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裡的肉還得烤一會兒,趙雨念拿著夾子守著等翻麵。
“雨姐。”李庸忽然開口說了句。
“嗯?”趙雨念抬頭看著他。
“你……”他看上去有點兒為難,“你怎麼……想著給我買這個啊?”
“長命鎖。”他摸了摸眉毛,補充一句。
趙雨念無語地歎了口氣:“你怎麼還不好意思啊,再這樣下去弄得我都尷尬了。”
“我沒不好意思。”李庸手臂搭在桌麵上,“我就問問。”
他又抬手摸了摸後腦勺:“我記得我跟你說我媽給李欣語買金鎖的時候,好像是去年吧?去年夏天,我妹生日的時候。”
“怎麼今年忽然想起來送我了?我今年都沒提過。”他看著趙雨念問了句。
“就是忽然想到了啊。”趙雨念很誠實地答了句,一邊翻著肉一邊說,“而且你今年滿二十,我覺得得好好重視一下,想得起來的東西都已經送過了,沒送過的一時又想不起來還有哪些,剛好前幾天逛街路過金店,就想起來了,而且長命鎖也很合適。”
她看了李庸一眼:“我們的職業特殊,能一直平平安安,就是最好了。”
李庸點點頭:“確實。”
“不過說真的雨姐。”他看著趙雨念,蠻認真的模樣,“下次彆送這麼貴重的了,去年寶格麗,今年金鎖的。”
“你一共才掙多少錢啊,彆都花我身上了,而且林覓年現在又沒有工作。”他皺著眉歎了口氣,“你倆現在都住一塊兒了,生活費什麼的肯定都是你出吧,還是節約一點,咱倆不是因為錢認識的,自然也不用靠錢來維持。而且生日這個東西吧,我都這個年紀了,也不是小孩兒了,天天盼著收禮物,隻要你能記住是哪一天,隨便送我點兒什麼,哪怕就一顆糖,我也會高興的。”
趙雨念聽著聽著笑起來:“你乾嘛?我有那麼窮嗎?怎麼聽你說得好像我已經窮到揭不開鍋了。”
烤盤上的肉要糊了,她關小了火,拿起筷子:“肉好了,邊吃邊說。”
“嗯。”李庸拿起筷子夾了兩片,“我剛才的話是認真的,你聽見了沒?”
趙雨念吃了口肥牛:“聽見了。”
“但我剛才的話也是認真的。”她咽了咽,說,“我知道你是關心我,怕我是因為去年買的東西貴重,今年送的東西價格不到位的話拿不出手,這才下血本給你買金子。”
“但其實不是這樣的。”她放下筷子,“李庸,我的錢雖然不算多,但還是有那麼一些,而且我知道什麼時候該花,什麼時候不該花。”
趙雨念看著李庸,眼神是難得的溫柔堅定:“我活到現在,身邊重要的人不多,我媽一個、你一個,一直到這個月,才多了個林覓年。我媽暫時不用靠我養,林覓年我也還養得起,你是我最看重的朋友,我願意為你花錢花心思,你安心收著就好,不管今後我們的關係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又或者老天眷顧,我們能一直這麼要好,我趙雨念都不會後悔曾經對你付出過什麼。”
“雨姐……”李庸抿著唇,眼眶再次濕潤起來,他低頭自嘲地笑了笑,吃了口烤肉壓下去,笑著點點頭說,“好,我知道了,我不問了,以後也不再提了。”
“吃肉吧。”他拿了雙新筷子往趙雨念料碟裡夾了兩片雪花牛肉,“你看你,說就說,怎麼還把筷子給放下了。”
他笑著開了句玩笑:“再不快點兒我可就把肉吃光了哦?”
趙雨念看出他是怕再說下去就要又一次掉眼淚,有意在活躍氣氛,拿起筷子吃了口肉,順著他的話茬接了句:“吃唄,吃完了我又去拿。”
“自助餐,想吃多少有多少。”她喝了口可樂。
李庸笑著點點頭,也喝了口可樂緩了緩,拿起夾子往烤盤上空著的地方鋪肉,淚腺依然有隨時決堤的風險,他趕緊重新找了個話題:“你和林覓年住一起,還習慣嗎?他有沒有什麼不良生活習慣?比如睡覺打呼嚕什麼的?”
趙雨念吃了口橙子,抬頭回憶著:“不能吧?我沒和他一起睡,但有時候半夜起來上廁所路過他房間門口,也沒聽見過他打呼。”
“其他的我也暫時沒發現。”她繼續吃著,“不過應該沒什麼吧?他家挺乾淨的,而且我住過去這段時間什麼家務都是他在做,看熟練度也不像是裝的。”
“而且。”她想到這裡笑起來,“而且我是誰?我是趙雨念,野雯的雨姐,就算他是裝的,他也打不過我,打不過我就隻能唯我是從,成為我的奴隸哈哈哈哈。”
李庸本來還怕隨便拋過去的這個話題沒什麼好聊的,壓不下去他想哭的情緒,結果聽趙雨念這麼一說,鼻涕泡都差點笑了出來,他趕緊轉過臉去拿紙擦了擦,內心感歎一句幸好沒真的出來,這才笑著答了句:“行啊雨姐,這麼快都在彆人家當上皇帝了。”
“那是。”趙雨念笑著挑了下眉。
“不過我真覺得他不是在裝。”趙雨念認真想了想,“也沒覺得他騙我。”
“林覓年,真挺好的。”她說著,“哪都好。”
李庸鋪好肉,勾著嘴角笑起來:“你確定是他太好,而不是你太愛?”
趙雨念正拿著筷子等肉熟,聽他這麼問,搖搖頭說:“真不是。”
“我從來不給人加濾鏡,該什麼樣就是什麼樣。”她朝李庸抬了抬下巴,“而且你不也和他吃過飯了嗎?還和他說野雯的事,那不就說明,你也覺得他是值得信任的,不是嗎?”
李庸看著趙雨念思考兩秒,還是點了點頭,然後拿起夾子開始翻肉:“那你之後怎麼打算的?就一直在他那兒住著嗎?”
“嗯。”趙雨念也點點頭,“先住著吧,我媽那邊最近也用不上我,天天和謝姨一起跳廣場舞,問得勤了還嫌我煩。”
李庸笑起來:“我媽也是,有時候我下班早,晚上問她什麼時候回來,她還罵我呢。”
“哈哈哈。”趙雨念也笑,“她們有愛好也是好的,她們過得好了,我們也不那麼操心。”
李庸聽她這麼說,忽然有點笑不出來,他歎了口氣,難得的語重心長:“雨姐,其實真正操心的人隻有你,我和其他人頂多算是關心。”
他放下烤肉夾:“馮姨在野雯很安全,陳總規定非武職員工上下班不得落單,各分店到各小區的路線甚至還按上下班時間配備了專車接送。小區裡每天幾十個安保輪流巡邏保護,24小時內外監控無死角,要進去的人都得當著安保的麵刷員工身份證,外人要想進去,隻能員工提前備案,三天後完成備案的這個人才能進去,而且還必須是員工陪著同進同出,把控嚴到連點個外賣都隻能下樓在小區門口拿,能出什麼事?”
“上班的地方就更不用說了吧,除了各個分店每個門口都有的兩個高級安保,裡麵還有我們七個主管每天輪班,真要有人來鬨事,我們、加上那麼多安保都攔不住的情況下,那最後的結果就是來鬨的人背上一條命,陳總設置分店主管也就是為這一點,她沒指望每個店麵就靠這麼一個主管就能擊退所有,而是必要時,有人願意豁出去一條命。”
“人命官司代價重大,而且是陌生人的命,毫無親緣關係,判的時候一點減刑都不會有,你覺得就我們野雯裡這些人的家人,誰有那個膽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哪怕是誤殺?”他擰著眉冷笑一聲,“還不都是一群窩裡橫的東西,也就隻敢對著自己老婆孩子打打殺殺,真要在外麵和彆的什麼人爭鬥起來,還不都一個個慫得跟孫子一樣。”
趙雨念垂眸看著烤盤上快被烤糊的肉片,半天接不上話。
是啊,都是一群窩裡橫的東西,也就是拿準了自己親近的人不會反擊或者根本反擊不了,所以不把她們當人看,當成沙包、當成血袋、當成可以隨意處置的物件。
但凡有點膽識和出息,都不會把拳腳刀棒對準自己的家裡人。
“所以雨姐。”李庸看著她,眉頭擰得老緊,“你其實可以不用那麼操心,而且有的事你再怎麼操心也沒用,隻有千年做賊的,哪有千年防賊的?你一直這麼繃著,我是真怕你身體出什麼事。”
趙雨念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李庸伸出手掌攔住她的話,說:“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很早就知道,你還在訓練營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但你平時老臭著臉,也不輕易和人交心,馮姨除了我媽之外也沒什麼朋友,你的這種狀態,除了我應該沒人知道,我也不會去和彆人說。”
“我原本以為林覓年出現之後,你的狀況應該會好些,至少注意力不會全部放在馮姨身上,但現在看來,也隻是好了那麼一點點,還是人馮姨嫌你煩你才有所收斂。”他歎著氣搖搖頭,內心對林覓年很是失望,“我說真的,趙雨念,你試著稍微給自己的神經放放假,就當為了自己的小命。”
李庸頓了頓,覺得最後這句話可能對趙雨念沒什麼用,畢竟這貨是出了名的燃燒自己照亮他人,他皺著眉咂了下嘴,更正說:“實在不行,你就試著再轉一部分心思到林覓年身上,反正他那麼愛你,你愛愛他也沒什麼錯,而且你倆現在也算是步入正軌了,要談戀愛你就好好談,彆憂心忡忡瞻前顧後的,你就像外麵普通的那些女孩兒們一樣,認真地、全身心投入地去談,馮姨和林覓年不一樣,她已經是野雯的人了,你家裡的那些人,找不進來。”
“你就好好地、慢慢地去談你的戀愛。”李庸往她桌前遞了盤草莓,“你頭上的這片天,塌不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