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藏了個春天(1 / 1)

第26章

渝城夏季漫長,遍地都是黃桷和梧桐樹,夕陽西下,落日餘暉穿過層層疊疊的黃桷和梧桐樹葉,灑在岑澍的頭頂、肩膀和眼睛裡。

他身上套著一件純白上衣,被夕陽照得稍稍有些透明,風一吹,隱約勾勒出在寬鬆T恤裡麵晃蕩的腰線。

岑澍就這麼握著車把,單腿撐地,穩住車子平衡,回頭衝著她輕笑著,“是不是證明,你已經把我當成了朋友?”

當他的笑不經意撞入眼眸,許昭青隻覺腦袋“嗡”地空白,時間都漏了一拍。

她微微有些恍然,一時間不知道他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隻是控製不住地眼睫輕顫。

曾經許昭青看過一個很火的議論貼,大概是討論的主題是——“你相不相信,這個世界上男女生之間有純友誼?”

超過80%的選項選擇了「否」。

所以說,隻要是這個年紀的男女生之間出現了“朋友”這兩個字,實際上就已經是很曖昧的事情了。

許昭青又控製不住地眨了眨眼,傍晚的風吹來,岑澍在夕陽下的臉愈發地清晰起來,心似被一隻蝴蝶輕觸,微微震顫,泛起一圈圈名為悸動的漣漪,又悠悠蕩漾開去。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到能夠聽到兩人的呼吸和心跳聲,就這麼對視了足足十幾秒鐘,誰也沒有先開始說話。

身後的紅燈開始倒計時“15、14、13……”,岑澍也沒為難她繼續追問下去,隻是先打破了沉默,“那我回到最初的問題,那個我覺不覺得你‘話多’的問題,我覺得你在我麵前是‘話多’的人。”

——砰砰砰,心裡像猛地刮起了一場劇烈的穿堂風,毫無預兆地呼嘯而來。

“但我挺願意聽你講故事的,我樂意當你的傾聽者。”

——這風攪得整顆心兵荒馬亂,再也無法平靜,隻餘滿耳風聲。

如果說被彆人聽到了他們之間的談話,估計會覺得有些一頭霧水吧,聽不懂他們之間說的什麼東西,也搞不懂他們究竟為什麼討論“話多與話少”的問題,就能夠搞得臉紅心跳的。

但是許昭青聽懂岑澍的言外之意,他說得那句,“我覺得你是話多的人。”實際上也是相當於在跟她說——

「許昭青,其實我已經把你當成我朋友了哦。」

許昭青悄無聲息地揚起了嘴角。

一顆心臟瞬間變得無比輕盈起來。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心裡藏了一個春天,春意在心底悄然破土,嫩綠的芽尖顫巍巍冒頭,滿是新生的綺念。

或許它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暗戀」與「喜歡」。

岑澍重新踩動自行車的腳踏板,在他轉頭回去的刹那,許昭青緊張得吞了吞口水,特彆是注意到自己的手還放在他腰部位置的時候,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

明明他剛才說的隻是「我覺得你是一個話多的人」,說的又不是「我喜歡你」之類的話。

怎麼心臟還會跳動得這麼快啊!

這句話單獨拉出來,乍一聽根本不算什麼好話,甚至隨便抓一個路人跟他說,“我覺得你是一個話多的人”,估計還會有被翻白眼和被打的可能吧!!

這是屬於他們之間的加密語言,就像是摩斯密碼,隻有懂的人才能夠聽得懂一樣。

十六七歲的年紀啊,甚至不用出現親密的動作和甜言蜜語,單獨隻是一縷風吹草動般的小悸動和一句莫名其妙的話,就已經足夠讓人感到臉紅心跳了。

許昭青坐在自行車後座臉通紅,收回摟著岑澍腰的手,改抓後座的鐵杆,一抬頭,注意到岑澍的耳朵尖也泛著一絲詭異粉紅。

兩人一路上都沒有再繼續說話,也不知道到底在同時回避些什麼東西。

車子緩緩駛進小區裡。

岑澍把自行車停進小區樓下的專用自行車車庫,許昭青從後座上跳了下來,跟他揮揮手,“今天謝謝你了,我先回家啦。”

“那DV……”

岑澍的話還沒有說完,許昭青就像是躲瘟疫一樣,一邊衝他揮揮手,一邊趕緊飛奔跑進了她家所在的那棟樓。

岑澍望著許昭青跑遠的小小身影,釋然地歎了一口氣。

小昭,記不起來以前的事情就算啦。

我們其實可以重新開始的。

-

許昭青一路跑上樓,在電梯裡重重地喘了好幾口氣,緊繃的神經才緩緩地有些放鬆。

說實話,今天發生的事情讓她有些恍惚,她的腦海裡現在控製不住地滿腦子全是“岑澍”這個名字。

以及他的臉,他的笑容……和他剛才停下車時跟她說的那句話。

許昭青靠在電梯裡發呆,心裡早就已經神遊天外胡思亂想了起來——岑澍為什麼會對她這麼好?為什麼明明就隻跟岑澍在一起待了幾天,她就沒忍住對他充滿了信任感。

甚至還有了那麼一絲絲的依賴感。

岑澍是一個很好的人,或許他對每個人都這麼好,畢竟他今天下午跟時延那樣的人說話的時候態度都能夠和顏悅色的。

如果時延不是太過分,估計依照岑澍這個性格都不會輕易和時延翻臉。

所以岑澍今天說的話,會不會並沒有什麼特彆的意思,就隻是單純把她當成了普通的朋友。

很普通的那種。

許昭青的腦子裡亂成一團漿糊,沒忍住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告訴自己:千萬不要再胡思亂想啦!

電梯門開,許昭青頂著一些亂七八糟的、猝不及防又剪不斷理還亂的少女心思,晃著身子走進家門。

許昭青剛在玄關處換好鞋子,一抬頭就對上沈素潔那張十分陰沉的臉。

許昭青心裡瞬間“咯噔”一下,整個人嚇得一抖,剛才想那些有的沒的頓時被嚇得消失不見。

她覺得自己好在沒有心臟病,否則每天一開門就是這麼一張臭臉迎接她,就算不被嚇死,那也會短壽兩年。

許昭青就這麼站在玄關處,跟沈素潔四目相對。

沈素潔沉著一張臉,“實話告訴我,你中午到底去哪裡了?這麼晚才回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又是這種逼問的語氣。

就像是她背著沈素潔偷偷去乾一些殺人放火之類的見不得人的東西一樣。

許昭青對此抵觸、又覺得窒息,雖然她突然離開沒說一聲,但是也是事出有因,她對此並不想多做解釋,隻是敷衍地編借口:

“我去狀元堂拿課本。”

“是嗎,課本呢?”沈素潔上下打量許昭青,視線從她的手上流連了一會兒,最終又回到她的臉上,“你到現在了還在騙我。”

許昭青有點心哽,乾脆就這麼直接破罐子破摔,“我今天十六歲了,不是十歲,更不是六歲,我去哪裡應該也有我自己的自由。”

“我什麼時候限製過你的自由?我隻是生氣你突然消失的時候,沒跟我說一聲,你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那你乾脆把我關起來就好了,就像六年前一樣,把我鎖在房間裡,讓我哪裡都去不了。”

沈素潔的手在微微發抖,憤怒讓她瞬間揚起了手掌,但是卻硬生生了一個止住了,那個巴掌沒落下去,但是她的手抬起的瞬間鼻帶起一陣風,那風並不大,微不可聞,卻吹的許昭青心寒,連帶著心裡最後一絲愧疚都吹散了。

沈素潔重重歎了一口氣說,“你非要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是嗎?”

“對不起,我不該跟您吵架。”許昭青立馬道歉,且換了敬詞,悄無聲息地把兩個人之間的距離給拉遠。

她道歉得這麼迅速,並不是為了服軟,隻是單純因為自小接受的教育告訴她,不要隨意頂撞長輩。

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她不想再跟沈素潔進行無畏的糾纏了,兩人之間其實真的沒什麼感情,況且她今天經曆的事情實在太多,她不想再在這裡浪費時間。

許昭青側身從沈素潔身旁走過去,“我現在想上樓休息了。”

兩人擦身而過的瞬間,沈素潔垂下的手緊握成拳又鬆開,她想起今天中午牽著許茗伊從停車庫出來,一回頭沒看見許昭青身影的時候,整個人都快要急瘋了。

最近報紙上經常有報道渝城最近有小孩失蹤的新聞,她每次看到都覺得心驚膽戰的,一邊抖報紙一邊同許為彬歎氣,瘋狂罵那群人販子祖宗十八代。

雖然是這樣,但是她還是相信渝城治安的,起碼她身邊還暫時沒有發生這種事情,隻是偶爾看到新聞才會惴惴不安。

主要是前兩天她看過一個新聞,就是一個女大學生在醫院停車場被人販子抓走的新聞。

所以在停車場轉頭的瞬間,沒看見許昭青時,沈素潔心裡浮現了一個不好的猜想:昭青該不會是被藏在停車場的人販子給抓了吧?

也不怪她敏感,總之不知怎麼的,腦子裡就浮現出了那種不好的新聞,否則許昭青這麼大一個人跟在她身後,怎麼會短短幾分鐘時間就不見了呢?

沈素潔立馬掏出手機給許昭青打過去電話,隻不過打了十幾個電話都沒接通,並不是忙線,也更不是關機,就是單純地沒接,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不接,還是說壓根就沒聽見。

最後一絲的冷靜在這個時候悄然崩塌。沈素潔二話不說抱起一旁的許茗伊,一邊往停車場裡跑一邊喊著許昭青的名字,一直都沒有人回應她。

當時沈素潔後背的冷汗就冒出來了。

停車場有兩個出口,要麼就是許昭青自己跑出去的,要麼就是她被人抓走帶出去的。

但是很明顯沈素潔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會大一些,否則怎麼解釋現在電話打不通,喊她又不回應?

她一整個中午在家裡都十分擔心許昭青的安全,好不容易聯係上許昭青之後,一顆心才算稍微安定下來。

但是即使如此,沈素潔還是守著門口,等著許昭青安全回家,如果說天黑前再不回家,她都快要有報警的準備了。

沈素潔明明是擔憂的,也想關心許昭青,畢竟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第一個孩子,怎麼會不疼愛她呢?

隻不過情急之下,原本的關心成了質問,最後鬨得不歡而散。

許昭青轉身上樓之後。

沈素潔失魂落魄地坐在沙發上,雙手捂臉,發出了一聲低低的歎息,心情十分複雜。

她們到底如何才能和平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