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介紹(1 / 1)

一口氣爬上五樓,連江媽媽也忍不住抱怨:“以後難道你每次回宿舍,都得先爬五層樓梯?”

江自鳴心裡也發怵,但還是安慰媽媽:“沒事,我體格好,上高中那會兒不也天天爬四樓?就當鍛煉身體了。”

進了宿舍門後發現裡麵有人在,江自鳴這個時候還不知道自己是最後一個來報道的。

學校不管給她們分配床位,全靠自己來得早占位置。

所以現在隻剩下最不好的一個,靠陽台門,下鋪,床板上一層厚厚的灰。

裡麵有女孩子在,江爸爸不方便進來,他把行李放下,記住宿舍位置,又回車裡拿行李去了。

江媽媽一進來看到僅剩的這個床位就不由得眉頭緊皺。

她先問彆人借了塊抹布,沾了水,將床板整個兒擦了一遍。

江自鳴也很拘束,能感受到舍友的目光似有似無地落在身上。

她露出個笑臉,仰臉和借給她抹布的女生道過謝後說:“等會兒抹布我洗乾淨還你。”

寢室空間很大,三張床鋪豎著並成一排。那女生的位置在中間上鋪。

她連忙擺手,“不用,本來也不是我的,一來就有,在窗台上放著,可能是上屆學姐留給咱們的。”

她說完後稍微停頓一下,自我介紹道:“我叫丁瑞雪,你呢?”

“瑞雪兆豐年,好名字,”江自鳴笑道:“我叫江自鳴,這是我媽媽。”

兩人互相認識了一下後,丁瑞雪主動為她介紹其他舍友:“她們現在都出去了,有倆去吃中午飯還沒回來,有倆人去外麵買東西了。”

說到買東西,江媽媽一拍腦門,“我給忘了,咱還好多東西沒買呢,像洗臉盆、牙膏牙刷什麼的,”她囑咐江自鳴:“待會兒記得提醒我一下,咱們去附近超市裡看看。”

在家的時候江媽媽想順便一起買好帶過來,但是哥哥嫂嫂沒讓,說:“這些東西又重又占地方,哪兒都有賣的,咱們把鳴兒必須要用的東西帶上就行,像被褥啊、衣服啊什麼的,至於彆的,等到地方了再買吧。”

聽到這話,丁瑞雪熱情道:“這些東西小賣部就有。”

江自鳴和她打聽了下小賣部道位置,把床先鋪好後,就和媽媽轉身出去了。

在外麵辦好水卡、電話卡,買好生活用品,再和江爸爸一起把剩下的行李搬回宿舍。

這兵荒馬亂的一天,總算過去一大半了。

臨走前,一家人和江自鳴在校門口一起拍了合影。

江媽媽難掩不舍與擔憂,江自鳴也有點兒想哭,但還是強打起精神:“沒事兒媽媽,我是在外麵上學呢,又不是來受罪了。彆擔心,到家一定給我打個電話啊!”

江媽媽點點頭。

車子啟動,她仍舊不放心,把車窗降下來:“吃好睡好!錢不夠了記得跟媽媽說!”

江自鳴站在原地,直到車子走得沒影兒了,才擦擦臉上的淚,往宿舍走去。

現下已經是下午五點多,路兩旁各個專業的新生接待處都忙碌著,搬桌子的搬桌子,關電腦的關電腦,看起來是要撤攤兒了。

想想也是,明天就要正式開學,各個學院的新生應該都到的差不多了。

路經她們專業新生接待處的時候,她發現隻有那個遞給她筆的學長一個人在收拾。

相較於彆的專業五六個人,看起來真有點淒涼。

“學長,”江自鳴走上前,“我和你一起吧,我看光你一個人忙不過來。”

她搬起椅子:“這個要送到哪裡去呀?”

邵旭北剛把電腦電源線理好。

剛剛新生輔導員突然發消息,要叫助教們一起開會。但眼下正好要收尾的當口,得把攤位上的東西都歸置好送到原處。

隻留學弟一個人收拾是不太好,所以胖學長臨走前囑咐過,紙質類的文件他們會帶走,讓學弟光把電腦帶回自己寢室就行,等晚上了他會過去找他拿。至於這裡的桌椅和地上的垃圾不用管,他們開完會後會回來收拾。

拿電腦這事兒並不難,所以邵旭北很快就準備走了,沒想到正好碰到了熱情的“學妹”。

看她毫不費力一手搬起一個椅子,邵旭北愣了愣。

他很快反應過來,“沒事,不用幫忙,你放下吧。”

隨即又注意到她臉上的淚痕。

邵旭北的手頓了頓,從桌兜裡摸出一包抽紙來遞給江自鳴。

江自鳴不明所以,但還是放下凳子,抽了一張,“謝謝學長。”

“不用叫我學長,”邵旭北把電腦穩妥地放到手提包裡。

他餘光注意到女生還站在原地看他,直愣愣的。

她的眼神和小動物一般清澈,雖然不會讓人覺得冒犯,但還是讓邵旭北稍微有點不自在。

他主動開口找話題:“你填表的時候我看到了,咱倆一個地方的。”

剛送走父母,就遇到老鄉。

江自鳴一下子興奮起來:“是嗎?你也是蘭市的?”

“對,”邵旭北點頭,“我家住在北區。”

“北區……那你知道三十七中嗎?”

“我家就住在三十七中附近,盛豪,有印象嗎?”

江自鳴老實地搖搖頭:“沒有什麼印象……那你也是在三十七中上的學?”

“不是,我在八中,離得也不遠。”

提到熟悉的地方,江自鳴有很多想聊的東西,想問問他有沒有去過某個公園,逛過某個商場,吃過某個飯店。

但邵旭北不等她說話,就拎起包很自然地和她道彆:“那我先走啦,改天再聊。”

江自鳴也隻好先咽下想說的話,和他說再見。

轉身離開的時候,邵旭北鬆了口氣。

他沒有和江自鳴這樣的女孩兒打交道的經驗。

什麼樣的女孩兒呢?

邵旭北自己也覺得不大好,但看到她的頭一眼太過深刻,他自己沒有反應過來之前,腦子裡自動給她下了定義——土氣、貧窮、呆。

他倒不是說會因為這些去討厭彆人,隻是不太樂意和他們打交道。在他心裡,這樣的人無論表現如何,內在都會稍微有些敏感。明明是正常的社交來往,有些人就是會莫名其妙覺得你瞧不起自己。

想到過去的事,邵旭北搖搖頭。

最好還是少來往。

江自鳴倒是沒想這麼多。實際上,她根本沒聽出那句“改天再聊”是一句推脫的詞。

她的性格單純,成長環境也比較簡單。

住在村裡,大家見了麵總會聊幾句,然後就接著去忙自己的事情。

上學的時候朋友們之間更是有說不完的話,說“下次告訴你”或“改天了再跟你說”,就真的是字麵上的意思。

回到宿舍後,見到了其他的幾個舍友,大家打過招呼,簡單認識了一下。

當天晚上,丁瑞雪把她拉進了班級群。

第二天是開學典禮,一結束,她們就收到了噩耗:明天開始為期半個月的軍訓。

哀嚎聲一片。

大家高三基本每天都坐在教室裡,沒什麼鍛煉的機會,高考完以後,刻意去鍛煉的人恐怕也不多。一下子要接受軍訓這樣高強度的鍛煉,所有人都叫苦不迭,好在年輕,體質好,熬過這半個月就好了。

江自鳴體格好,沒有舍友那樣難捱。

中午散了以後,她看丁瑞雪都蔫巴了:剛到一米六的身高,乾瘦的身板,垂頭喪氣地低著腦袋,看起來人更小了。

江自鳴乾脆拎過她的背包,“我幫你拎回去吧,反正我也不太累。”

丁瑞雪腦袋猛地抬起來,頓時眼淚汪汪,緊緊地摟住江自鳴的胳膊。

“你真是太好了,你的大恩大德我簡直無以為報。”

“這有什麼的,也就順手的事兒。”

江自鳴心裡暗爽。

不得不說,她其實很吃女孩子撒嬌這套。

但一轉頭,看丁瑞雪還是軟趴趴的樣子。

江自鳴有些疑惑:“怎麼啦?太累了?晚上回去好好休息。”

一提到“晚上”,丁瑞雪打了個哆嗦。

“晚上咱們專業要開新生大會誒,我一想到就開始緊張,嗚嗚,要在那麼多人麵前發言,我都怕我到時候發抖。”

她眉頭緊鎖,顯然非常苦惱。

“嗯……”江自鳴歪歪腦袋,“你想啊,那麼多人都要自我介紹,你能記住幾個人的名字呢?”

丁瑞雪愣了一瞬,抬頭思索。

“好像也記不住幾個……”

“對吧,大家其實都是一樣的,都很緊張。表麵上看著都在仔細聽彆人說話,但其實心裡都特緊張,可能壓根兒都聽不進彆人說話。”

丁瑞雪幾乎要被說服了,但一想到那個場景,她還是渾身一激靈。

“我不行,就算這樣,我也還是害怕……江江,你不怕嗎?”

江自鳴也不約而同想到了那個場麵,瞬間感覺背後有些發緊,“……害怕。”

兩人對視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不管再怎麼抗拒,該來的還是會來。

新生見麵會的地點定在一個大教室裡,足以容納一百多號學生。

等人到齊後,輔導員先進行了自我介紹,然後說了些歡迎大家的場麵話,就直接進入了今晚的主要任務。

本專業雖然新生不算多,但分成了三個班級,發言按照從一班到三班、學號從前往後的順序來。

江自鳴看看自己,她排在三班的第六個。

不算靠前。

丁瑞雪冰涼的手握住她的:“江江,我好緊張。”

江自鳴誠實答道:“我也是,還有點想上廁所。”

不管話說的多麼好聽,但到跟前了身體總會忍不住的緊張。

江自鳴有些納悶兒。

她小時候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怎麼越長大反倒越退步了呢?

她忍不住將自己的疑問發給了許多。

許多是她高中時最好的朋友,兩人的感情在曆經了一整個暑假後也沒有褪色。

“我覺得可能是因為我們長大了。”

許多回的很快,看起來應該是不忙。

那為什麼長大了就會這樣呢?

江自鳴常常忍不住思考一些在彆人看來根本無足輕重的事情。

她還正在神遊天外,丁瑞雪碰了碰她的手,提醒她:“下一個就到你了。”

這麼快?

江自鳴連忙把自己準備好的介紹詞又看了一遍,等掌聲停下後,深吸一口氣,站起身。

“大家好,我叫江自鳴,來自蘭市。喜歡音樂與文學,性格比較外向……”

第一句話是有些困難,但說出口以後好像也沒有那麼可怕。

江自鳴一下子就想到自己小時候為什麼那麼大膽——因為她小時候缺根筋,根本不把講台下的人當人看。

——這聽起來有點兒不好聽,但原理就是把這些人當成大白菜,想象自己正在跟大白菜演講。

江自鳴覺得自己找回了那種感覺,她緊捏著桌子的手放鬆了,聲音清脆、洪亮、平穩,連講台上原本低頭記錄東西的輔導員都忍不住抬頭朝她這個方向看。

最後,她說出那句高中時就準備好的中二結束語:“……希望我們的未來都能像我的名字一樣——”

“自有天地、大有可為、一鳴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