暫停時間結束。

看著幾個人重整旗鼓上場，江自鳴攥緊了拳頭，心裡暗暗為他們幾個加油。

邵旭北發揮似乎更加穩定了一些。

江自鳴之前不看籃球，所以她很難想象，個子這麼高的人，竟然也能這麼靈活。

她看著邵旭北帶球左閃右避，躲開好幾個人的封鎖，屬實被驚豔了一把。

上半場結束，比分咬得很緊，他們略占下風。

得知休息時間能有十五分鐘，江自鳴噠噠噠一路小跑過去。

邵旭北側對著她，正在和隊友說話。

江自鳴後退兩步，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她原先怕時間不夠，所以急忙趕來，但是沒想到來找邵旭北說話的人很多，一波又一波，隊友走了又來了個江自鳴不認識的女生。

正是江自鳴那時看到的穿超短裙的女生。

兩人擦肩而過，江自鳴能聞到她身上那股女孩子專屬的香氣。

微微愣神間，對方直奔邵旭北而去了。

江自鳴遲了一步，隻好收回剛邁出去一厘米的腳。

她有些懊惱，明明在手機上和他說一聲也是一樣的，乾嘛非得過來和他當麵說句加油呢？

正猶豫著要不要回座位，餘光卻察覺到邵旭北正往這個方向走來。

這麼快嗎？

江自鳴還以為還得等很久呢。

於是她的腳步頓住了。

抬頭。

邵旭北……和平時看起來很不一樣。

江自鳴不知道要如何形容這種感覺。

或許是因為他把頭發撩起來了，所以顯得很有攻擊力；或許是因為他剛運動完，所以有些熱氣騰騰；或許是因為他大踏步的走路姿勢，在聚光燈的照耀下像是在走T台。

又或許是因為他胸口到肩膀處微微繃緊的布料，以及蔣明關於他“內斂”的討論，讓江自鳴覺得他此刻有些像是要去捕獵的猛獸，與這樣具有威懾力的眼神對上，讓人靈魂深處都不自覺開始顫栗。

然而很矛盾的是，當他走近一些，視覺重心從身材移到臉上時，就能感覺到他身上同時又雜揉著一種精致到脆弱的氣質，像放在玻璃櫃台裡的精美瓷器，好看得讓人移不開眼。

在這種極致的糾結中，江自鳴總算產生了“這是一個成年男性”的意識。

這是她為數不多的、產生鮮明性彆意識的時刻。

以至於江自鳴久違地有些不好意思，疏離與客氣感姍姍來遲。

邵旭北在她麵前站定，她反倒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

快說點什麼呀，大腦催促嘴巴。

但一抬頭，對上那張帥氣到有些過分的臉，連大腦都不說話了。

這是邵旭北。

你的好朋友。

一個男人。

江自鳴下意識地錯開了視線。

邵旭北的表情好像更冷了，但不知想到了些什麼，眉眼又緩和了。

“怎麼不說話？”邵旭北說，“我還以為你在等我。”

江自鳴背著手，稍稍低頭：“就是在等你啊。”

“等我？”

額頭上有細膩的觸感一閃而過，不知道是彈了她額頭一下，還是替她拂開了額發。

“那為什麼不說話？”

他還是那樣溫柔、耐心。

江自鳴那股被猛獸盯上的感覺消散了一些。

她想和邵旭北說些鼓舞士氣的話，一抬眼，腦子有些發暈，一句“你真的有腹肌嗎”脫口而出。

寂靜了一瞬。

江自鳴總算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一雙手捂住嘴巴，瞪大眼睛。

心裡忍不住埋怨，都怨社長！跟她說些男男女女不健康的東西，把她都帶壞了！

接著又開始發愁，邵旭北不會覺得她在騷擾他吧！

她悄悄打量邵旭北的神情。

他不像是在生氣，臉上的笑意反倒更深了。

“有啊。”邵旭北彎下腰，貼近她耳邊低聲說。

太近了。

江自鳴心跳快一拍，然而身體像被定住了一樣，一動不動。

她努力穩住心神。對，就這樣說，這隻是一個普通的問答環節。

“你想看看嗎？”

江自鳴恍若晴天霹靂，捂住嘴巴的手都發僵了。

邵旭北又逼近一步：“還是說……你想摸一下？”

社交距離已經突破極限，江自鳴確信隻要自己把手放下來就能摸到……

“這、這不太好吧。”她艱難地說。

額頭這次確定是被彈了一下，有清脆的響聲，但無痛意。

邵旭北退開。

江自鳴總算察覺自己已經屏住呼吸很久了。

對麵的人毫無把她變成這樣的自覺，沉聲說：“逗逗你，看你這慫樣。”

靠。

江自鳴放下手，感覺手心有點癢癢，想打人。

“我才不慫呢……”她嘟囔了一句。

邵旭北沒聽清：“什麼？”

“沒什麼，”江自鳴非常明智地轉移了話題，“你剛剛打得很棒哦。”

左手默默比出一個大拇指。

邵旭北看了那個手勢幾眼：“你怎麼知道？”

仰頭太久，脖子稍微有點酸痛。江自鳴後退一步，“聽我們社長說的呀。”

邵旭北跟著她的腳步往前，“你們社長？坐你左手邊的那個？”

江自鳴毫無所覺，單純地說：“對呀，你認識他？”

“不認識，”邵旭北捏捏左手食指第二個骨節，“你們什麼社團？”

“文學社呀。”

江自鳴回身指了一下自己那一排：“我們四個都是文學社的。”

邵旭北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剛剛我打得真的很好嗎？”

“當然啦，”江自鳴的表情添了些擔憂：“就是我看你和對麵23號老碰上，他壯得像頭牛一樣，你小心點，不要受傷了。”

邵旭北眼底浮上笑意。

“其實……”

後麵的話江自鳴沒有聽清。一陣突如其來的喊號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也吸引了全場的注意力。

江自鳴也往那個方向看去。

對麵學院的球員圍成一圈，手搭在一起，口號喊得震天響。

他們比分本就占優勢，現在士氣又高出一截。

黑色球服也以邵旭北為中心聚攏，江自鳴意識到自己占了他太多時間。

“那我先走咯，你加油！當然，還是要注意安全！”

邵旭北笑容淡了下來：“我知道了。”

“不用擔心，我們會贏。”

乾嘛這麼拚？難道是為了集體榮譽？

江自鳴一瞬間閃過這樣的想法。

但如果邵旭北這樣說了，她也不會打擊他的信心。

“那好不好打？”

江自鳴有些懵懂地問道。

邵旭北輕巧接住向他拋來的籃球，語氣輕描淡寫：“應該不算太難。”

這麼有信心嗎？

江自鳴發現邵旭北好像從來沒有露出過“這很難搞”的神情，就連上次她說要把事情鬨大，他也隻是那樣緊盯著她看了幾秒後，便同意了。

“好哦，我相信你。”

語罷，看到走近的宋洋，江自鳴才想起來這是他們專業的比賽，她不禁有些汗顏：自己竟然隻想著來找邵旭北說話。

彌補性地和宋洋說了句加油後，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五分鐘後，比賽開場。

不多時，就連江自鳴這樣的籃球白癡也發現了，不光23號總盯著邵旭北，還有兩個人也總擠在邵旭北左右。

他的發揮受限了。

江自鳴捏緊了手，為邵旭北緊張。

比賽有輸有贏，這很正常，沒有人可以做永遠的贏家。

但江自鳴就是想讓他贏。

她的視線緊緊跟著他，看他像頭狡黠的豹，一個左右變向加轉身，躲開了幾個人的圍剿。

但是還有23號！

23號步步緊逼，死盯著邵旭北！

場上正膠著著，邵旭北向左突破，突然一個投球，將球遠遠傳給了自己隊友！

一定要接到啊！江自鳴心裡呐喊著。

幾雙手臂高高舉著，宋洋簡直以為自己要接到了——

但很可惜，對麵一個小個子彈跳力強到離譜，竟然不等球落下，直接將球攔截了。

他拿到球後迅速回跑，在其他人來不及回防前，直接出手——

江自鳴眼睜睜看著比分從19：22，變成19：25。

這還怎麼打？

場上響起歡呼，顯然是給對麵的。

江自鳴內心焦灼不已，簡直想自己上場。

接下來的比賽也並不輕鬆，蔣明卻突然說贏得可能性很大。

江自鳴連忙請教。

“……這種戰術體力消耗太大了，就是硬抗。誰體力更好，誰就能笑到最後。”

“我看過23號打球，他的優勢是爆發力強，非常靈活。但是11號也同樣靈活，還更高，光他一個防不住。所以在比分已經占據優勢的情況下，藍方更願意繼續維持目前這種局麵，因此采取了這種保守打法，多防一，隻要牽製住11號，那贏下這場基本沒問題。”

說到這裡，蔣明有些佩服：“沒想到，11號體力竟然這麼好，23號已經有些跟不上他的動作了。”

是這樣嗎？

江自鳴聽他分析得頭頭是道，不由自主有些相信。

但一顆心還是放不下來，她隻能根據得分來判斷目前的局勢。

23：25。

比分拉小了。

好，看到勝利的曙光了。

嘶——

怎麼又讓對麵拿到球了？

不過比分扳回來了，34：33，還不錯，一定要穩住啊！

哎呀！怎麼又讓對麵得分了？

有沒有人來管管23號？

宋洋，彆在後麵瞎轉悠了，你快上呀！

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比分卻總也拉不開差距。

一會兒多一分，一會兒少兩分。

其實在外人看來，這分數已經很好了。

藍隊畢竟是去年奪冠的強隊，不光實力更強，磨合度也更高。能和藍隊打得不相上下，足以說明自己打得也很好了。

但，真的是這樣嗎？

宋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

後半場，他們打得也很艱難。

對麵的重心全都放在防守邵旭北身上，他們連摸著球的機會都不多。

而邵旭北，更是可怕。

這樣一場球賽下來，連宋洋這樣的邊緣人物都累得不輕，心臟像是要爆炸。難以想象邵旭北承受了怎樣的高壓。

時間僅剩最後半分鐘。

邵旭北站在球場中心，與對麵的23號僵持著。他沒在意正在倒數的時間，專注地盯著不遠處的籃筐。

他這人就是這樣，做事的時候全神貫注，從不會被外界乾擾。

此刻時間似乎變慢了，他隻能聽到自己心跳和呼吸的聲音。

不過好像……

聽到了江自鳴的聲音？

這是闖入他世界的唯一聲音。

邵旭北輕輕吐出一口氣，站定。選好角度，籃球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