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雨念臉上殘存的笑容一下子消失,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好半天,才說了句:“對不起啊,我不知道。”
林覓年伸出手掌在她臉上輕輕揉了揉:“沒關係,小笨蛋。”
趙雨念聽見這個稱呼,難以置信地看了他好一會兒,但最後什麼也沒說,牽著他往超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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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完東西回來時間也不早了,趙雨念直接騎車去了2號店,林覓年則在家裡收拾東西。
沐浴露就是隨便拿的一個味道,據雨姐所說,隻要能洗乾淨的就是好沐浴露,洗發水是去屑滋潤的,沒有去屑的也可以買其他的,但最好彆買控油的,因為雨姐是乾皮。
買完這些之後順便還買了點菜,趙雨念不挑食,什麼都吃,但也沒什麼特彆喜歡的,林覓年則喜歡番茄多一些,一下子買了好幾斤,可以炒著吃拌著吃生著吃……
他把買回來的東西都放到了該放的位置之後,大功告成地在沙發上躺下,然後看見了茶幾上放著的那袋零食。
並終於想起來裡麵還放了有一盒套。
他起身在裡麵翻找著,果然找到了那盒套。
白色、極薄001、10隻裝。
可以用多久啊?
他腦子裡突然蹦出這麼一個問題,驚得他喉結連滾好幾下。
林覓年啊林覓年,你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走進臥室,把東西扔枕頭下麵蓋著。
有這麼一個說法,就是把一個和你願望相關的東西放枕頭下麵睡覺,並每天向枕頭虔誠許願,那麼枕頭就會被你的誠心所感動,讓許願人的相關願望早日實現。
林覓年閉上眼睛開始許願。
偉大的枕頭之神,我是榮城簡城紅建路安順小區4棟1003號的居民林覓年,身份證、學位證、教師資格證和體檢報告也在枕頭下麵,您需要的話可以隨時查看,我希望在這個白色的東西過期之前,我能有機會用上它,我主動被動前後左右都可以,但對方請一定要是趙雨念,就是昨晚睡在我隔壁的那個超級可愛的女孩子,信徒林覓年由衷感謝您的護佑!
他許完願,虔誠地朝枕頭之神拜了拜,離開了臥室。
桌上的手機連續震動好幾下,和他冷戰了兩天的李知行終於舍得回消息了,但惜字如金。
17:23
【李知行】:今晚六點,老地方,過時不候。
【林覓年】:OK!
五點五十的時候,林覓年在盛水巷口下車,走到這家名叫王氏串串的店門口時,看見李知行已經在店裡的一張小木桌上坐著了。
“晚上還有課嗎?”他走過去問他,“喝點不?我請。”
李知行抬眼看著他:“約您吃頓飯多難啊,特地請了假在這兒候著呢。”
林覓年笑起來:“你至於嗎?陰陽怪氣成這樣?我這不是來給你賠罪了嗎?”
他走過去在他肩膀上按了按:“走,拿菜去,邊吃邊說。”
上菜還得一會兒,林覓年要了兩瓶啤酒、一瓶涼茶以及一瓶豆奶,啤酒一人一瓶,涼茶給李知行,自己要豆奶。
李知行看著他:“這麼快口味都換了,改喝豆奶了?”
“你要試試嗎?還可以。”林覓年一臉真誠。
“老子想抽你。”李知行開了啤酒蓋罵道。
“哈哈哈。”林覓年也開了瓶啤酒,在他那瓶上碰了一下,“說真的,李知行,這輩子有你這麼個兄弟,我很開心。”
李知行拿起酒瓶喝了口:“攤上你這麼個完犢子兄弟,我也想開心。”
他擰著眉放下酒瓶,歎了口氣問他:“說說吧,你以後打算怎麼辦?還考編嗎?”
“考啊,為什麼不考。”林覓年說,“這點小問題,不成問題。”
李知行從桌邊拿了個玻璃杯,倒了點林覓年的豆奶進去。
“你也換口味了?給你叫一瓶?”林覓年笑著問他。
“換個屁。”他喝了口,皺著眉吐槽一句,“你這有點太甜了吧?怎麼喝啊?”
林覓年也喝了口:“是有點兒哈哈。”
“你不怕印何其在你檔案裡加東西嗎?”李知行喝了口啤酒。
林覓年歎了口氣:“他要實在想加我也沒辦法啊,總不能找人弄他吧?”
李知行無奈笑笑:“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是走這種路線的。”
“我一直這個路線好不好?”說話間隙服務員把菜端了上來,林覓年道了聲謝,笑著解釋一句,“遺傳。”
“你在外麵這麼汙蔑梁姨是真不怕死啊。”李知行喝了口酒,拿起筷子吃菜。
“我哪有汙蔑她。”林覓年以為李知行會和以前那樣遞筷子給他,伸出手去,結果撲了空,他一臉服氣地笑笑,自己拿了雙筷子,說,“我挨打的時候有多慘你又不是沒見過。”
“你呢,我走了之後印何其有為難你嗎?”林覓年問。
“他要為難我也沒辦法。”李知行不大在意地說了句,“反正我也不會一輩子都搭在他身上,考上編了我就走了,他那點兒官威愛衝誰耍衝誰耍。”
林覓年一臉抱歉地看著他:“難為你了,你明年一年的火鍋我都包了。”
李知行不屑地笑笑:“找到新工作了嗎?就在這兒說請客的事兒了。”
“還沒。”林覓年吃著,“但目前有一份工作乾著。”
李知行看了他一眼:“什麼工作?”
“李欣語家教,就我之前帶的那個一年級小妹妹。”他解釋說,“她哥李庸,你見過的,趙雨念同事。”
“趙雨念讓他那麼乾的?”李知行問。
林覓年想了想:“我覺得不太像,不過就算是也沒什麼啊,說明我家小趙關心我,怕我餓死。”
李知行正吃著,沒忍住朝他翻了個白眼:“你真惡心,你等著,下次我再談上我也這麼惡心你。”
林覓年笑了好一會兒,問:“對了,那天你和程櫻真去吃烤肉了啦?”
“那不然呢?”李知行問他,“人都到餐廳了,我總不可能當麵放鴿子吧?”
“那我不是一直說我不去嗎?”林覓年說,“你自己看你手機,我那天拒絕了多少次,結果你,一意孤行。”
“主要我跟你發消息前就跟她說了。”李知行說,“不去不好,都是同事。”
“幸好我沒說你要去,不然人該難過了。”他補充一句,“但我估計她猜到了,畢竟我和她也沒什麼交集,突然約她吃飯,也隻能是因為你。”
“你沒說啊?”林覓年問,“那你跟我說你說了,還說她願意幫忙。”
“那我不那麼說你會去嗎?”李知行吐槽,“結果那樣說了你也還是沒去。”
“說了不想再回去了,真沒必要。”林覓年說。
“為什麼啊?”他問,“雖然印何其確實煩了點兒,但學海師堂算是簡城最大的一個連鎖教育機構了吧,工資也高福利也不錯,總的來說確實是利大於弊啊。”
“我知道。”林覓年說著,眉頭漸漸皺起,“但我覺得我在那兒待得很煩。”
“上班哪有不煩的啊。”李知行說了句,頓了頓,又問,“因為程櫻嗎?”
林覓年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很多原因,但她確實是其中之一。”
李知行吃著:“是嗎?以前怎麼沒聽你說起過。”
“以前哪能和現在比。”林覓年笑笑,“以前我主打一個混日子,畢業工作考編,NPC一樣,現在不一樣了。”
他嘚瑟地挑了挑眉:“我找到我的真愛了。”
“滾你大爺的,能不能好好吃飯了?”李知行在桌子下麵踹了他一腳。
林覓年笑著拍了拍褲腿上的灰,說:“簡單來說就是,我活過來了,不想這麼一成不變地繼續混日子。”
“罵誰混日子呢?剛NPC一出來我就想說了。”李知行說。
“沒罵你。”林覓年笑著解釋說,“我隻是說我,我在混日子。就好比你想要蘋果,我想要香蕉,你種蘋果就不是在混日子,但我種蘋果的話,就是。”
“學海師堂確實不錯,印何其的煩人我也能忍受,畢竟大部分老板都這德行,但是加上程櫻就不一樣了。”林覓年說,“印何其和程櫻關係堪比父女,雖然程櫻不是那樣的人吧,但印何其他有點兒那個,我在那兒……”
他皺了皺眉,試圖形容了一下:“有種不得不的感覺。”
“跟上門女婿一樣是吧哈哈哈?”李知行笑起來。
林覓年擰著眉搖了搖頭:“你彆這麼說,我心裡怪膈應的。”
“好好好,不開你玩笑了。”李知行說,“原本我以為你和程櫻能成的,她人也還不錯。”
“是不錯。”林覓年再次歎了口氣,“但我有喜歡的人了,她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知道了。”李知行喝了口,“我還以為你純粹是因為印何其為難趙雨念,一時衝動才離職的,看來是我多慮了,反正你自己想清楚了就行。”
“也不能這麼說吧。”他說,“反正在他那麼為難趙雨念之前,我沒想過要和他撕破臉。”
他喝了口:“不過真要像你那麼說也可以,這樣的話我離職的原因就不全是因為趙雨念,她也就不用老是覺得對不起我。”
“我真是不想跟你一起吃飯了,怎麼那麼能惡心人呢?三句話不離女朋友是吧?”李知行眉頭擠成一團,身體往旁邊側了一些,對著空氣吃。
他忽然想起來,問了句:“對了,你和趙雨念確認關係了沒?”
“確認了。”林覓年吃了個土豆片,“就離職前一天。”
“前一天就確認了?”李知行算了算,“那不是連一周都沒到?這麼快?”
“是啊,我也沒想到能這麼快。”他勾唇笑笑。
“那她家裡到底怎麼回事兒啊?”李知行問,“我聽說那天陣仗還蠻嚇人的。”
林覓年默默歎了口氣,糾結半天:“有點複雜,你就理解成婆媳祖孫關係嚴重不和,離婚分居後仍然追著打擊報複就可以。”
“啊?”李知行很是不解,“還有這樣的?怎麼和我聽到的完全不一樣?”
林覓年喝了口啤酒,他大概能猜到一些,冷笑著問:“你聽到的是什麼樣?”
“大概是,兒媳孫女虐待棄養,可憐老人為治病無奈找上孫女婿卻被倒打一耙。”李知行說。
“嗬。”林覓年笑著,“果然。”
一直到此刻,他才終於對趙雨念身上的那種有心無力的麻木自嘲感同身受。
會哭的孩子才有糖吃,換成老人也一樣。
誰哭得越大聲,誰就更像受害者,而且人家還有一個實打實的奶奶身份,血溶於水的關係,誰會相信一個奶奶會害自家孫女呢?
“那你還真挺慘的,明明被搞了,結果現在所有人都在傳是你不對。”李知行說,“而且說實話,今天過來之前,我都有點煩趙雨念。”
林覓年看了他一眼,無奈地笑笑:“那天你說什麼我混成流氓地痞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就因為那些人說的話,對不對?”
“嗯。”李知行點點頭,看上去有點內疚,“不好意思啊,我收回那句話。”
“沒事兒,誰都有被蒙蔽的時候。”他往李知行杯子裡倒滿了酒,“罰你一杯,不過分吧?”
李知行看著那杯混著豆奶的啤酒,無語地笑笑:“你等我換個杯子再倒不行嗎?你這混一起得什麼味兒啊?”
“豆奶風味純釀啤酒。”林覓年隨便起了個名,“喝吧!”
“喝!”李知行舉杯笑笑,一口乾了。
“你倆過年見家長嗎?”他拿起筷子問了句。
林覓年放酒瓶的動作一頓,這個問題他還真沒想過。
“怎麼了?”李知行沒明白林覓年為什麼突然一副很為難的模樣,“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林覓年看著他咽了咽,點頭:“你還彆說,真有點難。”
“啊?”李知行問,“你家小趙不是梁姨的學生嗎?據說還是得意門生的那種,有什麼見不得的?還是說你見不得人家家長?”
“不是。”林覓年解釋說,“我能見,趙雨念說昨天我去給李欣語補習的時候她媽媽就見過我了,我沒什麼問題,我就是有點兒擔心她。”
“擔心什麼?”李知行問。
林覓年看著他歎了口氣,皺著眉說:“我總覺得,趙雨念不大想見我媽,或者說她……其實是害怕,不敢見。”
“害怕?”李知行試著理解了一下,點了點頭,“你要這麼說也能說得通。”
林覓年看著他:“你居然能懂?我自己都沒想明白,就是單純形容了一下我的感覺。”
“哎呀!”他皺著眉往前坐了坐,“你想啊,趙雨念是梁姨的學生,還是得意門生,據你所說,她畢業的時候還向梁姨許諾說自己不會讓她失望是吧?”
林覓年點點頭:“對啊,但她確實也沒讓她失望啊,她現在也過得很有個性啊。”
“不是你說的那樣。”李知行恨鐵不成鋼地咂了下嘴,皺著眉糾正,“你得這麼想,梁姨是老師,趙雨念是學生,老師的大方向任務是教導學生,具體實施下來就是讓學生考個好分數,畢業上個好學校找個好工作,學生要想報答老師最好的方式是什麼?”
他拍了拍手:“是不是就是好好學習、考好試、上好學校以及找個好工作?”
“結果初中一畢業,你家小趙乾嘛了?”李知行繼續說著,“她輟學了,師生倆費勁巴拉了三年,才考上的簡城一中,她沒讀完就輟學了,而且輟學之後也沒有去更好的地方念書提升自己,而是在最該讀書的年紀去乾了和讀書毫不相乾的事情,之後的工作也——”
他咽了咽,換了種說法:“看上去門檻很低,且魚龍混雜。”
林覓年想要辯解,被他伸手阻止:“你不用跟我解釋,我知道你家小趙不是混子,我也能猜到她輟學極有可能是被逼無奈,但現在的問題是,她自己很有可能就是這麼想自己的,她自己覺得自己是,你懂嗎?”
“她覺得自己食言了,覺得自己……墮落,所以無顏麵對師長。”李知行朝他攤了攤手,“就是你說的那種,她害怕,不敢見。”
“而且林覓年,既然話都說到這裡了,兄弟我也少不了提醒你一句。”他擰著眉,有些嚴肅,“你家小趙如果真的是我說的這種情況,那你們之間可不隻是見家長的問題,她從根本上覺得自己不好,你又剛好是她老師的兒子,按照她的上學經曆,說不定還剛好是那個最敬重的老師,你覺得,她最遠能跟你走到哪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