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韻驚訝到瞪圓了她的眼，問：“你能吃辣？你應該沒吃過螺螄粉。”

女孩聲音不確定，態度卻很篤定。

臨街這種十多塊、幾十塊的小吃，應該不再賀凜安的日常食譜裡。

“能。”賀凜安回了一句，確實他更偏淮揚菜的口味，但沒吃過辣，也不算不能吃的吧。

眼見賀凜安就站在小店門口，他西裝革履，身高腿長，長得又帥，輕易就引起了周圍女孩子們的注意，怕引起騷動，棠韻趕緊拉著男人的西裝下擺，擠進了小店大廳裡，環顧四周後，終於找了個角落的位置。

她又直接拉著賀凜安的西裝下擺走了過去，直到停在小木桌前，賀凜安抬眸看向她，女孩才快速鬆開手，仿佛上麵有螞蟥似的。

她小臉，輕易又紅了起來。

賀凜安收回視線，隨意坐在塑料凳上，見他沒有嫌棄的模樣，棠韻才安心坐了下來，她忍不住又問，“你喜歡螺螄粉的味道？”

她知道對不喜歡的人來說，螺螄粉就跟榴蓮一樣，都是臭到避之不及的食物。

賀凜安點點頭，“可以。”

味道確實很大，說不上喜歡討厭，但他可以試著嘗試，看看她喜歡的食物，是什麼口味。

這家螺螄粉是家老店，整個店子看起來油乎乎的，牆壁都是斑駁的痕跡，但勝在口味正宗，生意一直都挺好的。

棠韻賀凜安都坐在矮塑料板凳上，男人的大長腿屈起，看起來有些委屈屈的模樣，棠韻掃描桌上的二維碼，點了她喜歡吃的豬肺螺螄粉，遂問起對麵的賀凜安，“賀先生，您喜歡吃什麼口味的？”

“都有什麼口味？”

棠韻一一報給他聽。

賀凜安最後選了炸蛋螺螄粉，微微微辣，點單完畢，不一會兒，就有服務員上了兩碗螺螄粉，熱氣騰騰帶著獨有的酸臭味，麵上浮起一層紅油，棠韻的碗裡最上麵是豐富的豬肺，賀凜安頂上是漂亮的金黃色炸蛋。

棠韻攪拌後，看向對麵的男人，明明一身價值不菲的西裝，跟周圍的人群都格格不入，他卻不以為意，學她的樣子攪拌好螺螄粉，一口咬下炸蛋。

味道還不錯，辣度也能接受。

時不時的，旁邊有女生總盯著他看，男人也沒關注那些，棠韻也有些奇怪，賀凜安真不想吃點好的，讓她請他吃飯，一碗螺螄粉就打發了？

想了想，半天都沒答案，隨即低頭，認真吃起來螺螄粉，棠韻拿起筷子，挑起一箸沾滿紅油的米粉，送入口中。

米粉細膩滑爽，帶著勁道，與紅油的香辣完美融合，瞬間令棠韻的口腔得到滿足。

緊接著，棠韻又夾起一塊燉得軟爛入味的豬肺，放入了嘴裡，豬肺完全吸收了螺螄粉的精華，口感鮮美爽滑，美味絕倫。

不知什麼時候，賀凜安已然放下了筷子，他神情專注看向棠韻，許是男人的眸子太明顯，女孩不禁抬起了頭。

賀凜安瞥見女孩漂亮的紅唇，被辣得有些微微發腫的模樣，看起來紅嘟嘟的，很好親的樣子。

思及此，賀凜安一貫冷冷淡淡的性子，卻生發出一些衝動和片刻的小歡愉，他眸色暗了暗，“那是什麼？”

指著棠韻碗裡的朱紅色食物發問。

他沒見過，不認識。

“豬肺。”

“豬肺？”賀凜安第一次聽說，這是能吃的？

看出了他的疑問，棠韻試探問他，“要不要嘗一下？”

“我飽了，謝謝。”賀凜安直接拒絕，來吃螺螄粉就可以了，吃豬肺實在超越了他的底線，確實做不到了。

棠韻輕笑了下，也沒揭穿賀凜安，又開始慢慢吃了起來。

賀凜安看向碗裡一大份，也挑著筷子，儘量吃進了肚子裡，一開始入口，他很不適應，他點的是微微辣的程度，對他的口味來說，都是超綱的存在。

他隻能吃慢一些，儘量適應。

棠韻不知不覺吃完了一份，肚子撐得圓鼓鼓的，心裡卻暖暖的，見賀凜安吃得不太習慣，她出聲提議，“要不賀先生選其他的吃？”

“不用。”

棠韻：“要不螺螄粉洗一下再吃，我感覺對你來說還是偏辣了。”

她見過家長帶孩子吃飯，菜太辣，家長就用乾淨的碗裝滿溫水，把辣的菜從水裡過一遍，再夾出來給孩子吃。

賀凜安沒也沒想 ，直接拒絕了棠韻的建議。

最後，棠韻吃完了一整份，賀凜安剩了一些，見他不再吃了，女孩直接在手機裡點了結賬。

起身，她看了眼時間，一點四十分，走到科室裡剛好二點上班，起身的瞬間，冬日中午的暖陽，灑在她臉上，光線太強，她下意識閉了下眼。

賀凜安緩步走來，恰如其分擋住了光線，纖細高大的身影，在地麵交錯重疊，帶著幾分旖旎的氛圍感，他瞥見了，隨即拉高了唇角的弧度。

棠韻毫無察覺，她邁腳朝科室的方向走去，賀凜安也不急不緩跟上了她的腳步，不經意間回頭，目光落在賀凜安身上，注意到他的手撐著腹部，眉頭似乎微蹙，關切問道：“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男人聞言，迅速放下手，嘴角勾起淡笑，搖了搖頭說：“沒事，去科室吧。”

話語間，滿是不在意的輕鬆感，棠韻感覺剛才也是是看錯了。

於是，沿著來時的路，兩人再次走進側門，再走上長廊階梯，終於到了內科住院部，她轉身步入值班室前，停在男人身邊，賀凜安適時開口，“謝謝棠護士的螺螄粉，我很喜歡。”

棠韻：“不客氣。”

此時，值班室的門從裡麵推開，張玉一臉驚訝看向門口，目光在賀凜安棠韻身上來回遊移，疑惑地問：“賀先生你們？這是……”

看起來是互相認識的樣子。

棠韻快速退開了幾步距離，連忙出聲解釋：“剛剛碰上的，正準備打招呼。”

賀凜安神色凜然，也隻是微微頷首，然後禮貌招呼後，轉身走向VIP病房，好似兩人就隻是意外撞上了。

棠韻趁機也進了值班室換衣服，張玉的目光依舊狐疑，緊跟其後，直覺讓她發現這兩人不簡單的樣子，但見了賀凜安的冷然態度，又覺得可能真的沒有什麼。

是她想多了。

但好奇心驅使下，張玉站在棠韻麵前，忍不住再次發問：“你們兩個真的沒什麼？我怎麼覺得你們身上的味道都一樣，都是螺螄粉的味道。”

棠韻動作微微一頓，隨即取下身上的紫色大衣，換上整潔的藍色護士服，勾起無奈的笑：“可能是巧合吧，我從那邊走過來，說不定他也剛好從那邊走過來，不小心沾上了味道，你想想，賀先生會去吃螺螄粉？”

“也是。”張玉見棠韻說得非常在理，連送科室的果籃都是普通人吃不起的那種，賀先生的身份怎麼會吃幾十塊一碗的螺螄粉呢。

絕對不可能。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急切的喚人聲：“護士！護士！”張玉聞言，立刻轉身，推門去了護士站。

值班室隻有棠韻一個人了，她才輕輕鬆了口氣，張玉那人嘴上沒把門，希望她不要到處亂說才好。

VIP病房內。

賀凜安緩緩步入房間，沙發上，精神矍鑠的賀正啟正在聽京劇，還時不時跟上唱幾句，見到孫子來了，奇怪的味道彌漫在房間。

賀正啟瞪向剛進門的賀凜安，調侃：“喲，你這是從哪個下水道鑽出來的？怎麼身上一股子怪味。”

賀凜安笑了笑，正色解釋：“爺爺，您鼻子可真靈，不過我隻是出去吃了飯，不是從下水道來的。”

他聳了聳肩，算是回應。

隨即，他坐在賀正啟旁邊的沙發上，聽到電視裡依然是老爺子看了無數遍的《霸王彆姬》。

這出戲，老爺子不知看過多少遍了，賀正啟退休後，就喜歡聽聽京劇，看看報子，偶爾下下棋。

“來，陪我一起看看。”賀正啟熱烈邀請他。

“行。”偶爾有時間，賀凜安也會陪老爺子聽聽，耳濡目染下，他比旁人要了解得更多些。

隻是，腹部偶爾的傳來的悶痛感，令他有些不適應，他身體素質很好，常年都壯得像頭牛，記憶裡，都很少生病。

倏地，賀正啟目光卻變得銳利，他注意到賀凜安時不時用手撫著腹部，臉色也略顯蒼白，“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毫不掩飾的關心。

賀凜安不想老爺子的擔心，頓了下，才隨後輕描淡道：“沒事，爺爺，中午有點撐到了。”

賀正啟聽後，緊鎖的眉頭鬆開了點，才道：“彆看你年輕，身體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時處理，不能硬撐。現在的年輕人啊，總以為自己身體好，不重視這些小毛病，等到真出了問題就晚了。”

都是言之鑿鑿的關心。

年紀越大的人，反而越能意識到健康的重要性，年輕人總比上老年對身體的細致。

賀凜安點了點頭：“知道了，爺爺，您放心，我會注意的。”

說完，他長腿交疊，調整了一個舒服坐姿後，拿起手機，指尖在屏幕上滑動幾下，最終停在一個微信頭像上。

猶豫幾分鐘，他下定了決心，指尖輕觸屏幕，發送了一排文字過去：“吃了飯肚子有點不舒服，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