碗,筷子夾著飯菜,吃飯。

“老趙,我來給你送飯了。”一個不同於孫姨一家,年邁硬朗的聲音響起。

林桑扭頭看去,一個白發蒼蒼的老爺爺坐在趙姨床邊的椅子,床邊上放著保溫袋。

趙姨側著頭對老爺爺說:“你可算來了,我都餓了。”

林桑收回視線,看著床邊靜態的窗簾。

“誰點的外賣?”年輕的女護士站到病房內說。

病房裡的所有人的動作靜止了,他們看向護士。林桑朝女護士擺了下手。

女護士在全病房的人的注視下拿著外賣走向林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