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餐前任(1 / 1)

降雨機率 Makennnn 5317 字 3個月前

傅斯嶼提結婚之後,兩人回臥室聊過。

說到底傅肖要的不過是他安定下來,隻要結婚證一拿,管她真的假的,法律層麵蓋了章,這點鬨劇都不算什麼。

男人給出的條件也很豐厚,他名下任意一套房產,林抒宜當晚查他隨口說的那幾個,量級基本過億,最少也有幾千萬。

有錢老總大方與否都因人而異,但林抒宜肯定他們絕不做虧本買賣。

所以她真心不解,“有必要嗎,就為了騙你爸?你想從婚姻裡得到什麼?”

十萬她還能說服自己是天上掉餡餅,價值千萬億的婚姻,要是見財起意腦袋空空,她在這段關係不得被吃得渣都不剩?

“時間,”傅斯嶼說,“還有自由。”

“去年這時候傅肖擅自給我約見麵,”男人不滿,“我從國外飛回來,跟科瑞的合作延後兩個月,利潤損失的錢夠我結三次婚。”

林抒宜:“......”

但結婚並不是一拍腦袋就能決定的事,所以他讓她回去好好想想,這一想就想了整一周。

但林抒宜還是沒想明白,回複說需要再考慮幾天,吃完飯後被林慶文一通電話喊回舊屋。

進屋時林慶文在看電視,財經頻道,聞聲快步攔著她,“劉經理說你不乾了,這什麼意思?”

林抒宜這周五向夜校劉經理提的辭職,本來她一周也沒多少課,每節課就來十個人不到,她實在吃不下這碗飯,如實回答,“字麵意思。”

她知道林慶文回來就是找她掰扯這事,等他爆發。林慶文肉眼可見生氣,遙控器往沙發一扔,跟著她一路罵到房間,“誰教你半途而廢的,你辭職之後打算做什麼,像之前一樣天天賴在家裡啃老?你看看人家梁落,人家畢業才幾年就做到製片,再看看你——”

林抒宜冷聲打斷他,“你這麼欣賞她,她領情麼?”她把濕淋淋的外套和馬甲脫下,“我國慶見到她了,她要我轉告你,梁迅不會投資夜校,你少做夢。”

林慶文早年隻是個普通教培老師,後來給辛麗看病賣了房欠了債,窮怕了,想賺大錢,開始創業。但成效平平,機構有過好幾次生存危機,都是梁迅幫他擺平。

眼前人被戳到痛處,黑著臉一聲不吭,氣衝衝轉移話題,“一碼歸一碼,那你也不能辭職,你辭職之後能做什麼?我早就問過了,人家說事務所是苦是累,但根本不會主動辭退人!我告訴你,領導不會無緣無故找茬,你要多從自己身上找找原因,怎麼人家好好地,就你倒黴?而且哪有你這樣的,稍微遇到點挫折就擺爛,就不乾了,我小時候這麼教你的?”

是啊,怎麼人家好好地就她倒黴?

一小時前林抒宜還相信人定勝天,反省掙紮認錯,一頓流程走下來卻發現沒她什麼事,她就是顆棋子。

她在家閒著也不光是擺爛,而是辭職前連軸轉暈過幾次,體檢查出卵圓孔未閉合,醫生勸她趁機休養幾個月,要是再高強度工作,怕是要手術。

或許這一切都不重要,她的感受,身體和心理狀況。她沒工作,所有人都能看不起她。

漫無名狀的情緒翻湧著淋濕心臟,像要將人吞噬,林抒宜胸口發悶,“你說得對。我反省,我就是全世界最爛的人,嘴又笨,又不會看眼色,隻會死讀書。我就是永遠不討人喜歡也學不會做人,所以才活該被delay。”

“什麼累。”林慶文愣在那。

“......”林抒宜徹底麻了,“沒什麼,就有點累,你當我狗叫。”

“我看你確實累了,儘說胡話。”見她隻穿件襯衫在那吸鼻子,林慶文把房間的窗關上,從衣櫥找羽絨服給她披著,“我還不知道你,做什麼事都愛較勁,又認真。小時候作業沒寫完,你大冬天能趴在桌上學一整宿。”

“...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她麵無表情,“而且你剛才不是這麼說的。”

林慶文理所當然嚷嚷,“我說你是為了激勵你,不是讓你喪氣的!”

厚羽絨壓在身上,兩側都給她規規整整掖好,林抒宜莫名有點眼熱,“認真是這個世界上最沒用的東西。”

“才出去工作一年,價值觀都扭曲了。”林慶文很嫌棄地望過來,“你聽我的,這是你身上很寶貴的品質。時間久了才看得出來,現在社會太浮躁。有些人看不出你的好,這是他們的損失。”

想到女兒從小懂事,母親又去世得早。“我剛才說得有點過了,我知道你沒工作也不好受,爸爸錯了。”

林抒宜沒接腔,幽幽看他,“你也是用這一套對付梁迅的?”

情緒價值這塊,隻要林慶文想給,總能給到人心坎上,以至於辛麗去世前還念著他的好,說要是你爸再娶,你彆為難他。

但林抒宜做不到。尤其當他把辛麗攢給她當學費幾萬塊私吞,給梁迅買結婚戒指。

“我的意思是,你就繼續在夜校乾,你之前搞審計搞得大年夜都在工作,工作生活不分,有什麼意思?”

“你說得對。”林抒宜相當讚同,眼神誠懇,“所以我準備轉企業財務。你夜校的事我做不來,梁落那麼優秀,你找她弄,成功人士都是時間管理大師,兼職幫你管管沒問題的,用愛感動她吧,我相信你!”

*

從租房到公司乘地鐵要四十分鐘,早上八點,楊帆收拾得妥妥帖帖,敲林抒宜房門,“寶啊,好了沒?”

門打開,林抒宜正拿著一管口紅抿唇抹均勻,“差不多了。”

為化妝紮起的高馬尾隨走動輕晃,後腦勺劃出飽滿的弧線,她隨手扯掉發圈,波浪燙發柔軟散開,細眉亮眼的,柑橘香呈金色質感。

“你夾顱頂了?”楊帆眯著眼上手摸。這話莫名其妙,林抒宜任她摸,“沒啊。”

“真討厭你們這種媽生腦袋。”楊帆幫她理了理碎發,“麵試隻有兩輪對吧?”

林抒宜:“嗯。”

“好好麵,咱們成同事了還能一起吃飯上下班。”

“我儘量。”林抒宜再檢查一遍簡曆,勾著她胳膊搖兩下,“不管怎麼說,謝謝你。”

“小事啦。”

從事務所回來後林抒宜開始投簡曆,正好拾業財務部急著招人,楊帆就把hr推給她。

雖然是拾生集團旗下新興成立的子公司,但拾業近兩年勢頭很足,處在快速擴展期,崗位薪資不錯,通勤也方便。

職位要求本碩92且有事務所相關經驗,cpa過兩門以上者最佳。

林抒宜都符合,第一輪流程走得很快,雖然在朋友麵前謙虛,但內心遊刃有餘,一點都不怵。

大二那年林抒宜在拾業做過暑期實習。而當時對她稱讚有佳的帶教姐姐如今升為財務主管,一輪麵後給林抒宜打電話摸底,對她被事務所辭退沒什麼大反應,隻說審計走下坡路,跳出來未必不是好事,最後基本把她定下。

從31層落地窗往下望,錦江之上,遊輪宛若微縮模型,高樓大廈浮在清晨薄霧中。

比她那夾在隔壁大樓陰影下照不見陽光的破事務所好不知多少倍,一切都是燦爛而嶄新的,包括她的未來。

林抒宜在會客室等了十分鐘,卻等到財務主管一條語音。

“Catherine,等會麵試由程經理跟你溝通,照常麵,祝你一切順利。”

程經理?

林抒宜麵的崗位是財會崗,這類基礎崗對工作經驗要求不很高,管理較為垂直,一般都是主管麵,很少由經理負責。

正想著,推門打開,程鈞從門外走進來。林抒宜揚起的嘴角倏地收攏,直愣愣盯著他。

自分手後,這是她第一次見程鈞。

男人沒怎麼變,稍微胖了點。他隔了一個座位坐下,撿起她的簡曆翻看,不消片刻問,“林小姐當初為什麼從事務所離職?我看你很熱愛這份工作啊。”

他的五官隨意拚湊在一起,唯獨那雙眼睛狹長精致,雙眼皮褶皺下長睫漸濃,像夜空中的煙火,讓他平庸無奇的臉也能稍見光亮。

而此時此刻,這雙眼睛也掩在鏡片下,高高在上的視線肆無忌憚落下來,最後一句話格外陰陽怪氣。林抒宜壓住不適感,儘量心平氣和,“事務所強度較大,身體上吃不消。”

眼前人像聽到什麼笑話,傾身譏諷說,“你以為我們沒做背調?”

不屑又輕蔑的語氣,林抒宜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我想你比誰都清楚我這一年遭遇了什麼。”

天崩開局喜提在港上市地企,客戶風險高、工作體量大,加上David本人奇葩,業務能力差,項目進程還沒過半,小組成員主動離職的占了一半。

林抒宜沒敢辭,想過換項目,但David不放人,所以她天天熬到兩三點,乾著A2的活,拿最低的ut分,眼見一波又一波實習生挨著罵被榨乾後跑路。

“那又怎樣,林小姐,”程鈞隻是笑,“我現在是以財務經理的身份麵試新員工,你的前任上司對你極其不滿,認為你沒有團隊精神,個性‘過於’強烈,我怎麼能冒這種風險把你招進來?”

林抒宜聞言扯起嘴角,心下釋然。

程鈞說得對,那又怎樣?

畢竟他們現在已經分手了,而且分得極不體麵,彼此帶著恨。

楊帆曾調侃她冷血,談了六年的男友分手後毫無留戀,還抱怨她敷衍,問及前男友就打馬虎眼回避。

每回林抒宜隻是笑著模棱兩可,隻有她自己清楚,那是因為說出來很沒麵子。

早年沾了傅斯嶼的光,林抒宜對程鈞容忍度很高。

高到他在網上撩騷,跟線下學妹曖昧,甚至為保研搶走她的創業學分,導致她沒保上,她都通通能忍。

隻要他跪下求饒,用那雙眼睛可憐兮兮地拜托她留下,說他離不開她。

這麼多年,程鈞像是吃定她無法拒絕他的示弱,有過之無不及。兩人分分合合無數次,直到年初她發現程鈞實質性出軌。

他車裡有用過的安全套,林抒宜很輕易就查到他的聊天記錄,最後一點感情消磨殆儘,再回過神來,她隻覺荒謬。

像被酒鬼附身,醒後發現自己渾身赤/裸,整個崩潰了。

要怎麼跟楊帆解釋呢,她稀裡糊塗把得不到回應的喜歡投射到另一人身上,結果在親密關係裡卑微沒底線,像個被玩弄的傻子?

這不是真實的她,她拒絕承認。

林抒宜恍了恍神,揪緊手頭的黑筆蓋,聲音冷硬,“如果張楚禮知道你以前那些破事,你覺得會怎麼樣?”

分手後林抒宜再沒打探過他的消息,除了傅斯嶼手機裡那張照片。如果她知道拾業的財務經理是程鈞,她如論如何都不會來的。

男人表情錯愕,隨後露出玩味之意,“沒想到你這麼在意我,但很可惜,我這人一旦做了決定就不會回頭,你覺得我未婚妻會聽我的,還是你的一麵之詞?”

他露出手中的素戒,銀色光澤微微閃爍,正如他眼中的恨意,“林抒宜,我確實算不上好人,但你又有什麼資格指責我?你把我當成傅斯嶼有想過我的感受嗎,如果不是分手,我他媽這輩子都不知道自己被一個素未謀麵的男人綠了!”

林抒宜無話可說,眼前人臉色鐵青,摘下眼鏡反複哈氣擦拭,他心情煩躁時的常見行為。

“我就問你最後一個問題,”程鈞放低音量向她靠攏,“我們上床的時候你到底想的是誰?你想清楚再說。”

林抒宜向來與人為善,但也信奉真誠待人,實話實說。

她思忖良久,勾勾手指,直到他耳朵貼近,“你猜得沒錯,我跟你第一次約會遲到是因為跨市去看他樂隊的演出,讓你染金色頭發是因為他也染過,跟你上床的時候一直閉眼是在想他,能容忍你技術差也是。”

“但我現在覺得自己太蠢了,把垃圾當寶還沾沾自喜,你這種爛人跟他有半毛錢關係啊。”

“好樣的,林抒宜。”程鈞即刻挺直腰杆,戴上眼鏡,冷光折射下麵色陰鬱,吐出一口惡氣,“我可以直接告訴你,你沒能通過這次麵試。而且我向你保證,你這輩子彆想進傅家任何一家公司。”

“你就捧著你的幻想繼續做夢去吧,哦對,如果傅斯嶼結婚了,我會通知你的。”

男人撂下這話後起身離開,玻璃門猛然開合,砰地一聲引來路人頻頻回眸。

門旁,她的簡曆隨男人起身掉落在地。林抒宜撿起來,將皺痕抻平整。

頂燈蒼白冷清,似有千鈞重,壓在眼皮上。林抒宜闔眼仰倒在椅背,片刻,滑入聊天框。

十分鐘後,某頂層會議室內,桌上的手機屏亮,信息提示音連響兩下。

傅斯嶼偏頭一瞥,解鎖滑入。

消息來自林抒宜。

-我可以跟你結婚,但我還有一個條件。

-請把我前男友辭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