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母的聲音又急又促，跟昨天溫柔媽媽的形象完全不一樣，好在棠韻已經習慣了，所以也談不上失望。

“我那會在忙。”隨意找了個借口，棠韻想搪塞過去。

“你忙你就有理是吧，這事先不說了，保安隊長家裡我和你爸爸約了時間，你抽出時間，務必去見見。”棠母沒跟棠韻糾結細枝末節，隻說重點。

“我沒想跟那人結婚，你們就不要勸我了。”她的嗓音帶著明顯的嘶啞，一聽就知道是感冒才會出現的聲音，而從頭到尾，棠母都沒過問過一聲。

“棠韻，你醒醒腦子，不是你答不答應，而是你隻能答應，昨天你拿錢回來了，我好聲好氣對待你，這次你必須得聽我們的，你知道的，父母總歸不會害你，選個條件還不錯的家庭嫁過去，你就沒有後顧之憂，這樣的好生活，你怎麼就不想要呢。”

看在昨天棠韻送錢回家的份上，棠母也留了幾分情麵，沒說太的過分的話，隻循循善誘，哄著她。

“我總覺得我的價值，應該還是大於一套房子的，保安隊長家裡，誰看上了那套房子，誰自己去嫁，不要扯上我。”多年積壓的情緒，棠韻一下子就忍無可忍低聲吼了出來。

隻是她感冒了，聲線偏低，明明是生氣的吼聲，聽著卻毫無攻擊力。

旁邊，角落裡，多了一聲男人的哂笑聲，太多沉浸在自己思緒的棠韻，壓根就沒發現。

“棠韻，你不要給你臉不要臉，你賺不到錢給家裡買房，就結婚用自己換房子，我覺得挺好的，你嫁誰不是嫁，不要聽信那些婚姻的毒雞湯。”

“女人無論跟誰結婚差彆都不大，所以選來選去，選條件好的才劃算，昨天晚上保安隊長的兒子找你爸爸要了你的照片，對你喜歡得不得了，你抽個時間見見，選著願意送房子的，也不容易的，不是誰都大方，你想想清楚行不行？”

“我不要！”語氣無比堅定，棠韻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實在不想再跟棠母廢話了。

“翅膀硬了是吧，養你二十幾年，你就這樣回報你的父母，棠韻，你這個白眼狼……”那頭棠母還在電話喋喋不休，棠韻卻心灰意冷到極點。

對他們，她隻是輕易就高估了自己。

第一次，直接掛了棠母的電話，棠韻心底快感十足，緊握拳頭的手心展開，掌心都是深深淺淺的指甲印。

她沒感知到疼痛般，雙手再次緊握雙拳，指甲嵌入掌心，疼痛傳來，她享受這一刻的疼痛快感，心裡堵得慌的感覺，有了疏通的感覺。

情緒恢複如常，棠韻把電話塞進口袋，側身，倏地，一道高大的身影從角落陰暗處，緩緩走到她麵前站定，中午的陽光透過半開窗戶，籠罩在他周身，賀凜安逆光而站，對她伸出手，“要不要跟我走？”

棠韻好看的小臉，神情直接怔住了，不知這人怎麼就出現在了這裡？想起她的那些話，男人究竟聽到了多少？

又想起掌心深深淺淺的痕跡，她不動聲色把雙手背在了身後，又連連跟賀凜安退開了一些距離，才仰起巴掌臉，看向賀凜安，“我要上班。”

不知道他沒頭沒尾冒出的話是什麼意思。

之前不了解賀凜安，她可以把他當成病人的家屬相處，現在她做不到了。

不管那次他願意吃螺螄粉，出自什麼目的，她都應該遠離他，他們本就兩個世界的人。

不過，好似一周多不見，他清瘦了不少。

隻是跟她有何乾，她自己都過得焦頭爛額的，實在沒心思操心彆人的事情。

惹不起的人，都應該被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

因為她隻想過安生的生活，因為都已經耗費了全部的力氣。

想到這裡，她心往下墜了墜，既知是雲泥之彆，索性退回她自己的世界就好，不想再多做停留，棠韻準備抬腳，男人早有察覺，大手倏地拉住了她。

腳步一頓，棠韻心中湧起一股莫名情緒，賀凜安寬厚的手背，貼上棠韻的額頭，肌膚的微涼感傳來，令她也覺得很舒服。

走廊寂靜空曠，賀凜安的聲音格外清晰，“棠護士，你發燒了？”

男人狹長的眼眸落在她左臉，頓了頓，還是咽下了想脫口而出的疑問，隻是眸色暗了好幾分，身上也多了幾分凜然。

棠韻猛地一怔，因為賀凜安的抬手動作，整個人仿佛被定格了，她鼻尖清晰聞到了男人身上凜冽的冷雪鬆味道，她沒動，男人的手背還貼著她的額頭。

下意識的，她幾乎貪戀起了這瞬間的溫暖。

賀凜安個子很高，棠韻隻到他胸膛的位置，為了配合上女孩的身高，男人俯身彎腰，視線跟棠韻平齊：“棠護士，要照顧好自己，才能照顧好病人啊。”

她小臉立馬泛起紅暈，終於回神，點點頭後，又後退了兩步，男人的大手懸空，卻也沒多說什麼，隻哂笑了一聲。

棠韻想出聲，喉嚨仿佛堵住了，默了半分鐘，終於找回了聲音，“謝謝賀先生。”

隨即，不準自己再貪戀他的溫柔，轉身走了，頭也不回。

直到她在走廊的腳步聲才消失，賀凜安才終於眯著眼收回了視線，神情若有所失，回想她左臉清晰的巴掌印，心底不由得多了幾分煩躁。

他想問的，又想起她對自己戒備，隻能裝沒看見了。

~

生生捱到五點下班，棠韻才終於舒坦的緩了一口氣，忙了一整天，她洗完澡喝了感冒靈後，趴在床上看書，下個月基護考試，她得先翻翻。

沒看幾分鐘，她打開白皙的掌心，靠近手腕的位置，留著四個指甲的痕跡 ，很深，但沒破皮。

棠韻靜靜看著手心的傷痕，卻沒像以往多了自虐的快感，思緒漸漸飄遠，閃過賀凜安那張過分擔憂的臉。

思忖間，電話響了，棠韻回神拿過手機，是陌生號碼，她點開，沒說話，那邊傳來年輕小哥的聲音，“你好，請問是棠韻嗎？您有一份外賣……”

“我沒點外賣，是不是弄錯了？”以為外賣小哥弄錯了，棠韻微微蹙眉，疑惑出聲。

電話裡，外賣小哥又核對了一邊送貨信息，確實是棠韻的，“地址沒寫醫院宿舍的幾樓幾房？您方便告訴我嗎？還是您下來拿？”

想了想，棠韻：“我下來拿。”

下樓，在宿舍樓門口，外賣小哥正焦急正在等待，手中還提著一個特彆顯眼的黃色紙袋。

“給，這是您的外賣。”

棠韻接過紙袋，看向黃色紙袋上訂著的小票信息，從手機號碼到住址，確實都是她的，備注欄裡，有一排小字提醒：“棠護士，要記得好好吃藥。”

心裡緊滯了幾分，已然有了預感，應該是賀凜安特意買的，不意外他怎麼會有她的手機號碼，哪怕他想要自己所有的資料，相信有人會給他整理出完整的資料。

隻是，也不知他是何意。

“謝謝。”

棠韻拎著紙袋上樓，關門，打開紙袋，眼眸掃過，全是藥品，從感冒藥到退燒藥，再到中成藥，她一一盤點，全都在。

裡麵有一一個白色的噴霧，拿起瓶身一看，赫然寫著消腫止痛，心尖顫了顫，賀凜安應該看出了她臉上的巴掌印。

棠韻愣愣對著桌上的藥品發呆，不知要怎麼處理才好，其實下午上班前她也吃了藥，整個下午也忙裡偷閒喝了不少溫開水，這會體溫早正常了，隻是身體還有些綿軟乏力。

還沒想好要怎麼處理，手機鈴聲再次響起，又是陌生的外賣小哥，棠韻猶豫片刻，接了：“棠韻嗎？您有外賣。”

“我馬上下樓。”

提著外賣，棠韻再次返回宿舍，打開兩個精心準備的食盒，上麵有鼎泰豐店名，她小心翼翼打開，最上麵是清蒸鱸魚段，魚身覆著薄薄的薑絲蔥段，鮮美欲滴，中間是白灼菜心，主食是鮮蝦雲吞，晶瑩剔透的好看，旁邊還有一盅湯，隻聞到了淡淡的蛋清香，還有一股甘甜氣溫，很濃鬱。

整個宿舍氤氳而上，都被這股甜絲絲的味道籠罩了。

猜不出是什麼，棠韻拿起餐盒上的小票，上麵寫著燕窩，眸光下移，備注處，依然是一排文字：“棠護士要好好吃飯。”

果然是他。

之前他的所作所為，棠韻可以把他歸結為教養，這會他又是送藥又是送外賣的，棠韻實在是猜不透了。

比較跟賀凜安的身份比起來，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值得被他惦記。

要說賀凜安對她有好感，她也不胡自大到那個程度，就他這樣的家世、身份，身邊應該也不缺喜歡他的女人。

一下子想太多，棠韻腦子開始暈暈乎乎起來，既然送了就吃了吧，浪費食物總歸是不好的，她也沒賀凜安的電話號碼，貿然去科室找同事打聽，也不方便。

穩了穩心思，免得她胡思亂想，還是吃東西更重要。

她端著瓷盅，輕輕揭蓋，白色的瓷勺舀動一下，燕窩絲絲分明，晶瑩剔透很漂亮，淺嘗了一勺，還是溫熱的。

呼了口氣，第一次喝燕窩，真的很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