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市的冬天濕度高,寒氣沁骨,而且不像北方有集中供暖,因此雖然溫度並沒有跌破零度,但還是冷得讓人受不了。我從寢室搬了出來,住到了李寧玉人才引進單位給分配的房子裡。雖然隻有兩室一廳,六十多平米,但勝在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間臥室,一間書房,開放式廚房與客廳相連,而且有她在,感覺就很溫馨。不是我想吐槽,我父母在城北的大house空在那裡,我說我倆可以去住,她撇了撇嘴,嫌離醫院太遠,上班不方便,並且說那是你父母的房子,又不是你的,這裡可是我的房子。敢情這姐姐這麼有領地意識,還計較這些。
但是,她不會做飯。我也不會。一個天才,全身心都在學業、事業上,用她自己的話說,鍋碗瓢盆她看到就會頭疼。我呢,從小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過慣了,也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所以我倆基本都不進廚房,在醫院就吃食堂,在家開心了就出去吃,懶了就全靠外賣解決吃飯問題。
我也該準備執業醫師資格考試了,最近都在埋頭刷題,啃各種複習資料。她要求我一年內必須考過執業醫,否則就要把我踢出門去。我知道她的要求特彆高,對自己對學生都是如此,但尤其是對我,尤為嚴格,生怕我成為一個紈絝子弟。沒有辦法,誰叫這輩子她比我大七歲呢,比前世的四歲又大了三歲。我暗暗翻了個白眼,投胎可真是個技術活,彆人就總能當姐姐。
這個周末,外麵陰雨連綿,寒氣逼人。起床以後,吃過早飯,我們都默契地不想出門,在書房裡打開暖空調,開始工作,她查閱文獻,我複習溫書。但是刷題、啃書是多麼枯燥的事情啊。我刷了十幾道題就意興索然,嗬欠連天,開始不停地往她那邊偷瞄。她坐在書桌前,正在用筆記本檢索文獻,看得聚精會神,不時蹙眉點著鼠標,或者敲敲鍵盤。
不知道是不是我看了她太久,她終於覺察到了,突然一個略顯嚴厲的眼神掃了過來:“你又在偷懶了。”
我吃一嚇,從沙發上蹦了起來,抱著題本順勢朝她走去:“刷題太無聊啦!我都想瞌睡了。玉姐……玉——姐——”
在我刻意拉長了音調甜膩的聲音攻勢下,她終於軟化下來,一臉無奈地看著我:“那你想怎麼複習?”
“你幫我呀!”我嬉皮笑臉地看著她。
“我幫你?怎麼幫,難道我還能幫你考試?”她就差對我翻個白眼了。
“呐,你看,這麼多題目,太枯燥了!要給點獎勵才有興趣和動力做題嘛……這樣子,我來念題乾,念完了我們一起搶答,誰答得快,答得對,就算贏,輸了的那個要親一下贏的那個。”說罷我笑吟吟地看著她,那句至理名言怎麼說的來著?臉皮厚才吃得夠,哈哈哈。
她臉一紅,眉頭一皺就待拒絕。我趕緊湊上前去,摟著她的肩膀搖來晃去,“好玉姐,親親玉姐,你不幫我誰幫我?難道你真的願意看著我考試不過,把我踢出門去?”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抬頭剜了我一眼,鼓著腮幫子沒有說話,仿佛在勸自己,哎呀,這是自家的崽,再不爭氣也隻能護著。
打鐵要趁熱,我趕緊把椅子搬到她麵前坐下,繼續甜蜜地笑著:“我就知道玉姐最好了!”
“呐,第一道題來了哦。上直肌起自眶尖Zinn總腱環之上方,向前、向上、向外走行。經過赤道部時跨過上斜肌,附著於眼球垂直經線上方、角膜緣後7.7mm之鞏膜上,其附著線不與角膜平行,而是鼻側端較顳側端靠前。上直肌的主要作用和次要作用分彆為?”
她的手撐在前額上,隨口答道:“主要作用,使眼球上轉,次要作用,使眼球內轉和內旋。”
“答對了,玉姐,你贏了!”我喜笑顏開,湊上去在她臉上叭地親了一大口。
她瞪了我一眼,沒有說話,我卻看到她的耳朵似乎都紅了。
“好,第二題了。角膜的橫徑、垂直徑分彆為多少,角膜的周邊厚度和中央厚度分彆為多少?”
她的手還是沒有離開自己的前額,似乎這樣可以擋著一點,讓人看不到她臉紅,有點沒好氣地說:“橫徑11-12mm,垂直徑10.5-11mm,周邊厚度1mm,中央厚度0.5-0.57mm。”
我又歡呼道:“哎呀,玉姐你太厲害了,又贏了!”說罷又湊了過去,她稍稍往後躲了一下,我就刻意跟了過去,一下子親在她紅紅的耳朵上,臨了還用舌尖舔了一下那個軟軟的耳垂。
她彈了起來,用手指敲了一下我的腦袋:“你耍賴,不是說親臉嗎?”
我故作無辜地攤手:“我說輸了的人親一下贏了的人,可沒說親哪裡呀!”
她用眼睛橫著我,一臉負氣:“那你就不準備答題了,都要我答嗎?”
“沒有,沒有!確實這兩道題我記得不準確,所以才沒有搶答的。玉姐你相信我,我會的題一定答的!”我趕緊保證,就差沒有對天發誓。
眼看她神色稍緩,我又翻開題本,清清嗓子念下一題:“視神經全長多少,分為哪幾段,分彆長約多少?”
念完了,聽她沒有回應,偷瞟了她一眼,見她正用威脅的眼神看著我,我趕緊大聲說:“這題我會!視神經全長42-50mm,分為四段,球內段長約1mm,眶內段長約25-30mm,視神經管內段長約6-10mm,顱內段長約10mm。我答得對嗎,玉姐?”
她白了我一眼:“總算沒有吃白食。”
我笑得跟朵花兒似的,把自己的臉送到她麵前:“既然我贏了,玉姐是不是應該遵守規則,親我一下?”
她沉默了兩秒鐘,才扭扭捏捏地用唇輕輕碰了下我的臉。
我心花怒放,正準備繼續念題,她突然站了起來,撂下一句話:“你自己的事自己做,考不過,就踢出去!”說罷頂著張大紅臉走了。
我強忍著笑意,衝著她的背影高聲回答:“怎麼可能考不過呢?我怎麼舍得玉姐呀!”
看著她加速開門、頭也不回的出去,我終於控製不住地哈哈大笑起來。
剩下我一個人在書房,總覺得椅子上有釘子,坐不住。看了十幾分鐘題本,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滿腦子都是李寧玉剛才羞紅的臉,玉姐的臉皮還是那麼薄,容易害羞,我,好喜歡。
從法國回來已有半個月,雖然我們已經住到了一起,但可能是因為在法國那晚我確實有點過分,這段時間她一直對我保持了距離,哪怕睡在一張床上,也拒絕肌膚之親。我憋得好難受,又不敢再有什麼輕舉妄動,怕被趕出去。
這半個月裡,在她的監督和指導下,我查閱了大量文獻,倒是把研究方向確定了下來,研究方案的脈絡也大致梳理清晰了,剩下的隻需要做好PPT,等開學以後進行預實驗,中期再作開題報告的彙報即可。
書桌前似乎仍然殘留著她隱約的氣息,這若隱若現的氣息更是引得我有些煩躁,懷裡猶如揣了隻兔子,坐立難安。我扔下題本,也開門走了出去。
客廳裡,幾百年沒開過的電視此刻卻開著,聲音調得很小,李寧玉坐在沙發上,眼睛卻出神地盯著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我走過去坐到她身旁,輕聲說:“玉姐。”
她這才收回目光,轉過頭看著我,輕柔一笑:“怎麼不繼續複習?”
我把她的一隻手拉了過來握著,故意用撒嬌的語氣說:“我想你了,玉姐。”
她有些失笑:“我們最近天天都在一起,你還想我?”
“剛才已經有十五分鐘沒有見你,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換算過來,已經有一整天沒有見到你了,我怎麼會不想你呢?”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又貧嘴。”
“你在想什麼呢,玉姐?”
“我在想……”她望著我,頓了頓,被我握住的手反過來握住了我,“曉夢,如果沒有找到我,這輩子你會怎麼過呢?為什麼沒有選擇繼續學數學,在那個領域你應該能夠取得更大的成就。”
我腦海裡劃過在法國高速路休息區,表哥神情嚴肅地和她談話的那一幕,想必是表哥跟她說了什麼。是啊,這輩子的前半生,我不知道是否可以找到她,生活過得很是隨便,沒有任何目標,沒有任何興趣,也沒有任何堅持,爺爺要我學醫,我也就學了。如果不是靠著我的頭腦還算聰明,就算是混日子,也給我混到了醫科大學,這輩子我沒有任何值得驕傲的事情。如果沒有找到她,我會變成一個什麼鬼樣子,我都不敢去想象,也許最後是,絕望地自我了結。
但這話我又怎麼敢告訴她呢?於是裝作滿不在乎地笑著:“如果沒有找到玉姐,那這個世界也不值得留戀,隨便怎麼過咯,學什麼不是學,又有什麼區彆。但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吧,我學了醫,卻因此而找到了你呀!你這個數學天才,為什麼也沒有選擇數學呢?”
“我小的時候,有一天天黑了,看見街對麵一間房子裡有盞孤燈,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婦人孤獨地在房間裡徘徊,沒有人陪,就覺得特彆難過。後來我長大了,想要去幫助更多的這樣孤苦無依的人,而行醫是每天都在做這樣的事,所以我便選擇了學醫。”她說得很慢,很輕,眼裡隱隱又有霧氣升起。
“玉姐真是悲天憫人啊!”我不禁感慨道。
她搖了搖頭,眼眶更紅了,聲音有些哽咽:“曉夢,如果那個老婦人是你,我該有多麼心痛……”
我突然明白了什麼,心臟仿如破裂開來一般地疼。玉姐那時候隻是個孩子,也沒有前世的記憶,但她的潛意識中也許仍記得某個被她遺留在前世的人,最後是這樣孤獨地離開這個世界的……雖然她不知道是為什麼,但那個類似的場景卻刺痛了她的心,從而讓她作出了學醫的選擇。我們之間,還真的是繞也繞不開,避也避不過,無論如何都注定會交纏到一起的吧。
我抬手去擦從她眼中滾落的淚珠,卻沒發現自己的臉上也早已布滿淚痕。
“曉夢,你不該是這樣的,你本是我的太陽啊!”她雙手捧起了我的臉,慘然地道。
我怔了怔,接著那些不知道壓抑了多久的情感都在這一刻爆發,我失控地撲進了她的懷裡,放聲痛哭。
她的手一下一下地輕撫著我的後背,卻沒有再說話,任憑自己的淚滴也灑落在我的肩頭。
許久以後,我已經哭累了,才漸漸收了哭聲,仰頭看著她,她也目光柔和地注視著我:“哭夠了?”
“嗯。”我又眷戀地把臉埋進她懷中。
“曉夢,”她的手輕柔地按在我的後腦,“不管在哪一世,我都不願意看到你這樣頹廢。你應該是朝氣蓬勃,由內而外散發著光芒,目標明確,銳意進取的人。如果你的興趣確實不在學醫,不用為了我而綁住自己,我也支持你去做你想做的任何事,好嗎?”
我有點羞愧,不敢看她,但想到她上輩子為救我而犧牲自己,這輩子還要為了我的心理狀態而擔憂,又莫名感動,還是抬起眼來看著她,認真地說:“玉姐,其實我從來也沒有變過。講信仰的時代,我的信仰隻是你;談理想的年代,我的理想也是成為你;到了現在,我的興趣還是你,隻要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興趣所在。可能是我前半生太懶散了,但現在我已經找到了你,也有了人生的追求和目標,你放心,我選擇了學醫就不會半途而廢。我要和你一樣,成為一個傑出的醫生,我們一起並肩而行,救死扶傷。”
她欣慰地笑了,目光中充滿了寵溺,用手指刮了刮我的鼻尖:“今天的話,你可不能忘了。”
我抓住這隻白玉般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嗯,絕不會忘。玉姐,我送你的戒指呢,為什麼沒戴?”
她把手伸進毛衣的衣領,掏出一條鉑金項鏈,末端穿著那枚戒指:“天天都要消毒洗手,恐怕損傷了戒指,所以戴在頸上吧,離心臟也更近。”
看她如此珍惜我送的戒指,心裡不覺酥酥麻麻柔情四溢,雙臂環上她的頸項,低聲說:“玉姐,要親親。”
她聽了,唇角微微上翹,低頭輕吻上我的唇,我從她懷中起身,摟著她的脖子把她往沙發靠背上推,逐漸去加深這個吻。
半個月的禁欲,使我不由得心跳加速,與她小舌的糾纏也令我的體溫不斷攀升,側著身體覺得有些彆扭,乾脆跨坐到她腿上。
她的瞳孔微微放大,在我熱烈的吻下,有些唇齒不清地說:“曉夢……現在,還是白天……”
“白天怎麼了……玉姐,你不想要我嗎?”我抓起她的手,覆蓋在我胸前。
她神情一滯,臉泛紅暈,喉頭動了動:“那……去臥室吧。”
我站起來,把她從沙發上也拉了起來,繼續圈著她的脖頸親吻,她的手攬著我的腰,兩個人跌跌撞撞地向臥室移過去。
在她把我放到床上的一刻,我勾著她的脖子,眨了眨眼問:“玉姐,我也想要你,怎麼辦?”
她的臉已經帶上兩片緋紅的雲朵,此時微微喘著氣,伸手解我睡衣的紐扣,嘴裡蹦出簡單的幾個字:“我先你後。”
我笑了,向上抬起頭去迎合她落下的逐漸熱烈的吻。